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九十章：楚瑟密語
    "開門的鑰匙......"
    共工玄女的聲音像一縷裹著硫磺味的煙，在稷山祭壇上飄散。
    子奚的指節因攥得太緊而發白，掌心的卜骨邊緣割破皮膚，血珠滲入骨片紋路，將那條指向琅琊台的紅線染得越發鮮豔。山風突然變得凜冽，吹得他左臂的青銅脈紋突突跳動，像無數細小的蛇在皮下鑽行。
    不是長生藥......是鑰匙。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炸開，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低頭看向裂開的青銅匜——內壁的煉丹殘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散發出呂不韋府上特有的龍涎香混著血腥的氣味。
    遠處傳來編鍾的聲響，不是祭祀的雅樂，而是雜亂無章的敲擊，像是有人在故意破壞音律。子奚的左耳動了動，捕捉到鍾聲裏夾雜的瑟弦震顫，音調古怪聽著讓人心頭發悶。
    楚地，他扯下塊衣角裹住卜骨，塞進腰間時觸到那半截三星堆麻絲。麻絲突然繃直，像被無形的力牽引，指向西南方的天空。
    十日後郢都。"湘君閣"的招牌在雨中模糊不清，漆皮剝落的門廊下掛著幾盞褪色的紅燈籠。子奚蹲在對街的茶攤旁，小口啜飲著混了薑末的劣酒。熱辣的酒液滑過喉嚨，暫時壓住了左臂青銅化帶來的灼痛。
    他的裝束又換了，粗麻短衣，腰間係著條舊皮繩，像個落魄的琴師。隻有左手始終戴著半截麂皮手套，遮掩皮下凸起的青銅脈紋。
    樂坊門口站著兩個打瞌睡的護衛，佩劍的劍格上都有鳳鳥紋，這是楚國王室的標記。屋簷滴水在青石板上鑿出蜂窩狀的小坑，積水泛著詭異的青綠色。
    黃昏時分，一隊運送酒水的牛車吱呀呀駛來。子奚放下酒碗，銅錢在桌上敲出兩長一短的聲響。茶攤老板一個缺了門牙的老頭，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當牛車停在樂坊後門時，子奚像影子般翻進裝空壇的竹筐。酒壇相互碰撞的悶響掩蓋了他輕微的呼吸聲。
    地窖比想象的更幹燥，子奚屏息躲在酒架後，看著雜役將新送來的酒壇分類擺放。空氣中彌漫著酒香混著某種甜膩的腐味，像是蜂蜜裏摻了血。
    最裏側的牆上掛著張二十五弦瑟，瑟身泛著不正常的青黑色，弦柱底部鑲著青銅釘。子奚的左眼突然刺痛，在青銅脈紋的視野裏，那些琴弦正泛著暗藍色的光，組成某種規律的波紋。
    "韓非的密語......"
    他無聲地挪到瑟前，指尖輕觸弦柱。青銅釘突然"哢"地彈出半寸，露出底部纏繞的菌絲和他在越鼓、燕戈上見過的如出一轍。
    瑟麵靠近嶽山的位置，有幾道看似磨損的劃痕。子奚的指甲劃過那些痕跡，木屑剝落，露出底下刻著的細小文字 "律呂調陽，實為竊氣"
    最後一個"氣"字被利器反複刻畫，幾乎穿透瑟板。
    "誰在那兒？！"
    醉醺醺的嗬斥從樓梯傳來。子奚迅速拔出青銅釘，瑟弦突然自行震顫，發出刺耳的噪音。地窖的酒壇同時"嗡嗡"共鳴，某個酒壇"啪"地炸裂，暗紅色的液體噴濺在牆上，不是酒是混著朱砂的血。
    子奚閃身躲到立柱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佩劍撞擊甲胄的金屬聲。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青銅釘，釘身上的菌絲正瘋狂扭動，像在尋找什麽。地窖角落突然傳來"哢嗒"輕響，一塊地磚自行移開，露出向下的階梯。
    黴味混著銅鏽氣從洞口湧出。子奚躡足而下，火折子的光照出牆上密密麻麻的卦象，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青銅絲嵌出來的，每根銅絲都連接著地麵的卦盤。
    陣中央擺著張小瑟，隻有正常瑟的三分之一大。子奚剛靠近，小瑟的弦就無風自動，奏出詭異的音調。四周卦盤隨之轉動，銅絲嗡嗡震顫，在牆上投下流動的光影
    光影組成韓非的身影，他正在竹簡上刻字："十二律呂非樂理......"後半句被血跡模糊。
    子奚的手剛觸到小瑟，瑟身突然裂開，露出裏麵精密的齒輪組。齒輪的齒牙間塞滿木屑，在青銅脈紋的視野裏，這些木屑泛著都江堰鎮水木特有的年輪紋路。
    "李冰的鎮水木......"
    他的低語驚動了什麽。卦陣邊緣的陰影裏，緩緩站起一個佝僂的身影，是太乙侍劍童子。
    他的道袍破爛不堪，右臂的機關部件缺失大半，露出裏麵纏繞的青銅菌絲。但那雙眼睛依然清亮，隻是瞳孔變成了詭異的豎瞳。
    "瑟是調音的......"童子的聲音像兩片金屬摩擦，"調的是地脈的頻率。"
    童子突然撲來殘缺的機關手直取子奚咽喉！子奚側身閃避，青銅瑟弦"錚"地斷裂，抽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滴在卦盤上，盤麵的爻紋突然活了，像無數小蛇般扭動重組。
    整座地窖開始震顫，酒架上的壇子接二連三炸裂。童子趁機奪過小瑟，殘缺的手指撥動琴弦
    詭異的音波如實質般炸開，子奚被氣浪掀翻，後背重重撞在牆上。卦盤的銅絲根根崩斷，在空中狂舞如蛇。他的左臂符紋暴起青光，與音波對抗的瞬間，皮下血管凸起如蚯蚓蠕動。
    "你也被共工......"
    子奚的話被又一波音浪打斷。童子撥弦的手突然一頓，豎瞳劇烈收縮
    "不......我是......"
    他的聲音在共工玄女和原本的音色間切換，像是兩個靈魂在爭奪身體。子奚趁機擲出青銅釘，釘尖精準刺入小瑟的嶽山
    "轟！"
    齒輪組爆裂，木屑紛飛中，一塊鎮水木殘片掉落。童子踉蹌後退，撞翻了中央卦盤。他的嘴唇蠕動著，用最後清醒的氣力擠出幾個字：
    "年輪......是密碼......"
    地窖的震動逐漸平息，子奚撿起那塊鎮水木殘片，年輪在火光下清晰可數，十五圈與瑟弦數相同。他用指甲沿著最外圈年輪刮擦，木頭竟層層剝落，露出中心嵌著的一粒玉珠。
    珠上刻著微縮的星圖，天樞位置是個眼睛狀標記，與吳帆、晉鐸上的如出一轍。
    共工玄女的笑聲從瑟弦的餘振中傳來："你以為童子是誰的劍？"
    "是天道的叛徒。" 子奚捏碎玉珠，裏麵的粉末在掌心組成兩個字：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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