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燕山石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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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五十七章:燕山石讖
子奚的靴底還沾著越窯的瓷土,三天前那個雨夜,他從歐餘山的秘密洞穴逃出來後,懷裏的青銅齒輪就一直發燙;此刻他站在燕山腳下的驛站裏,借著油燈的光亮再次檢查那枚齒輪——內側"鄭國渠暗渠圖"幾個小字邊緣,隱約能看到細如發絲的金線在蠕動。
"客官,您的粥。"驛丞把粗陶碗放在桌上,眼睛卻盯著子奚手中的齒輪,"這物件...看著像官造的啊?"
子奚不動聲色地收起齒輪,從褡褳裏排出兩枚銅錢:"聽說燕山上的摩崖石刻很靈驗?"
驛丞的眉毛跳了一下,手指在圍裙上擦了擦:"那是老皇曆啦。自從去年雷劈了山崖,石刻就變了樣..."他忽然壓低聲音,"守山的趙老頭說,現在那石頭會吃人。"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驛站破舊的窗欞。子奚的指尖在碗沿輕輕敲擊,等著驛丞繼續往下說。
"上個月有個石匠,非要去拓新出現的紋路。"驛丞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結果第二天,人們在山腳下發現他的工具...和一張完整的人皮。"
雷聲轟然炸響,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子奚注意到驛丞說這些話時,右手始終藏在袖子裏,袖口處露出一點青黑色的痕跡。
"多謝提醒。"子奚又加了一枚銅錢,"我明日去看看就回 " 驛丞收起銅錢,臨走時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記得帶塊紅布,山上的東西...怕紅色。"
燕山的石階濕滑得厲害,子奚抓著岩壁上的藤蔓往上爬,晨霧像冰冷的紗巾貼著臉頰飄過;越往上,石階上的苔蘚就越厚,有些地方已經看不出台階的輪廓。他停下喘了口氣,從懷裏掏出那枚青銅齒輪——齒輪正在微微震動,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嗡嗡"聲。
"快到了..." 轉過一道突出的山崖,眼前的景象讓子奚呼吸一滯——整麵山壁都被鑿成了巨大的碑林,但原本應該刻著頌德文字的地方,現在布滿了詭異的波浪紋。那些紋路不像普通鑿痕,反而像是某種液體腐蝕出來的,邊緣泛著金屬光澤。
子奚剛要上前,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哢嚓"一聲輕響。他猛地轉身,看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站在三步之外,手裏的柴刀還在往下滴水。
"外鄉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老人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左眼蒙著灰白的翳,右眼卻亮得嚇人。
子奚注意到老人腰間係著條紅布,和驛丞說的一樣。"在下慕名而來,想拓些石刻紋樣。"他故意露出商賈特有的討好笑容,右手卻悄悄按在了劍柄上。
老人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上一個這麽說的,皮還晾在老漢屋裏。"他舉起柴刀指了指東麵,"要看真東西,去那邊裂縫。"
柴刀抬起的瞬間,子奚看清了老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斷口處是熟悉的青銅色。
山體裂縫像一張咧開的大嘴,子奚跟在老人身後,鼻尖縈繞著越來越濃的銅鏽味,裂縫深處隱約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響,像是金屬鏈條在互相碰撞。
"就這兒。"老人突然停下,柴刀指向岩壁上一處不起眼的凹槽,"把紅布蒙眼上,不然會瞎。"
子奚接過老人遞來的紅布,假裝往眼睛上係,實則留了條縫隙。透過布料的經緯,他看到老人用柴刀撬開凹槽,露出裏麵青銅鑄造的機關——和他懷裏的齒輪一模一樣。
"哢噠"一聲,整麵岩壁突然震動起來。裂縫深處的鎖鏈聲驟然加劇,伴隨著某種沉重的、像是巨獸呼吸的聲響。老人退後兩步,獨眼裏閃著狂熱的光:"看吧!看吧!"
子奚一把扯下紅布,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岩壁上浮現出巨大的星圖投影,而組成星圖的,是無數條從山體裂縫中伸出的青銅鎖鏈。那些鎖鏈在半空中交織變幻,最終定格成一幅立體地圖:驪山地宮的完整結構。
"美吧?"老人陶醉地仰著頭,"徐福大人從歸墟帶回來的寶貝..."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劈在山巔。投影中的地宮圖像突然扭曲變形,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子奚趁機衝向機關處,卻發現凹槽裏除了齒輪,還藏著一卷青銅澆鑄的書簡——《河圖》殘卷。
"放下!"老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柴刀帶著風聲劈來。子奚側身閃避,刀鋒擦著臉頰劃過,在岩壁上濺起一溜火星。
暴雨傾盆而下。鎖鏈在雨水中劇烈擺動,投影變得支離破碎。老人撲向子奚,獨眼裏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把聖物還來!"
