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燕戈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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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七十三章:燕戈裂帛
    月光像層霜,凍得人骨頭縫發寒。子奚站在河神廟的廢墟前,左手已經完全變成了青銅,金屬光澤爬到了下巴,皮膚下的血管像老樹根一樣虯結凸起。他攤開右手,掌心裏的鎮水石粉末泛著微弱的綠光,像是黑夜裏的螢火。
    "還來得及......"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給自己打氣。左眼的灼痛感越來越強烈,瞳孔裏的青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遠處,河麵上漂著幾塊碎木板,是河神廟坍塌後衝下來的,木板上還粘著些暗紅色的漆皮,在月光下像幹涸的血跡。
    子奚把鎮水石粉末小心地包進一塊麻布,塞進懷裏。剛轉身要走,腳下卻踩到了什麽東西是半截鼓槌,槌柄上的青銅星位釘已經脫落,隻留下七個排列成北鬥形狀的小孔。
    他彎腰撿起鼓槌,指腹擦過那些孔洞時,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嗡鳴聲。不是從耳朵傳來的,而是直接響在腦子裏,像是有人在極遠的地方敲鍾。
    "燕國......" 子奚的左眼瞳孔驟然收縮,青光映在槌柄上,那些孔洞竟然投射出一幅模糊的星圖。星圖的邊緣處有個閃爍的光點,位置對應的是"薊城。"
    他攥緊鼓槌,抬頭望向北方。夜風卷著河水的腥氣撲在臉上,左臂的青銅部分被風吹得冰涼刺骨。越王劍在腰間輕輕震顫,劍格上的眼睛完全睜開了,瞳孔裏映出的不是子奚的臉,而是一把青銅戈的虛影,戈刃上刻著符文,符文裏滲著血。
    十天後薊城,燕國的都城比子奚記憶中破敗了許多。城牆上的夯土剝落,露出裏麵發黑的木骨。城門處的守衛穿著褪色的皮甲,長戈拄在地上,戈尖鏽跡斑斑。子奚低著頭混在人群中進城,左臉用粗麻布裹著,隻露出那隻泛著青光的左眼。
    武庫在城西,是座低矮的夯土建築,門口站著兩個打著哈欠的衛兵。子奚繞到後牆,牆根處長著一叢茂盛的野蒿,蒿草後麵藏著個狗洞大小的排水口。他蹲下身,手指探進排水口的縫隙裏,摸到了幾根斷裂的青銅鏈環和河神廟地窖裏的一模一樣。
    "果然......" 子奚的左眼微微眯起。排水口太小,成年人鑽不進去,但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深吸一口氣,左臂的青銅部分突然軟化,像液體一樣流動起來,整個人竟然慢慢"融化",變成一灘泛著金屬光澤的流體,順著排水口滲了進去。
    武庫內部比想象中要大,地窖裏堆滿了蒙塵的兵器架,架上擺著長戈、短劍、銅殳,全都鏽得看不出本來麵目。牆角立著幾麵青銅盾,盾麵上的饕餮紋被銅綠覆蓋,隻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眶,像是在無聲地注視闖入者。
    子奚的身體重新凝聚成形,青銅化的部分又恢複固態。他活動了一下左臂,關節處發出"哢哢"的摩擦聲,像是生鏽的齒輪在轉動。
    地窖中央擺著個青銅鏡陣,七麵銅鏡圍成一圈鏡麵朝內,每麵鏡子的邊緣都刻著蝌蚪狀的符文。鏡陣中心插著一把青銅戈,戈刃朝下,深深紮進地裏,隻露出半截戈柄。
    子奚的左眼突然刺痛,視野裏,那把戈的刃部正在滲血不是幻覺,是真的有暗紅色的液體從血槽裏慢慢溢出來,順著戈身滴落,但一碰到地麵就消失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吸收了。
    他緩步靠近,靴底踩在地窖的磚地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離戈還有三步遠時,鏡陣突然亮了起來不是反光,而是鏡子本身在發光,青銅鏡麵泛起暗青色的漣漪,像是水麵被風吹皺。
    "誰?"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地窖深處傳來。子奚猛地轉身,看到陰影裏走出個駝背老人,穿著燕國小吏的褐色短衣,手裏提著盞油燈。燈焰是詭異的綠色,照得老人滿臉皺紋像幹裂的樹皮。
    "武庫重地,閑人免進。"老人的聲音像鈍刀刮骨頭,"你是何人?" 子奚沒回答,而是慢慢抬起左手,青銅化的手掌在綠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老人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油燈"啪"地掉在地上,燈油濺出來,火焰"呼"地竄高,映出他驚恐萬狀的臉。
    "守......守史人?!"
    子奚的嘴角扯了扯:"看來你知道我是誰。"
    老人哆嗦著後退,後背抵在兵器架上,幾把鏽戈"嘩啦"一聲掉下來:"不關我的事!我隻是個看庫的!樂毅將軍把戈藏在這裏就走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樂毅?"子奚的眉毛挑了挑,"燕國大將樂毅?"
