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八十五章：吳帆沉船
    銅鐸碎片上的血字在雨水中暈開，像一條條細小的紅蛇蜿蜒爬行。
    子奚的指尖發顫，不是因寒冷，而是左臂青銅脈紋的侵蝕已越過肩膀，向心口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鈍刀在刮擦肋骨，疼得他眼前發黑。他彎腰撿起那片銅鐸，碎片的邊緣割破掌心，血珠滴在"血祭開天"四個字上，竟被吸收得一幹二淨。
    "呂不韋......"
    這個名字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鐵鏽味。遠處晉國宗廟的火光在暴雨中明明滅滅，黑煙扭曲著升上天空，像一條垂死的龍。子奚把銅鐸碎片塞進腰帶，轉身時靴底碾過一截枯枝"哢嚓"聲在死寂的山道上格外刺耳。
    琅琊
    玉璧上的卦盤仍指著東方，但銅鐸密令卻暗示鹹陽才是關鍵。子奚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泛青的皮膚，長生符的紋路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鎖鏈狀的陰影，從脖頸一路纏繞到腰腹。他想起童子未說完的話：
    "他要開的不是歸墟門......"
    雨勢漸小山道旁的野艾蒿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子奚突然蹲下身，指尖撥開潮濕的草叢，泥土裏半埋著一塊褪色的布片，邊緣已經腐爛，但還能看出是吳國水軍旗幟的殘角。
    布片上沾著黑紅色的汙漬，不是血，倒像是......
    子奚湊近聞了聞，一股鹹腥氣直衝鼻腔。是南海沉船特有的腐鏽味，混著某種香料燃燒後的焦臭。他猛地攥緊布片，布料的經緯線在掌心摩擦，竟發出細微的金屬聲。
    "吳帆......"
    太熟悉了。三十年前東海畔，徐福的船隊就掛著這種帆。
    三日後震澤湖畔 廢棄的漁村浸泡在晨霧裏，朽爛的船板半埋在淤泥中，像巨獸的骸骨。子奚踩著及膝的蘆葦向前走，靴子陷進泥沼時發出"咕唧"聲。左臂的青銅化已經蔓延到胸口，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如老樹根瘤，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無數細針在紮肺葉。
    湖心處，一截桅杆歪斜地戳出水麵，纏滿水藻的帆布隨風輕晃。子奚涉水過去，湖水冰冷刺骨，沒到大腿時，幾條銀魚突然從腿邊竄過，鱗片上泛著不正常的青金色。
    帆布比他想象的更沉重。扯下一片時，布料的撕裂聲驚起了岸邊的白鷺。子奚將殘帆鋪在岸邊的礁石上，日光下，帆麵的經緯線竟閃爍著金屬光澤，是織進去的青銅絲，細如發絲，排列成詭異的圖案。
    "歸墟導航符......"
    他的指甲沿著青銅絲軌跡劃過，帆布突然無風自動，"嘩啦"一聲展開。原本暗啞的青銅絲亮起幽藍的光，在帆麵上勾勒出一幅星圖，但北鬥七星的方位完全錯亂，天樞星的位置被替換成了一隻眼睛狀的標記。
    "徐福篡改的星圖......"
    子奚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當年那個方士跪在童男童女屍堆旁，用血淋淋的手指在沙地上畫的就是這個圖案。
    湖麵突然"咕嘟"冒出一串氣泡。子奚警覺地回頭，看到桅杆周圍的湖水開始旋轉，形成一個不大的漩渦。水下隱約有東西在反光，是沉船。
    潛水比想象的更艱難，子奚用殘帆裹住口鼻，憋氣沉入湖底。渾濁的水中，一艘戰船的輪廓漸漸清晰：船身側翻在淤泥裏，甲板上散落著鏽蝕的兵器，一具具白骨被水草纏繞，保持著掙紮的姿勢。
    船艙入口被珊瑚狀的沉積物封住大半。子奚用劍撬開縫隙，擠進去的瞬間，一股陳年的腐臭味撲麵而來，艙底積著半尺厚的淤泥，上麵漂著一層油花，在透過湖水的微光下泛著七彩。
    艙壁釘著一麵青銅卦盤，盤麵刻著十二地支但"子"位被利器刮花，嵌進去一塊玉琮碎片。子奚剛遊近，卦盤突然"哢嗒"轉了一下，盤底的暗格彈開，露出幾根中空的青銅管，管身布滿細孔，孔中延伸出蛛網般的菌絲，正隨著水流輕輕擺動。
    "傳導管......"
    他伸手去抓，指尖剛觸到管身，那些菌絲突然暴長，像活蛇般纏住手腕。皮膚接觸處傳來劇痛，青銅脈紋竟順著菌絲反向傳導進管子，管內的暗紅色液體開始沸騰。
    卦盤瘋狂旋轉，玉琮碎片"啪"地炸裂。子奚猛地拽斷菌絲，傳導管脫離卦盤的瞬間，艙底淤泥突然隆起 ，一具身披吳國鎧甲的屍體從泥中坐起，頭盔下沒有臉，隻有一團蠕動的青銅菌絲。
    屍體抬手抓住子奚的腳踝，觸感不是骨骼的堅硬，而是某種膠質的黏膩。子奚揮劍斬斷那隻手，斷腕處噴出的卻不是血，而是暗金色的黏液，在水中凝成無數細絲，朝他麵部撲來。
    他蹬著艙壁後退，後背撞上一排木箱。箱板早已腐朽，這一撞竟直接塌陷進去，箱內堆滿竹簡，簡片在水的浸泡下膨脹開裂，露出夾層裏的帛書。
    帛書上的朱砂符文遇水顯形，正是徐福的手筆。子奚抓住一片飄過的竹簡，簡上刻著"熒惑守心"的天象記錄，但"心宿二"的位置被朱砂改畫成眼睛狀標記，旁邊小字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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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星堆神樹即錨"
    屍體已經爬出淤泥，菌絲組成的頭顱裂開一道縫，發出無聲的尖嘯。整艘沉船開始震顫，艙壁的木板接二連三崩裂，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青銅齒輪，這些齒輪浸泡三百年竟無半點鏽蝕，齒牙間纏繞著同樣的菌絲。
    子奚扯斷纏在腕上的菌絲，抓起傳導管衝向卦盤。管身插入"子"位的瞬間，齒輪組"哢哢"咬合，沉船底部傳來機關運轉的悶響。
    湖麵突然掀起巨浪，子奚破水而出時，殘帆正在岸上熊熊燃燒。
    不是普通的火，焰心泛著青銅色的冷光，帆布在火中不但沒有化成灰，反而逐漸透明，顯露出底層用骨灰繪製的符文。那些符文子奚太熟悉了，是三星堆祭祀坑裏刻在青銅麵具內側的密咒。
    "徐福......"
    他跪在岸邊劇烈咳嗽，嘔出幾口帶著青銅顆粒的血。燃燒的殘帆突然無風自動，灰燼在空中組成一棵樹的形狀——正是三星堆青銅神樹的輪廓。樹梢指向西北方，與玉璧卦盤的指向形成夾角，交匯處正是......鹹陽城郊。
    子奚抹了把臉上的水，看向自己左臂。青銅脈紋已經爬過鎖骨，向心髒蔓延。皮膚下凸起的血管紋路，此刻清晰呈現出三星堆神樹的枝椏形狀。
    共工玄女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輕得像風吹蘆葦：
    "現在明白了嗎？你們守護的.....從來就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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