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越匜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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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八十章:越匜噬月
青銅鐸上的朱砂剝落,像幹涸的血痂簌簌掉進水裏。子奚的指尖擦過那些暗紅碎屑,指腹立刻傳來灼燒般的刺痛—,三星堆祭祀坑的骨灰混著朱砂,每一粒都在蠶食他的血肉。
"滋啦" 白煙從指尖升起,黑點般的腐蝕痕跡在皮膚上蔓延。子奚的左眼突然劇痛,視野裏閃過徐福站在祭祀坑邊的畫麵:他親手將搗碎的骨灰混入朱砂,一筆一畫塗抹在青銅鐸上......
"原來如此......" 他甩了甩手,抬頭看向通道深處。海水退去後,石壁上的青銅菌絲像枯萎的藤蔓般垂落,露出後麵隱藏的甬道不是向上的階梯,而是繼續向下,通往更幽暗處。
陰冷的風從甬道裏湧出來,帶著河泥的腥氣和某種陳年的藥味,子奚拾起青銅鐸,鐸身已經冷卻,但鐸環上的星位釘仍泛著微弱的青光。他緩步走向甬道,靴底踩在濕滑的石階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甬道盡頭是個半圓形的石室,比海神廟地窖更潮濕。牆上滲出的水珠順著青銅齒輪的齒槽往下淌,在底部匯成一小灘泛著金屬光澤的液體。
石室中央是個青銅卦陣,七個卦盤圍著一方祭壇,壇上擺著件越國青銅匜。匜身通體漆黑,流口朝東,柄部鑲嵌著塊眼熟的青銅鏡碎片。
"禹王鎖蛟鏡......"
子奚的左眼瞳孔微縮。這塊碎片比他懷裏的更大,紋路也更完整。鏡麵映出他變形的倒影:左臉青銅化的部分正在消退,但皮膚下凸起的血管像老樹根般虯結,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祭壇旁蜷縮著個瘦小身影,是個十三四歲的越國巫童,穿著靛藍麻衣,手腕腳踝都戴著青銅環。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抬頭,左眼竟是和子奚一樣的青色!
"你、你別過來!"巫童的聲音帶著哭腔,"那匜會吃人!"
子奚的劍尖垂向地麵:"誰把你關在這裏?"
"範...範大夫的人......"巫童哆嗦著指向匜器,"他們讓我每日往匜裏注水,說是在測潮汐......"
子奚走近青銅匜。匜底刻著相柳噬月圖,九個蛇頭仰天嘶吼,正中的蛇口含著輪殘月。月輪處有個凹槽,大小正好能放入......
他掏出懷裏的青銅卦簽。
"不要!"巫童突然撲上來抱住他的腿,"會死人的!上次有個巫祝把東西放進去,整個人都化成了血水!"
子奚低頭看著少年左眼的青光:"你能看見什麽?"
"水......"巫童的牙齒咯咯打戰,"注水後匜裏會顯出星圖,然後...然後河底的青銅樁就開始響......"
子奚的左眼突然刺痛。視野裏,巫童的血管中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細密的青銅菌絲!那些菌絲正從手腳的銅環處向上蔓延,已經爬到了肘膝。
"他們給你"種蠱"了......"子奚蹲下身劍尖挑開巫童的衣領,鎖骨處果然有個玄冥印記,和褒姒身上的一模一樣。
巫童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我不想變成怪物......"
子奚從懷中取出半塊玉琮,按在巫童額頭上。琮身的裂痕亮起微光,少年體內的菌絲像被燙到般收縮回銅環內。
"拿著這個。"他將玉琮塞進巫童手裏,"去蜀地找李冰的後人,就說......" 話未說完,祭壇突然"哢噠"一響。匜柄的鏡碎片自行脫落,"當啷"一聲砸在卦盤上。七個卦盤同時亮起暗藍色的光,盤麵上的星象瘋狂重組,最後定格成歸墟的星軌圖!
"來了......"巫童驚恐地後退,"它們要醒了!"
地底傳來"轟隆"悶響,像是某種巨獸在翻身。子奚一把推開巫童,劍尖挑起鏡碎片,猛地按進匜底的月輪凹槽
"哢嚓!" 嚴絲合縫,匜身的相柳圖案突然蠕動起來,九個蛇頭同時仰起,匜內的積水沸騰翻滾,騰起的蒸汽在半空中凝成立體星圖。與之前見過的不同,這次星圖中多了一條蜿蜒的航線,徐福船隊的軌跡!
"果然藏著海圖......" 子奚的左眼追著那條航線,看到盡頭處是個巨大的漩渦。漩渦邊緣站著個人影,雖然模糊,但那身陰陽家的服飾絕不會認錯
"徐福!"
蒸汽突然變得血紅。星圖中的徐福轉過身,空洞的眼窩直直"看"向子奚。他的嘴一張一合,沒有聲音,但子奚的腦海裏清晰地響起一句話:"歸墟門開,九鼎重鑄,守史人血,祭"
話未說完,匜身"砰"地炸裂,飛濺的青銅碎片中,子奚看到匜內壁粘著些暗紅色的鏽跡。他伸手抹了一點指尖搓了搓,是汞丸殘渣帶著呂不韋煉丹特有的硫磺味。
"呂不韋......"子奚的指甲掐進掌心,"你連徐福都算計......"
