第16章 稷宮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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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十六章:稷宮焚書
    稷下學宮的青銅燈樹在暮色中搖曳,將竹簡堆疊的陰影投在荀子深青色的袍袖上。他拾起一卷《申子》,指尖觸到簡牘邊緣的焦痕——那是三日前從商鞅車裂刑場飄來的灰燼,混著鹹陽宮焚燒法家典籍的刺鼻煙味。
    “祭酒,齊王有令,凡非儒門典籍,皆需焚毀。”黑衣學士垂首稟報,手中的火把映得他眉骨下的陰影如刀刻。
    荀子未應聲,目光掃過庭院中央的青銅焚書爐。爐身蟠螭紋的縫隙間滲出暗紅鏽跡,像是幹涸的血漬。三日前那場暴雨衝刷刑場時,他親眼見過類似的鏽色——商鞅被五牛撕裂的殘軀下,青銅絞盤底座滲出的鏽水,與此刻焚書爐的紋路如出一轍。
    “點火。”荀子袍袖輕揮,火把墜入爐中。
    火焰騰起的刹那,一卷捆紮鬆散的《韓非子》突然爆開,竹簡散落一地。黑衣學士慌忙俯身去拾,指尖卻觸到簡牘夾層間滑出的素帛——帛麵朱砂繪製的星圖,正與爐內火光共振,在青石板上投出扭曲的歸墟裂隙!
    “祭酒…這簡中有詭物!”黑衣學士踉蹌後退,手中素帛遇風即燃。火苗竄起的瞬間,荀子瞳孔驟縮——火焰舔舐的帛麵竟未焦黑,反而浮現蝌蚪狀密文,文末一枚“呂”字印鑒泛著青銅冷光。
    “取水!”荀子疾步上前,袖中滑出半截玉圭抵住火舌。
    一桶井水潑下,火焰卻愈發熾烈。素帛在火中舒展如活物,帛麵密文突然離體浮空,拚出半幅九州地脈圖——圖中“洛邑”方位被朱砂圈注,旁書小篆:“九鼎真位,藏於《山誨》”。
    “《山誨》…莫不是《山海經》上古注本?”荀子喃喃自語,玉圭猛然刺入火中。
    青銅焚書爐突然嗡鳴,爐蓋被氣浪掀飛。一卷裹著犀角的竹簡從火中躍出,簡牘表麵的“山海經”三字竟以金絲嵌成,火光下流轉如活物。荀子伸手欲抓,竹簡卻淩空翻轉,露出背麵暗刻的鎖蛟鏡紋——紋路與商鞅車裂刑場的青銅鼎耳分毫不差!
    子奚的蓑衣掠過稷宮簷角時,暴雨正傾盆而下。他左胸的符紋在濕衣下灼痛如烙,那是三日前鹹陽刑場崩裂的長生符殘痕。雨幕中,焚書爐的青煙凝成商鞅殘軀的虛影,虛影手中捏著的半枚卦簽,正指向《山海經》注本浮空的方向。
    “荀卿,火中取栗的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子奚淩空翻身,符紋鎖鏈絞住竹簡。
    竹簡突然暴長青銅倒刺,刺尖泛著相柳毒液的幽藍。子奚旋身避讓,鎖鏈擦過焚書爐壁,刮下的銅鏽竟在空中凝成“始皇廿六年”的蝌蚪文!
    “守史人來得正好。”荀子玉圭點地,震散雨幕,“這注本在火中燒了半個時辰,連簡繩都未焦枯。”
    子奚的指尖撫過竹簡金絲,觸感冰涼如屍骨:“金絲裏摻了驪山銅粉…這是呂不韋的手筆。”他猛然扯斷簡繩,散落的竹片在空中拚出洛邑王城的地窖剖麵圖——地窖穹頂的歸墟星軌,正與荀子玉圭上的裂痕重合!