子奚拔出短劍格擋,金屬相撞的瞬間,他看清了老人眼中的倒影——不是他自己的臉,而是一艘在星海中航行的樓船,船頭站著個腰佩玉璧的身影。
"徐福..."子奚心頭劇震。就這分神的刹那,老人的柴刀已經砍向他持劍的手腕。他倉促後撤,腳跟絆到突起的鎖鏈,整個人向後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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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撞上岩壁的瞬間,子奚感覺有冰冷的東西纏上了他的腳踝——是那些青銅鎖鏈!它們像活蛇般順著小腿往上爬,金屬表麵滲出金色的液體。
老人發出勝利的嚎叫,舉起柴刀撲來。千鈞一發之際,子奚用盡全力將短劍擲出,劍鋒精準地刺入老人獨眼。慘叫聲中,鎖鏈突然全部鬆開,縮回山體深處。
子奚踉蹌著爬起來,抓起掉落的《河圖》殘卷和齒輪,頭也不回地衝向山下。身後,老人的哀嚎漸漸變成了金屬摩擦般的笑聲:"跑吧...跑吧...玄女大人在鹹陽等你..."
暴雨中的燕山像頭蘇醒的巨獸,雨水順著子奚的下巴滴落,在胸前匯成一條小溪。他靠在一棵歪脖子鬆樹下喘著粗氣,手指死死攥著那卷《河圖》殘卷。青銅鑄造的簡片燙得嚇人,隔著衣衫都能看見皮膚被灼紅的痕跡。
"嘶——" 他咬緊牙關,用短劍挑開衣襟。殘卷上的文字已經融化了大半,變成金色的液體滲進皮膚,在胸口留下蜿蜒的紋路。那些紋路像是有生命般緩緩蠕動,最終匯聚成一個小型的星圖——正是燕山投影中驪山地宮的輪廓。
遠處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子奚猛地抬頭,透過雨幕看見山道上晃動著幾點火光。守山老人的聲音忽遠忽近地飄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回響:"找...到...你..."
子奚掙紮著站起來,小腿肌肉突突直跳。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發現掌心沾著淡金色的液體——是那些鎖鏈留下的。液體在雨水中非但沒有稀釋,反而像蛛網般拉出細絲,黏連著指縫。
"見鬼..." 他扯下一片衣角纏住手掌,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每跑一步,胸口的星圖就灼熱一分,仿佛有燒紅的針在皮膚下遊走。山道拐角處,幾棵被雷劈焦的樹杈像枯骨般指向天空,樹下一塊青石板上,赫然擺著張完整的人皮——正是驛丞說的那個石匠。
人皮的臉部還保持著驚恐的表情,右手小指的位置空蕩蕩的。子奚強忍惡心湊近查看,發現人皮後頸處有個細小的刺青:歸墟星圖的標記,和他在宋丘守藏吏身上見過的一模一樣。
"在這!" 一聲厲喝從身後傳來。子奚回頭,看見三個舉著火把的壯漢堵住了山路。他們穿著粗布短打,露出的手臂上布滿青銅色的斑塊,眼睛在火光下泛著不正常的金屬光澤。
領頭的漢子咧嘴一笑,露出鑲著銅皮的牙齒:"玄女大人要見你。"他舉起手中的鐵鏈,鏈環上刻著細密的符文,"乖乖跟我們走,少受點罪。"
子奚的右手悄悄摸向腰後。暴雨掩蓋了他輕微的動作,指尖觸到了藏在腰帶裏的銅鑿——從燕山機關處順來的石匠工具。鑿柄上凹凸的紋路硌著指腹,是鄭國渠菌絲培養法的密文。
"我要是不呢?"他故意拖延時間,左手按在胸口。星圖的灼熱感突然加劇,像是有根燒紅的鐵絲在血脈裏遊走。
漢子們互相使了個眼色。鐵鏈"嘩啦"一聲甩過來,子奚側身閃避,鏈條抽在青石板上,濺起一串火星。就著這個空檔,他猛地掏出銅鑿,對準自己胸口星圖最亮的位置狠狠刺下——
"啊!"
劇痛讓子奚眼前發黑,但效果立竿見影。鑿尖挑破皮膚的瞬間,一團金光從傷口迸射而出,在空中凝結成微型的地宮投影。三個漢子像是被燙到般後退幾步,裸露的皮膚上青銅斑塊開始冒煙。
"殺了他!"鑲銅牙的漢子怒吼著撲來;子奚忍著劇痛揮動銅鑿。鑿尖劃過漢子的手臂,帶起一溜金紅色的火花。被劃傷的地方立刻泛起青黑色,像鏽蝕般迅速蔓延。漢子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在幾個呼吸間變成青銅,然後"哢嚓"一聲斷裂。
剩下兩人見狀轉身就逃。子奚沒有追,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星圖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在愈合的傷口,邊緣泛著青銅色。銅鑿的尖端融化了一小截,滴落的金屬液在石板上蝕出幾個小孔。
雨勢漸小。子奚撿起地上斷裂的青銅手臂,發現中空的內壁上刻著呂不韋的印信。他想起越窯秘釉瓷內壁的文字,又想起燕山機關裏的《河圖》殘卷,突然明白了什麽。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呂不韋和共工氏...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山腳下傳來號角聲。子奚望見一隊舉著火把的騎兵正往山上趕,為首的人穿著秦國的官服。他最後看了眼燕山主峰——那裏又響起了鎖鏈的聲響,隱約可見幾條青銅鎖鏈在山霧中緩緩擺動,像在告別,又像在召喚。
子奚轉身鑽進密林。他必須趕在傷勢惡化前抵達鹹陽,那裏有最後一枚拚圖——驪山地宮深處,藏著共工玄女和呂不韋共同守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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