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齊鍾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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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八十一章:齊鍾亂律
呂不韋的影子在驪山地宮的青銅鼎前晃動,手中那塊鏡碎片泛著冷光。子奚的左眼突然刺痛,視野裏的畫麵像被攪渾的水般扭曲消散,河祭壇的地磚縫裏還滲著暗藍色的液體,青銅匣在他掌心發燙,匣底沾著阿蘅的血。
"鏡碎......人心......"
少年臨終的話在耳邊回響。子奚攥緊匣子,指節發白。越王劍插在祭壇裂縫處,劍格上的眼睛半闔著,瞳孔裏映出卦盤上未散的星圖,那條航線指向東方,徐福船隊最後消失的海域。
"得去臨淄......" 他拔出劍,劍刃上粘著的青銅菌絲簌簌掉落。左臂的青銅化已經退到手肘,但皮膚下的血管仍凸起著,像無數細小的鎖鏈。
臨淄城的樂宮建在稷門附近,三層朱漆高樓,簷角掛著青銅風鐸。子奚站在宮牆外的桑樹下,仰頭望著最高層那排編鍾,鍾架黑沉如鐵鍾體卻泛著詭異的青金色,在夕陽下像一排獠牙。
"聽說沒?晏大夫昨夜聽完《清角》就瘋了,硬說鍾裏爬出蛇來......"
兩個樂工抱著竹簡從側門出來,交頭接耳。子奚低頭拉了拉鬥篷,左眼的青光在陰影裏微微閃爍。他跟著樂工混進宮門,穿過回廊時指尖擦過廊柱,柱麵陰刻著細密的波紋,不是裝飾,而是......"歸墟潮汐圖......"
他的呼吸一滯。那些波紋在左眼視野裏亮起來,組成一張龐大的海圖,與青銅匣顯形的一模一樣。
正殿大門緊閉,但窗縫裏飄出股奇特的腥甜味,像煮化的銅混著蜜糖。子奚沾了點唾沫捅破窗紙,殿內昏暗七架編鍾圍成北鬥狀。鍾架不是木質的,而是青銅澆鑄的九頭蛇相柳造型,蛇尾盤繞成底座,蛇口含著鍾鈕。最駭人的是撞鍾的樂師:他們全身皮膚泛青,眼白完全變成了青銅色,機械地揮動鍾槌。
槌柄纏著暗紅色的絲線,線頭連進樂師的手腕血管裏。
"血飼傀儡......"子奚的指甲掐進掌心,子奚繞到殿後,排水溝裏漂著幾片魚鱗,不是普通的鱗而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硬鱗,邊緣刻著細小的符文。
"徐福的人魚膏......"
他捏起一片,左眼突然看到幻象:東海礁石上,徐福的童男童女被按著割喉,血淋在青銅鍾坯上,鑄鍾師唱著扭曲的《詩經·清廟》。
"誰在那兒?!"
一聲暴喝打斷幻象。子奚轉身,看到個穿齊國官服的大漢衝來,腰間玉佩刻著"範"字,是範雎的後人!
劍光一閃,大漢的右臂齊肩而斷。沒有血,隻有金色黏液噴湧而出,落地後像活物般蠕動著往回爬。子奚一腳踩住那灘液體,劍尖抵住大漢咽喉:"範氏什麽時候投靠了呂不韋?"
大漢咧嘴一笑,牙齒縫裏滲出銅鏽:"不是呂相......是共工大神......"他的瞳孔突然擴散,皮膚下鼓起無數小包,"你......逃不掉的......"
"砰!"
他的腦袋像熟透的瓜般炸開,青銅色的腦漿濺在子奚衣襟上,立刻腐蝕出幾個小洞。殿內的鍾聲突然亂了一拍,接著完全走調,變成某種刺耳的、像是金屬摩擦的噪音。
子奚撞開殿門時,看到七個樂師同時轉身,他們的嘴被銅線縫住,眼皮用魚鉤吊起,露出完全金屬化的眼球。鍾槌柄部裂開,伸出無數菌絲,正順著樂師的手臂往心髒爬!
最中央的"黃鍾"突然自己震動起來,鍾體內壁浮現血色紋路,正是相柳複蘇咒。
"鐺 "
鍾聲化作實質的音浪,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子奚的左耳"嗡"地一聲,溫熱的血順著耳垂滴下。他揮劍斬向鍾架,劍刃砍在相柳蛇頭上,濺起的卻是粘稠的金液。
液體落地後凝成小蛇,吐著信子撲來。子奚旋身閃避,衣擺仍被咬住,"嗤啦"一聲撕開道口子。
"子奚大人......" 微弱的呼喚從殿角傳來。一個還沒完全金屬化的樂師蜷縮在那裏,右手死死按著左胸,指縫間滲出淡金色的血,是太乙侍劍童子的化身!