    老人拚命點頭,下巴上的皮肉晃蕩著:"三年前,樂將軍從齊國回來,帶了這把戈,說是戰利品。他親自把戈插在這裏,還設了鏡陣......"
    子奚打斷他:"戈是哪來的?"
    "齊、齊國的武庫......"老人咽了口唾沫,"樂將軍說,這戈是當年徐福出海前,留給齊王的......"
    子奚的左眼青光暴漲,他轉身走向鏡陣,右手握住戈柄,用力一拔——"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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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屬摩擦聲中,青銅戈破土而出。戈刃上的血槽裏刻滿了細密的符文,此刻正泛著暗紅色的光,像是被血浸透後又曬幹的痕跡。戈柄纏著麻繩,繩子上沾著黑褐色的汙漬,像是幹涸的血跡。
    "這是......"子奚的指尖撫過戈柄底部的鐏——那裏嵌著枚青銅卦簽,簽上的卦象他認得,是"歸妹"卦,主遠行,但卦爻被人為改動了,變成了"大凶"。
    老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別碰那戈!" 子奚抬頭,看到七麵銅鏡的鏡麵同時扭曲,鏡中的影像不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幅幅血腥的畫麵:徐福的船隊在風暴中沉沒、童男童女被扔進海裏祭祀、呂不韋站在青銅鼎前獰笑......
    最後一麵鏡子裏,映出一卷帛書的殘片,上麵寫著:"歸墟之門,需以守史人之血為引......"
    子奚的右手猛地攥緊戈柄,戈刃上的符文突然亮得刺眼。血槽裏的暗紅色液體沸騰起來,像活物一樣順著戈身爬向他的手腕。
    "啊——!" 劇痛從掌心炸開,子奚的左眼視野瞬間被血色充滿。他看到自己的血被青銅戈吞噬,戈柄上的麻繩突然崩斷,露出裏麵纏繞的東西,是一縷麻絲,泛著詭異的青銅光澤。
    "三星堆的祭祀麻絲......"子奚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徐福,你連這個都找到了......"
    鏡陣的光芒突然變得狂暴,七道青光匯聚在青銅戈上,戈刃"嗡"地一聲震顫,竟然自行揮動起來,劃向子奚的咽喉!
    子奚側身閃避,戈刃擦著脖子劃過,帶起一串血珠。血滴落在鏡麵上,鏡子裏的影像立刻變了——變成燕國都城薊城的地圖,圖上標注著十二個紅點,每個紅點都連成線,最後匯聚在城中央的宮殿下方。
    "地脈節點......"子奚的左眼流下一行血淚,"你們在薊城也布了陣......"
    老人突然撲上來,枯瘦的手指掐向子奚的脖子:"你不能壞了大人的計劃!"
    子奚揮戈橫斬,戈刃劃過老人的胸膛,卻沒有血噴出來,老人的身體像沙堆一樣崩塌,化作無數青銅色的細沙,嘩啦啦落了一地。細沙中滾出一顆牙齒,正是呂不韋門客的那種。
    鏡陣的光芒越來越亮,地窖開始震動,兵器架上的武器"叮叮當當"地碰撞。子奚咬牙舉起青銅戈,用盡全力刺向中央的銅鏡
    "砰!" 鏡麵碎裂的瞬間,整個鏡陣炸開刺目的青光。子奚被氣浪掀飛,後背重重撞在牆上。他掙紮著爬起來,看到青銅戈插在最大那麵鏡子的碎片上,戈刃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吸飽了血。
    更可怕的是,戈柄上的麻絲正在蠕動,像活物一樣伸長,纏向他的手腕...... 子奚的右手腕傳來針刺般的疼痛,那些青銅麻絲像毒蛇般纏繞上來,每一根絲線都紮進皮膚,貪婪地吮吸著他的血液。麻絲表麵泛起詭異的紅光,像是被血激活了某種沉睡的力量。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氣,左手抓住越王劍柄。青銅化的手指與劍格上的眼睛對視,那隻眼睛竟然流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焦急。劍身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蜂鳴聲。
    地窖裏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碎裂的銅鏡碎片在地麵微微顫動,每一片都映出子奚扭曲的倒影。他的左眼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青光透過麻布縫隙在昏暗的地窖裏劃出一道細線。
    "徐福......"子奚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右手小指不受控製地抽搐著。那些麻絲已經纏到了肘部,皮膚下凸起的血管變成了暗青色,像是有小蟲在皮下蠕動。
    他猛地將青銅戈插進地麵,左手揮劍斬向麻絲。劍刃與麻絲相碰時迸出一串火花,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麻絲被斬斷幾根,但更多的從戈柄處湧出來,像活物般扭動著繼續纏繞。
    地窖角落突然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子奚轉頭看去,渾身汗毛倒豎那個化作青銅沙的老人正在重組身體。沙粒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般聚攏,慢慢堆成人形。沙人的臉部凹陷處,兩顆青銅珠子泛著冷光,死死盯著子奚。
    "守史人......"沙人的聲音像是千百粒沙子摩擦發出的,"你的血...是最後的鑰匙......"
