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齊匜問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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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七十四章:齊匜問卜
徐福的臉在麻絲間扭曲了一瞬,隨即消散如煙,子奚的身體在地脈中穿行,青銅化的左臂像冰一樣冷,血管裏流動的不再是血,而是某種粘稠的金色液體。他懷裏緊抱著那個青銅匣子,匣中的小人安靜如死物,唯有那顆玉珠仍泛著微弱的青光。
地脈的流動帶著他向南漂去,像一片葉子隨波逐流。黑暗中,他偶爾能瞥見地脈壁上嵌著的青銅鎖鏈,鏈環上的符文與他在晉陽、荊山見過的一模一樣。
"共工氏......"子奚的喉嚨裏擠出一聲冷笑,"你們到底埋了多少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地脈的流動突然變得湍急。子奚的左眼刺痛,視野裏浮現出一片浩瀚的星海——是歸墟的投影。他猛地伸手抓住一條青銅鎖鏈,硬生生刹住了身形。鎖鏈"嘩啦"作響,震得虎口發麻。
前方,地脈分出了一條岔路,岔路盡頭透出微弱的天光。子奚掙紮著爬過去,手指剛碰到邊緣的泥土,整個人就"嘩"地一聲跌了出來。
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眼,他趴在一片荒草叢生的土坡上,身下是幹燥的黃土,遠處傳來隱約的鍾聲。子奚撐起身體,左臂的青銅部分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皮膚下的血管像老樹根一樣虯結凸起。
"這是......" 他抬頭望去,遠處矗立著一座城池的輪廓,高大的夯土城牆,城門上飄揚著齊國的旗幟。
"臨淄。"
子奚的嘴角扯了扯,地脈竟然直接把他帶到了齊國都城,臨淄城的東郊有座古老的祭壇,據說是薑太公所建。祭壇呈圓形,三層台階,通體用青石砌成,表麵刻滿了風雨侵蝕的符文。壇中央立著一尊青銅鼎,鼎足深埋土中,像是從地底長出來的。
子奚站在祭壇邊緣,左手按在青銅匣子上。匣中的小人仍然閉著眼睛,但玉珠的光變得更亮了,像是在呼應什麽。
祭壇周圍空無一人,隻有幾隻烏鴉落在鼎耳上,歪著頭打量這個不速之客。風卷著沙塵掠過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
子奚緩步走上台階。每上一級,左臂的疼痛就加劇一分。當他踏上最後一層台階時,青銅鼎突然"嗡"地一聲輕顫,鼎腹上的饕餮紋亮起暗紅色的光。
"果然有古怪......" 他繞著鼎走了一圈,發現鼎足旁的地麵上有個不起眼的凹槽,形狀像個月牙。子奚蹲下身,指尖撫過凹槽邊緣觸感冰涼,像是經常有什麽東西放在這裏。
"匜......"
他想起在燕國武庫看到的帛書殘片,上麵提到齊國太廟藏著一件青銅匜,是徐福出海前獻給齊王的。
子奚的左眼突然刺痛,視野裏浮現出一段模糊的記憶,徐福站在船頭手裏捧著一件青銅匜,匜底刻著相柳噬日的圖案。
"原來如此......" 他猛地站起身,轉頭望向臨淄城的方向。太廟就在城北,但現在大白天的,硬闖肯定不行。子奚摸了摸下巴,青銅化的部分已經蔓延到了嘴角,皮膚僵硬得像麵具。
"得找個幫手......"
黃昏時分子奚蹲在太廟外牆的陰影裏,他換了一身粗布衣裳,左臉用麻布裹著,隻露出那隻泛著青光的眼睛。太廟的守衛每半個時辰換一次崗,交接時有短暫的空檔。
"三......二......一......"
子奚在心裏默數,當最後一隊守衛轉過牆角時,他像貓一樣躥上牆頭,翻進了內院。
太廟的正殿大門緊閉,但側麵的小窗開著一條縫。子奚貼著牆根挪過去,指尖輕輕撥開窗欞。殿內點著長明燈,昏黃的光線下,能看到供桌上擺滿了祭器青銅爵、玉琮、漆豆......
最顯眼的是一件青銅匜,擺在正中央,匜柄上鑲嵌著一塊熟悉的青銅鏡碎片。
"禹王鎖蛟鏡......" 子奚的瞳孔微縮。那塊碎片和他左眼中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正要翻窗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這位兄台,太廟的窗戶可不好爬啊。"
子奚猛地轉身,看到一個穿著齊國官服的年輕人站在三步外,手裏提著盞燈籠。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眉眼清秀,但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你是誰?"子奚的右手按在劍柄上,年輕人笑了笑,從袖中摸出半塊玉玨:"樂毅將軍讓我在這兒等你。"
子奚盯著那玉玨上麵刻著燕國的玄鳥紋,和他在武庫老人身上看到的印記一模一樣。
"樂毅?"子奚冷笑,"他不是在齊國當客卿嗎?怎麽,燕國待不下去了?"
年輕人不以為忤,反而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將軍說,你要找的東西在祭壇底下,不在太廟。"
子奚的左眼眯起:"什麽意思?"