"敲...鍾架底座的...坎位......"童子嘔出一口金血,"能破...共振......"
子奚撲向鍾架,劍尖精準刺入底座紋路。"哢嚓"一聲,齒輪卡住,但鍾架頂部的相柳雕像突然活了,九個蛇頭同時仰起,噴出暗綠色的毒霧!
童子用最後的力氣擲出塊玉牌,牌上刻著"角"字。玉牌擊中最小的"應鍾",鍾體"嗡"地一顫,音波與毒霧相撞,炸開一圈氣浪。
子奚趁機斬斷七根鍾槌,菌絲斷裂處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樂師們像斷線木偶般倒地,身體迅速融化成金液。
當最後一口鍾停止震動時,子奚撬開"黃鍾"的內壁,那裏粘著層半透明的膠狀物,聞著腥甜刺鼻。
"徐福的人魚膏......"他用劍尖挑起一點,膏體裏裹著幾粒黑渣,"混了三星堆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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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劍童子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明化,他艱難地指向東方:"去...琅琊台......徐福的...船......"
話未說完,他化作一縷青煙,隻剩地上一枚青銅劍穗,子奚拾起劍穗,穗繩上係著半片魚鱗,鱗背刻著微縮的海圖,航線盡頭是個漩渦標記,旁邊用小篆寫著:"歸墟門,子時開"
子奚的指尖觸到魚鱗的刹那,耳邊驟然響起潮汐的轟鳴,那不是幻覺左臂的青銅脈紋突然暴起,像無數細小的鎖鏈絞進血肉。他悶哼一聲,劍穗從指間滑落,穗繩上的半片魚鱗卻在空中懸停,鱗背的刻痕滲出暗藍色的光。
"......子時。"
他盯著那行小篆,齒縫間擠出兩個字。殿外的風突然停了,樂宮簷角的風鐸僵在半空,連飄落的桑葉都凝滯不動,仿佛整座臨淄城被拖進了某種粘稠的時空裂隙。
子奚的左眼開始流血,不是鮮紅的血而是泛著青銅鏽色的黏液,順著臉頰滑到下頜,滴在衣襟上"滋"地燒出個焦黑的洞。他抬手抹去,掌心符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長生符在抗拒這段信息。
"徐福......"
這個名字像塊燒紅的鐵烙在舌根。三十年前東海畔,那個方士跪在礁石上剖開童男童女的喉嚨時,血也是這種暗藍色。
殿內突然傳來"哢嗒"一聲輕響,子奚猛地回頭原本被斬斷的鍾架相柳雕像,九個蛇頭的斷口處正蠕動著長出青銅菌絲,像無數細小的觸手在空中摸索。最可怕的是那些融化的樂師:金液在地磚縫裏流動,漸漸聚成七個人形輪廓,沒有五官的臉齊刷刷轉向他。
"鐺"
沒有鍾槌撞擊,"黃鍾"自己震了一下。音浪掀翻了子奚的鬥篷,露出腰間懸掛的錯金銅虎符,那是漢宮火災夜從焦屍身上扯下來的,此刻符上的錯金紋路正蛇一般扭動,拚出兩個反寫的篆字琅琊
童子化成的青煙還沒散盡,在虛空中凝成個模糊的持劍小人,劍尖指向東南。子奚突然明白了什麽,一腳踹開樂宮側窗。
臨淄城的黃昏正在崩塌,遠處的稷下學宮像被水泡爛的絹畫,廊柱扭曲成麻花狀;街市上的人群定格在驚恐的表情,有個賣黍糕的老翁正從腳底開始化成青銅粉末。而在東南方的天空,一團漩渦狀的雲壓得極低,雲眼裏時不時閃過鱗片似的冷光。
子奚扯下鬥篷纏住左臂,青銅化已經蔓延到肩膀,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如老樹根。他咬破舌尖朝魚鱗噴了口血霧,鱗片上的海圖頓時活了,線條扭動著重組,最後定格成琅琊台外的某處礁群。
"還剩三個時辰。" 他喃喃自語,卻在彎腰撿劍時僵住青磚地上自己的影子,脖子上多了一圈鎖鏈狀的陰影,共工玄女的冷笑從極遠處飄來:"你以為呂不韋要開的真是歸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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