    子奚的右手已經失去了知覺。他咬緊牙關,左手持劍猛地刺向自己的右臂!劍尖劃開皮肉,淡金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濺在青銅戈上。
    "滋啦" 戈身冒起白煙,那些麻絲像是被燙到般劇烈扭動。子奚趁機抽回右手,手腕上留下一圈細密的血點,每個血點都在滲出淡金色的液體。
    沙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整個身體突然爆開,沙粒如暴雨般射向子奚。千鈞一發之際,子奚抓起地上的一麵銅鏡碎片擋在麵前。
    "叮叮叮”沙粒打在銅鏡上,發出冰雹般的脆響。子奚的左眼透過鏡麵,看到沙粒中藏著無數細小的青銅蟲卵,正在鏡麵上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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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他喘息著,左臂的青銅部分突然亮起微光,"你們想用我孵化這些蟲子......"
    地窖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頂部的塵土簌簌落下。子奚踉蹌著站起來,發現青銅戈上的血槽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色,正在有規律地脈動著,像是有了生命。
    他彎腰撿起一塊較大的鏡片,鏡麵上還殘留著之前的影像——薊城地脈圖。十二個紅點中,有六個已經亮起,連成的線條正好組成半個相柳圖案。
    "還差一半......" 子奚的左眼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視野中,那些青銅麻絲在地上扭曲爬行,全部朝著一個方向——地窖最深處的陰影裏,立著一個他剛才沒注意到的青銅匣子。
    匣子表麵刻著相柳噬龍的圖案,每個蛇頭的眼睛都是一顆暗綠色的鎮水石。匣縫處滲出粘稠的金色液體,正是子奚在河神廟見過的那種。
    "找到了......" 他拖著麻木的右腿向匣子走去。每走一步,地上的銅鏡碎片就顫動一下,像是某種警告。離匣子還有三步遠時,身後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脆響。
    青銅戈自己從地裏拔了出來,懸浮在半空,戈尖直指子奚後心!子奚猛地俯身,戈刃擦著頭皮飛過,"奪"地一聲釘在匣子上。匣蓋被震開一道縫,裏麵傳出嬰兒啼哭般的詭異聲響。
    "晚了......"沙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儀式......已經開始了......" 子奚的左眼瞳孔完全變成了青色,視野裏的一切都蒙上了層光暈。他看到匣子裏蜷縮著個青銅小人,五官模糊,但左眼的位置嵌著一顆眼熟的玉珠,和他左眼中的神樹紋路一模一樣。
    "我的......眼睛?" 他下意識摸了摸左眼,指尖觸到的卻是冰冷的金屬質感。青銅化已經蔓延到了顴骨,皮膚下的血管全部變成了鎖鏈狀的紋路。
    懸浮的青銅戈再次襲來,這次直取咽喉。子奚勉強舉劍格擋,"鏘"的一聲,越王劍被震得脫手飛出。戈刃餘勢不減,在他鎖骨處劃開一道血口。
    淡金色的血滴落在青銅匣上。匣中的小人突然睜開眼睛,那顆玉珠爆發出刺目的青光。整個地窖被照得如同白晝,所有陰影無所遁形。
    子奚這才看清,地窖的牆壁上布滿了細小的孔洞,每個孔洞裏都探出一根青銅麻絲,全部指向中央的匣子。而那些他以為是塵土的東西,其實是無數青銅蟲卵,正隨著震動從牆縫中簌簌落下。
    "徐福的......蟲巢......" 青銅戈第三次襲來。子奚已經無力躲閃,就在戈尖即將刺入胸膛的瞬間,一道黑影從側麵撲來,硬生生用身體擋下了這一擊。
    "噗嗤!"
    戈刃穿透血肉的聲音格外清晰。子奚瞪大眼睛,看著擋在身前的人,是那個看守武庫的老人!不知何時恢複了血肉之軀,此刻正低頭看著胸口透出的戈尖,嘴角溢出鮮血。
    "樂...樂毅將軍......"老人艱難地轉頭看向子奚,"他說...若有人來取戈...就把這個...交給來人......"
    老人顫抖的手從懷裏摸出半塊玉琮,正是子奚缺失的最後一塊。玉琮上沾著血,在青光中泛著詭異的色澤。
    子奚接過玉琮,左眼突然流出兩行血淚。玉琮的裂口處亮起微光,與匣中小人眼中的玉珠產生共鳴。懸浮的青銅戈"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戈柄上的麻絲全部枯萎斷裂。
    老人癱倒在地,氣若遊絲:"將軍說...這是...從齊國太廟...偷出來的......"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開始融化,皮膚下滲出青銅色的液體。子奚蹲下身,看到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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