巫童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子奚轉頭,看到卦陣的齒輪瘋狂旋轉,七個卦盤射出光柱,在祭壇上方交匯成驪山地宮的虛影。地宮深處,呂不韋站在青銅鼎前,正將一管金色液體注入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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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又一聲巨響,祭壇的地磚塌陷,露出下麵縱橫交錯的青銅鎖鏈。鎖鏈上刻著三個滴血的大字"歸墟門"
鎖鏈上的血字"歸墟門"泛著暗光,像是用朱砂混合了某種會發光的礦物寫成的。子奚的指尖剛觸到那三個字,指腹立刻傳來針紮般的刺痛,不是鎖鏈冰冷,而是那些字跡在主動吸他的血。
"滋"
細微的聲響中,一滴淡金色的血珠滲入"門"字最後一筆的鉤捺裏。整個鎖鏈陣突然"嗡"地一顫,像是沉睡的巨獸被驚醒時打的哆嗦。
巫童阿蘅嚇得往後縮,後背緊貼在濕冷的石壁上。他手裏攥著子奚給的玉琮,指節發白,青銅環在手腕上"叮當"輕響。"那、那些鏈子在動......"
確實在動,子奚眯起左眼青光穿透昏暗,看清了鎖鏈的細節,每根都有碗口粗,表麵布滿細密的鱗狀紋路,不是雕刻,而是無數青銅菌絲交織成的天然紋路。此刻那些"鱗片"正微微開合,像呼吸般一張一翕,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不是鎖鏈......"子奚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是相柳的觸須。" 話音剛落,最近的那根鎖鏈突然彈起,鏈頭如毒蛇昂首,"嗖"地朝阿蘅射去!
"趴下!"
子奚的劍比聲音更快。寒光閃過,鎖鏈斷成兩截,但斷口處噴出的不是金屬碎屑,而是粘稠的金色液體。液體落地後竟像活物般蠕動,轉眼又連成一體。
阿蘅連滾帶爬躲到卦盤後麵,臉色慘白:"它、它認得我的血......範大夫用我的血喂過它們......"
子奚的左眼突然刺痛。視野裏少年手腕銅環內側果然刻著細小的符文,是血飼咒專門用來馴養邪物的陰毒咒術。
"退到通道口去。"子奚反手將越王劍插在祭壇裂縫處,劍格上的眼睛完全睜開,瞳孔裏映出鎖鏈深處的東西,九根主鏈交匯處纏著個青銅匣子,匣縫裏滲出暗藍色的光。
阿蘅卻突然撲上來拽他袖子:"不能碰!上次巫祝就是碰到匣子才化的膿血!"
子奚低頭看少年抓著自己的手,五指已經泛起青銅色,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如蚯蚓。再往上,玄冥印記周圍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金屬質地的肌肉紋理。
"你......"
"我知道。"阿蘅咧嘴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我活不過今晚了。"他指了指自己發青的眼白,"它們在我腦子裏種了東西,能看見好多......比如你左眼裏有棵樹。"
子奚的呼吸一滯,少年突然湊近,沾血的手指在子奚左眼下方輕輕一抹:"還差最後一塊鏡碎片,在呂不韋心口貼著......"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青銅色的黏液。
鎖鏈的嗡鳴聲突然變得急促。子奚猛地將阿蘅推向通道自己轉身拔劍
"嘩啦!"
三根鎖鏈同時襲來,兩根纏住劍身,第三根直取咽喉。子奚偏頭躲過,鎖鏈擦著耳廓劃過,帶起一串血珠。血滴落在祭壇的卦盤上,"滋啦"一聲冒起白煙,盤麵的星象圖頓時扭曲變形。
借著這個空檔,子奚突然前衝,左手成爪,狠狠抓向鎖鏈交匯處的青銅匣!
"噗嗤" 手掌穿透菌絲層的觸感像插進爛泥。匣子比他想象的小,隻有拳頭大,但重得出奇。指尖碰到匣麵的瞬間,無數畫麵洪水般湧入腦海
徐福跪在暴雨中的甲板上,雙手捧著一麵青銅鏡;
呂不韋在暗室裏將鏡碎片按進自己心口,血肉與青銅融合時發出的"滋滋"聲;
還有......驪山地宮最深處,九口青銅鼎圍成的圈中央,懸浮著一扇門。
真正的歸墟之門。
"呃啊!" 子奚猛地抽手,整條左臂已經變成了青銅質地,從指尖到肘部覆蓋著細密的鱗紋。匣子被他硬生生拽了出來,但匣底連著無數菌絲,像臍帶般顫抖著不願斷開。
鎖鏈陣徹底暴走了,所有鎖鏈瘋狂扭動,抽打得石壁碎石飛濺。一根鎖鏈掃過阿蘅的小腿,"哢嚓"一聲脆響,少年悶哼著跪倒在地,卻死死抱著玉琮不撒手:"匣子......匣子要浸水!"
子奚這才發現青銅匣底部有個細孔,正在往外滲暗藍色液體。他咬牙將匣子按進祭壇邊的水窪裏
"轟!"
水窪突然沸騰,蒸汽衝天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幅龐大的海圖。圖中清晰標注著徐福船隊的航線,而航線盡頭......是漂浮在歸墟漩渦上方的青銅門。
門扇中央有個鎖眼,形狀赫然是完整的禹王鎖蛟鏡!
"原來如此......"子奚的左眼流下血淚,"九鼎重鑄......是為了造鑰匙......"
阿蘅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少年蜷縮在地上,皮膚寸寸龜裂,露出底下青銅色的骨骼。他朝子奚伸出正在金屬化的手,嘴唇顫抖著吐出最後幾個字"鏡碎......人心......"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嘩啦"一聲坍塌,化作無數青銅顆粒。隻有那顆青色的左眼還保持完好,滾落到子奚腳邊,瞳孔裏映出一段模糊影像呂不韋站在驪山地宮的鼎陣中央,手裏捧著最後一塊鏡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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