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八十三章：楚璧卦盤
    銅鑼的倒影裏共工玄女的臉像水紋般扭曲消散，子奚的指尖無意識地擦過腰間的錯金虎符，符上的金絲已經褪盡，隻剩下一塊死氣沉沉的青銅。他抬頭看向賣麥芽糖的老漢，老漢卻渾然不覺，依舊敲著銅鑼吆喝："甜如蜜，黏如漆"
    鑼聲在耳邊嗡嗡回蕩，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子奚的左臂已經徹底青銅化，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如樹根盤繞，每一次脈搏都帶著撕裂般的鈍痛。他低頭看了看袖袋裏的青銅脈紋絲——那團絲線仍在蠕動，編織出的星圖指向城外李斯的別院，但魚鱗上的海圖卻幾乎完全模糊了。
    子時......時間像沙漏裏的細沙，飛快地從指縫間流逝。
    鹹陽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挑擔的貨郎、嬉鬧的孩童、叫賣的商販，一切如常。沒有人注意到，稷門附近的簡庫正冒出縷縷青煙，也沒有人發現，自己的影子正變得越來越淡，像是被什麽東西一點點蠶食。
    子奚拐進一條窄巷，巷子盡頭是個賣舊貨的攤子。攤主是個瞎眼老嫗，正摸索著擦拭一麵銅鏡。他蹲下身，手指在攤上的一堆雜物間翻找——破陶罐、生鏽的刀幣、缺角的玉璜......最後停在半塊殘破的玉璧上。
    "多少錢？"
    老嫗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黃牙："三枚刀幣，不還價。"
    子奚摸出刀幣遞過去，指尖觸到玉璧的瞬間，左眼的青銅鏽血突然沸騰起來。玉璧的斷裂處滲出暗藍色的液體，沾在他手上，冰涼刺骨。
    "這玉......從哪來的？"
    老嫗的瞎眼轉向他，渾濁的眼白裏閃過一絲詭光："楚國的貴人帶來的......說是在郢都地下的古礦裏挖出來的......"
    子奚的呼吸一滯。玉璧的紋路在陽光下微微發亮，隱約能看到裏麵流動的暗紋，是歸墟潮汐圖。
    五天後郢都郊外 暴雨衝刷著礦山，泥水順著礦洞入口倒灌進去，在坑道裏匯成渾濁的小溪。子奚舉著火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坑道兩側的岩壁上布滿鑿痕，偶爾能看到嵌在石縫裏的碎玉，在火光下泛著幽幽的綠光。
    "應該就是這裏......"
    他停下腳步火把的光照亮了麵前的一堵石壁，石壁上刻著繁複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陣。陣眼處嵌著一塊完整的玉璧，璧麵光滑如鏡，中央的孔洞裏隱約有金屬反光。
    子奚伸手觸碰玉璧，指尖剛碰到璧麵，整塊玉突然亮起來，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活物般遊動，漸漸組成一幅海圖，波濤間矗立著一座青銅巨門，門上的九頭蛇浮雕正緩緩睜開眼。
    "歸墟門......"
    他的低語在坑道裏回蕩，激起一陣詭異的共鳴。突然，玉璧的孔洞裏"哢嗒"一聲輕響，一枚微型青銅卦盤彈了出來，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卦盤上的刻痕與子奚左臂的青銅脈紋一模一樣，隻是多了幾道血紅色的細線，指向玉璧背後的某個方位。
    子奚用力推了推玉璧，石壁發出沉悶的"隆隆"聲，緩緩移開一道縫隙。一股陰冷的風從縫隙裏湧出，帶著濃重的腥臭味，像是腐爛的海魚混著銅鏽。他側身擠進去，火把的光照出了一條向下的階梯，階梯盡頭是一片開闊的空間 青銅鎖鏈封印陣。
    數十條碗口粗的青銅鎖鏈從洞頂垂落，交錯纏繞成一個巨大的繭狀結構。鎖鏈表麵刻滿了符文，有些已經被鏽蝕得模糊不清，但依然能看出是禹王治水時用的鎮魔咒。繭中央懸著一塊殘缺的玉璧，正是子奚手中那半塊的另一半。
    "果然在這裏......"
    他剛往前邁了一步，腳下突然"哢嚓"一聲脆響。低頭看去是一具礦工的屍體，屍體已經半石化，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手指死死摳著地麵，指甲縫裏殘留著暗紅色的漆料。
    子奚蹲下身用劍尖挑起一點漆料聞了聞，是徐福船隊特有的南海血漆，混合了人魚脂和朱砂，三百年不褪色。
    "嘩啦"
    鎖鏈突然無風自動，相互碰撞發出金屬的嗡鳴。繭狀結構緩緩旋轉起來，中央的玉璧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打在洞壁上 驪山地宮的虛影。
    地宮的每一處細節都清晰可見：青銅鼎陣、齒輪機關、還有站在陣眼處的呂不韋。他手中捧著一麵銅鏡，鏡麵映出的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子奚的臉。
    "你終於來了......"
    呂不韋的聲音直接鑽入腦海，帶著某種非人的回響。子奚的左臂突然劇痛，青銅脈紋像燒紅的鐵絲般勒進皮肉。他咬牙拔出劍，劍刃上的銘文亮起青光
    "砰！"
    一塊碎石從頭頂砸下來，差點砸中他的肩膀。子奚抬頭看去，洞頂的岩壁正在龜裂，碎石簌簌掉落。鎖鏈的嗡鳴越來越響，繭狀結構開始解體，玉璧折射出的虛影也越來越模糊。
    "來不及了......"
    他衝向繭中央，伸手去抓那塊玉璧。就在指尖即將碰到的瞬間，鎖鏈突然"錚"地繃直，像活蛇般纏住他的手腕。子奚的劍光一閃，斬斷了兩根鎖鏈，但更多的鎖鏈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團團圍住。
    玉璧的虛影裏，呂不韋的笑容越來越大，嘴角幾乎咧到耳根："你以為阻止我就能拯救這個人間？可笑......你們守護的不過是琥珀裏的蟲豸......"
    子奚的左臂符紋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青光，鎖鏈被震得寸寸斷裂。他趁機一把抓住玉璧，用力一扯
    "轟！"
    整個礦洞劇烈震動，岩壁崩裂，碎石如雨般砸下。子奚將玉璧塞進懷裏，轉身衝向階梯。身後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接著是某種龐然大物蘇醒的喘息聲，沉重、潮濕，像是從深海最深處傳來的回響。
    衝出礦洞的瞬間，暴雨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子奚回頭看了一眼，礦洞入口已經坍塌，但地下傳來的震動卻越來越強，仿佛有什麽東西正試圖破土而出。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玉璧，兩半玉璧已經自動合二為一，璧麵的潮汐圖清晰可見，而孔洞裏的青銅卦盤則指向最後一個坐標：琅琊台，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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