    黑衣學士突然暴起,手中火把捅向子奚後心。
    “小心!”荀子玉圭橫擋,火把撞在圭身迸出火星。
    火星濺到《山海經》注本的瞬間,竹簡突然活化,簡片如利刃射向四周。子奚的鎖鏈絞碎三枚竹片,卻發現斷口處鑽出青銅菌絲——菌絲末端卷著的,赫然是商鞅車裂時崩碎的絞盤齒輪!
    “荀卿,你這學士有問題。”子奚的鎖鏈纏住黑衣學士腳踝,扯下他半幅麵罩——麵具下竟是一張青銅化的臉,瞳孔處嵌著微型渾天儀!
    “呂不韋的機關人!”荀子玉圭刺入傀儡眉心,迸出的不是腦漿,而是裹著卦簽碎片的青銅砂。砂粒落地即凝成“九鼎噬齊”的篆文,字縫間滲出柏舉之戰的腥氣。
    焚書爐突然炸裂,爐中未燃盡的典籍四散紛飛。一冊《管子》殘卷撞上雨簷,帛頁間滑出半幅素絹——絹上繪製的稷宮地窖圖,竟用墨家密語標注著“九鼎移位處”!
    子奚的符紋鎖鏈刺入青石板,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荀子玉圭挑開《山海經》注本最後一枚竹簡,簡背浮出完整的洛邑星圖——星軌交匯處,正是稷宮藏書窖的方位!
    “開窖!”子奚暴喝,鎖鏈扯碎地麵。
    窖門開啟的刹那,三百枚青銅卦簽破空襲來。子奚旋身以蓑衣為盾,卦簽刺入粗麻的聲響混著雨聲,竟與商鞅車裂時鐵鏈繃緊的吱嘎聲同頻!
    “荀卿,舉火!”子奚的鎖鏈絞住窖內機關獸。
    荀子將玉圭擲入卦簽陣中,圭身撞上青銅獸首迸出火光。火光映亮地窖四壁——牆上密密麻麻的星象圖,竟是用晉陽血戰的怨氣精魄繪製!
    “這才是真正的《甘石星經》…”荀子指尖撫過壁麵,血跡突然活化,蝌蚪文順著他指腹爬上小臂,“石申觀測的熒惑守心…是九鼎移位的征兆!”
    機關獸胸腔突然裂開,滾出一尊巴掌大的青銅鼎模。子奚的符紋鎖鏈纏住鼎耳,耳廓內側的“呂不韋監造”銘文突然滲血——血珠墜地凝成商鞅麵容,口中吐出的卻是荀子的聲音:“祭酒可知…焚書本就是九鼎棋局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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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玉圭劈碎虛影,圭鋒抵住子奚咽喉:“守史人,你身上的符紋…也在往鼎紋轉化吧?”
    子奚扯開衣襟,左胸的符紋已蔓延成鼎身紋路:“從牧野之戰開始,我這身子…就是周室熔鑄的活鼎。”
    地窖突然地動山搖,壁麵星象圖化作鎖鏈纏住二人。子奚的鎖鏈絞碎星圖,碎屑在空中凝成《山海經》注本缺失的最後一頁——頁角一行小字:“九鼎真位,藏於守史人骨血”。
    暴雨拍打窖頂的聲響忽然停滯。荀子望著滿地卦簽碎屑,忽然輕笑:“呂不韋想燒的從來不是書…而是讀懂了書的人。”
    晨霧裹著焚書爐的殘灰,在稷宮青石板路上鋪開鐵鏽色的紋路。荀子獨坐在東廊簷下,濕冷的袍袖垂在殘簡堆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焦黑的竹簡。簡牘邊緣的炭化物粗糙如砂礫,刮過他指腹的老繭時,帶起一陣細微的刺痛——這痛感與三日前觸碰商鞅車裂刑場的青銅絞盤如出一轍。他的目光落在簡麵若隱若現的“子奚”二字上,金絲嵌紋在潮濕的晨霧中泛著陰冷的幽光,像極了呂不韋偽鼎上蟄伏的蛇瞳。
