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八十六章：宋漆控符
    共工玄女的聲音消散在風裏，像一縷煙。子奚站在震澤湖畔，殘帆的灰燼飄落在掌心，觸感不是炭火的餘溫，而是刺骨的寒。那些灰燼裏還殘留著未燃盡的符文，指尖一撚，竟滲出暗藍色的液體，順著掌紋流淌，像一條微縮的河。
    "從來就是陷阱。"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青銅脈紋已經爬過鎖骨，向心口蔓延。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如老樹根瘤，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般的鈍痛。三星堆神樹的紋路在皮下若隱若現，枝椏的末端延伸至手腕，與長生符的殘紋交織，形成某種詭異的圖騰。
    灰燼中的符文突然亮起微光，拚出兩個模糊的字 宋地。
    子奚攥緊拳頭，灰燼從指縫間簌簌落下。遠處湖麵上，沉船的位置冒出一串氣泡，隨後歸於平靜。風掠過蘆葦叢，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無數人在低聲絮語。
    他轉身走向岸邊拴著的小舟，船板已經腐朽，踩上去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解開纜繩時，指尖觸到繩結處的一塊硬物，是半枚牙齒，嵌在繩縫裏，牙根處還沾著黑紅色的血痂，呂不韋門客的牙齒。
    七日後商丘郊外，漆樹林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陰森。樹幹上布滿刀割的痕跡，新鮮的漆液從傷口滲出，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像凝固的血。子奚踩著厚厚的落葉向前走，每一步都陷進鬆軟的腐殖層，靴底沾滿黏膩的樹脂。
    林間彌漫著刺鼻的漆味，混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氣。他的左眼又開始滲血，青銅鏽血在臉頰上結成細小的痂，視野裏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青灰色的霧。
    遠處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老舊的輪軸在轉動。子奚循聲走去，樹林盡頭是一架巨大的水車，輪葉上纏滿青銅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水車旁立著幾口陶缸，缸裏盛著半凝固的漆液，表麵結著一層蛛網般的菌膜。
    "有人嗎？"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林中回蕩，無人應答。水車後的小屋門半掩著，門口擺著一排漆器半成品 耳杯、漆盒、妝奩，胎體上還留著未幹的塗層。子奚蹲下身，指尖輕觸一隻耳杯的邊緣，漆麵突然浮現出細密的符文，像無數小蟲在爬行，青銅傀儡控製符。
    "咯吱"
    小屋的門突然開了。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門內，逆著光看不清臉，隻能看出他手裏握著一把刮刀，刀尖滴著暗紅色的漆。
    "客人......買漆器？"
    老人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某種黏膩的喘息。子奚的劍已經出鞘三寸，寒光映在刮刀上，刀麵刻著精細的紋路，是鄭國渠的暗渠分布圖。
    "這刀不錯。"子奚盯著老人的手，那雙手的指節腫大變形，指甲縫裏嵌著漆泥，"能看看嗎？"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牙縫裏塞著青銅色的絲狀物。他遞過刮刀，子奚接住的瞬間，刀柄突然裂開，裏麵竄出幾根青銅菌絲，直刺向他的手腕！
    子奚側身避過，菌絲擦著手臂劃過，在皮膚上留下一道灼熱的紅痕。刮刀在他掌心翻轉，刀尖劃破老人的衣袖，露出的手臂上布滿青灰色的斑塊，皮下有東西在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蟲卵。
    "你用了漆毒。" 老人不再偽裝，喉嚨裏發出"咯咯"的笑聲。他的皮膚開始大片剝落，露出下麵青銅色的肌肉纖維，關節轉動時發出金屬摩擦的刺響。
    "大人......也來......當傀儡？"
    子奚的劍光一閃，老人的右臂齊肩而斷。沒有血，隻有金色的黏液噴濺而出，落地後竟像活物般蠕動著爬回主人身邊。斷臂的手指還死死攥著刮刀，刀麵上的鄭國渠紋路突然亮起紅光，渠線延伸至刀柄，組成一個熟悉的符號——歸墟。
    水車突然加速旋轉，輪葉上的青銅絲崩斷，像無數細蛇在空中飛舞。陶缸裏的漆液沸騰起來，菌膜破裂，露出底下浸泡的東西是人的牙齒。
    上百顆牙齒在漆液中沉浮，每顆牙根處都刻著細小的符文。子奚的胃部一陣痙攣，認出那是呂不韋門客的標記。
    "原來如此......"
    漆毒侵體，青銅為骨。這些牙齒是媒介，將活人變成傀儡的媒介。
    老人或者說曾經的漆工已經徹底變形。他的脊椎弓起，肩胛骨刺破皮膚，延伸出青銅色的骨刺。喉嚨裏擠出的不再是語言，而是金屬摩擦的嘶吼。
    子奚後退幾步，後背抵上一棵漆樹。樹幹突然"哢嚓"裂開，樹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青銅齒輪，齒牙間纏繞著菌絲。整片漆樹林都在顫動，更多的"漆工"從陰影裏走出，他們的皮膚青灰，眼睛泛著金屬的光澤，手裏拿著各式漆器 ，耳杯裏盛的不是酒，而是蠕動的菌絲；漆盒打開，裏麵裝著還在跳動的心髒；妝奩的鏡麵映出的不是人臉，是青銅傀儡的輪廓。
    子奚的左臂符紋突然暴起青光，長生符的殘力與青銅脈紋激烈對抗，疼得他眼前發黑。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刮刀上，刀麵的鄭國渠紋路頓時活了，渠線扭曲著重組，指向水車底部，那裏埋著控製整片漆樹林的機關核心。
    第一個傀儡撲上來時，子奚側身閃避，劍鋒劃過它的脖頸。頭顱滾落，斷口處沒有血，隻有菌絲瘋狂生長，試圖重新連接身體。更多的傀儡圍上來，它們的動作機械卻精準，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子奚踹翻一口陶缸，漆液潑灑在地，瞬間腐蝕出嘶嘶作響的白煙。他趁機衝向水車，劍尖刺入輪軸縫隙
    "錚！"
    金屬碰撞的火星四濺。水車的底座突然裂開，露出裏麵巨大的青銅齒輪組，每一個齒牙上都刻著韓非的血咒。
    子奚將刮刀狠狠插進齒輪的咬合處，刀身"哢"地斷裂，但鄭國渠的紋路卻順著齒輪蔓延，所過之處，血咒的符文紛紛崩解。傀儡們同時僵住，像是被抽走了提線的木偶。
    水車底部徹底坍塌，露出一個深坑。坑底堆滿白骨，頭骨的天靈蓋上全都鑽著小孔——是取牙齒時留下的痕跡。子奚跳下去，靴底踩碎了幾根肋骨。他在骨堆裏翻找，最終摸到一塊硬物，半片玉玨，上麵沾著幹涸的血，刻著"呂府"二字。
    玉玨背麵嵌著一顆牙齒，牙根處的符文與漆工刮刀上的如出一轍。子奚捏碎玉玨，牙齒落在掌心，突然自行立起牙尖指向西北，鹹陽城的方向。
    共工玄女的笑聲突然在耳邊響起："現在你知道了......"
    "牙齒才是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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