"這匜是假的。"年輕人指了指殿內,"真的早就被移到祭壇地宮去了。太廟這個,是給外人看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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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奚盯著年輕人的眼睛,想從中找出謊言的痕跡。但那雙眼睛裏隻有平靜,像一潭深水。
"為什麽幫我?" 年輕人歎了口氣:"因為我不想看到相柳複活。"他頓了頓,"我叫田單,是祭壇的守壇人。"
子奚的眉毛挑了挑。田單這個名字他聽過,是齊國田氏的遠支,據說精通卜筮之術。
"帶路。"
祭壇的地宮入口藏在鼎足下方,田單挪開一塊看似普通的青石板,露出下麵的暗道。階梯陡峭,牆壁上嵌著青銅燈盞,燈油已經幹涸,燈芯卻詭異地燃著綠色的火苗。
"小心台階,"田單頭也不回地說,"下麵有機關。"
子奚跟在他身後,左眼的青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越往下走,空氣越潮濕,帶著一股鐵鏽味。
地宮中央是個圓形的石室,石室地麵刻著巨大的卦陣,卦線裏填著青銅粉末,在綠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卦陣中央擺著一件青銅匜,匜底朝天,露出下麵刻著的相柳噬日圖。
"就是它。"田單指了指,"徐福留下的,說是能預知歸墟之門開啟的時間。"
子奚走近青銅匜,發現匜柄上鑲嵌的鏡碎片比他左眼中的要大一些,紋路也更完整。他伸手想拿,田單突然攔住他。
"等等!"田單從懷裏掏出個龜甲,"得先問卜,否則會觸發機關。"
子奚冷笑:"卜什麽?"
"卜它願不願意跟你走。"田單把龜甲放在匜上,又從袖中取出幾枚銅錢,按特定方位擺好。
子奚注意到,銅錢的排列方式和他見過的任何一種占卜術都不同,它們組成了北鬥七星的形狀,但勺柄指向西方,而非北方。
田單開始吟誦咒語,聲音低沉沙啞,像是某種古老的語言。隨著咒語聲,青銅匜微微顫動,匜底的相柳圖案竟然蠕動起來,九個蛇頭同時仰起,做出嘶吼的姿態。
"注水。"田單突然說。
子奚皺眉:"什麽?"
"匜是洗手用的,得注水才能顯形。"田單指了指石室角落的一個陶罐,"那裏有準備好的水。"
子奚走過去,發現陶罐裏盛著暗紅色的液體,聞著有股腥味。
"這是什麽?" 田單的嘴角扯了扯:"童男童女的血,每月初一取一次。"
子奚的胃部一陣翻騰。他強忍著惡心,用匜舀了半勺血水,慢慢傾倒在卦陣上。
血水順著卦線流動,所過之處,青銅粉末亮起暗紅色的光。當血水填滿整個卦陣時,匜底的相柳圖案突然投射出一幅星圖,懸浮在半空中。
星圖的中央是個黑洞般的漩渦,周圍環繞著九顆暗紅色的星辰,排列成相柳的九個頭顱。
"歸墟星軌......"田單的聲音發抖,"徐福真的算出來了......"
子奚的左眼突然劇痛,視野裏的星圖扭曲變形,最後定格在一個特定的日期上 "下個月圓之夜。"
田單的臉色變得慘白:"這麽快?"
子奚正要說話,石室突然劇烈震動,卦陣中的血水沸騰起來,冒出刺鼻的白煙。青銅匜"咣當"一聲翻倒,匜柄上的鏡碎片脫落,滾到子奚腳邊。
他彎腰撿起碎片,指尖剛碰到,就聽到"哢嚓"一聲
匜底裂開了一道縫露出裏麵藏著的東西,是一塊卜骨殘片,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子奚的左眼青光暴漲,瞳孔裏的神樹紋路與鏡碎片產生共鳴。他看清了卜骨上的內容 "歸墟開,九鼎現。守史人血,鑄永生契。" 落款是呂不韋的私印。
石室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頂部的碎石簌簌落下。田單拽住子奚的袖子:"快走!地宮要塌了!"
子奚把鏡碎片和卜骨一起塞進懷裏,跟著田單衝向出口。就在他們踏上台階的瞬間,身後的青銅匜突然炸開,碎片如雨般射來。
"小心!"
田單猛地推開子奚,自己卻被一塊碎片劃破了臉頰。血剛流出來就變成了青銅色,皮膚下的血管立刻凸起,像蚯蚓一樣蠕動。
"你......"子奚抓住田單的手腕,發現他的脈搏已經變得紊亂,時快時慢。
田單苦笑:"看來我也逃不掉......" 子奚不由分說地扛起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台階。當他們跌出地宮入口時,身後的階梯轟然坍塌,塵土飛揚。
祭壇上的青銅鼎發出刺耳的嗡鳴,鼎足處的泥土翻湧,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子奚把田單放在一旁,從懷裏掏出那塊卜骨。骨片的背麵粘著些暗紅色的粉末,聞著有股刺鼻的硫磺味。
"煉丹殘渣......"子奚的指尖撚了撚粉末,"呂不韋用這個改寫卜辭......" 田單的呼吸越來越弱,臉上的青銅紋路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他掙紮著抓住子奚的手:"鏡......鏡碎片......能延緩......"
子奚立刻會意,把禹王鎖蛟鏡的碎片按在田單的傷口上。碎片亮起青光,田單臉上的青銅化竟然真的停止了蔓延。
"沒用的......"田單搖頭,"隻是......暫時......"
子奚咬牙:"為什麽幫我?"
田單的嘴角滲出青銅色的血沫:"樂毅將軍......他是我舅舅......"他的眼神開始渙散,"他說......相柳複活......天下皆亡......"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應該是祭壇的守衛被驚動了。子奚把鏡碎片塞回懷裏,最後看了田單一眼。
"我會阻止他們。"
田單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銅化,皮膚下的血管全部變成了鎖鏈狀的紋路。
子奚轉身躍下祭壇消失在夜色中,他的懷裏那塊卜骨正在發燙,燙得胸口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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