    “祭酒,爐灰已清幹淨了。”
    仆從的稟告聲驚起簷角寒鴉。荀子抬頭時,瞥見那仆從靴底碾過水窪,濺起的泥點沾濕了自己袍角。深青色綢緞上暈開的汙漬,逐漸勾勒出洛邑王城的輪廓——正是昨夜地窖中《山海經》注本缺失的最後一頁地圖。他猛然攥緊竹簡,焦痕邊緣刺入掌心,一滴血珠滲出,順著金絲紋路蜿蜒,竟在“奚”字的勾捺處凝成指甲蓋大小的鼎紋。
    “退下。”荀子的嗓音帶著久未飲水的沙啞。
    仆從躬身退後三步,踩碎了石板縫裏一截未燃盡的竹簡。爆裂的脆響驚得荀子肩頭微顫,他這才察覺自己的小指正不受控地抽搐——那是三日前用玉圭格擋機關人時,被卦簽震傷的舊患。
    槐樹梢頭的露水墜下,打在子奚的蓑衣上。他屈起右膝抵住樹幹,濕透的粗麻緊貼著胸前蔓延的鼎紋。符紋邊緣新裂的細縫中滲出藍血,血珠順著樹皮溝壑滑落,與昨夜焚書爐的殘灰相遇時,發出細碎的“滋滋”聲。幾隻早起的螞蟻爬上樹根,觸須剛碰到那藍紫色的毒液,便抽搐著蜷成焦黑的顆粒。
    “連血都帶銅臭味了…”子奚扯開衣襟,晨光刺入裂縫,照見符紋下蠕動的青銅脈絡。那些昨夜被地窖鎖鏈勒出的傷痕,此刻正隨著心跳明滅起伏,像是皮下埋著活物。他伸手去摳,指甲“哢”地崩斷半截,斷甲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稠如柏油的相柳毒液。
    東牆根下,一名灑掃仆役突然僵住。竹帚“啪嗒”落地,脖頸詭異地扭轉一百八十度,露出後腦嵌著的青銅渾天儀——儀盤指針正指向槐樹,齒輪間卡著半片墨家機關獸的殘爪。
    “陰魂不散。”子奚冷笑,腕間鎖鏈無聲滑出。
    那渾天儀“哢哢”轉動,迸出三枚青銅卦簽。子奚側頭避讓,簽頭“噬”字擦過耳際,釘入樹幹的瞬間,樹皮裂縫中滲出藍血,竟將卦簽上的朱砂字跡蝕成驪山地宮的門楣紋樣。
    荀子的腳步聲突兀響起。
    子奚的鎖鏈倏然回縮,蓑衣一抖便隱入樹冠。枝葉縫隙間,他見荀子立在槐樹下,玉圭尖端抵住仆役後腦的渾天儀。儀盤表麵的刀痕泛著晉陽血戰的鐵鏽色,一根斷裂的機關獸殘爪從齒輪間支棱出來,爪尖還凝著馬陵道伏弩的相柳毒光。
    “回去告訴呂不韋——”荀子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劍,“稷下學宮不是他的棋盤。”
    玉圭刺入儀盤的刹那,齒輪爆裂聲混著仆役喉間的“咯咯”怪響,在晨霧中炸開。崩飛的青銅碎片擦過荀子眉心,在他蒼老的皮膚上拖出一道血線。那血珠墜入腳邊水窪,漣漪蕩開時,竟映出半張浮動的青銅麵甲——甲麵裂痕處鑽出菌絲,末端卷著一枚竹簡殘片,朱砂書就:“九鼎噬人,始於一簡”。
    子奚的蓑衣掠過西牆時,一滴藍血從樹梢墜落。血珠砸在水窪邊緣,將水中的青銅麵甲虛影衝散。荀子蹲下身,手指探入冰涼的水中,漣漪扭曲了倒影,卻清晰映出自己袍角那片洛邑地圖——圖中“守藏室”的方位,正滲出與子奚毒血同源的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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