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秦衡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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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九十一章 秦衡量天
玉珠的碎末在掌心灼燒,燙出"琅琊"二字的紅痕。
子奚站在樂坊地窖的陰影裏,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鎮水木殘片。木紋間滲出的樹脂沾在皮膚上,帶著都江堰特有的潮濕氣息。地窖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酒壇炸裂的動靜驚動了樂坊護衛。
他低頭看向昏迷的童子。那道殘缺的機關臂齒輪間,青銅菌絲正緩慢蠕動,像在自我修複。左臂的青銅脈紋突然刺痛,皮下血管凸起如老樹根瘤,與童子的菌絲產生詭異的共鳴。
"天道的叛徒。" 共工玄女的話像根刺,紮在心底最軟處。子奚扯下腰帶間的玉璧,卦盤指針瘋狂震顫,最終停在西北方向,鹹陽。
巷子裏的更夫敲響三更梆子,嘶啞的報時聲驚起屋簷下的蝙蝠。子奚翻出樂坊後窗時,一塊瓦片鬆脫,"啪"地砸在青石板上。暗處立刻傳來犬吠,不是普通的狗叫,而是帶著金屬質感的低吼。
月光下,巷尾蹲著那隻黑貓,碧綠的豎瞳泛著冷光。它頸間的青銅項圈刻著相柳噬蛟圖,與越國銅鼓上的紋飾一模一樣。
"帶路。" 黑貓轉身躥進牆縫,尾巴掃過的地方,青苔剝落,露出後麵刻著的卦象 震上坤下,複卦。
子奚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文王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四卦,象征"反複其道"。但若倒過來看......
"剝卦。"
他攥緊鎮水木殘片。都江堰的年輪紋路在掌心發燙,像在無聲地警示什麽。
七日後鹹陽西郊,官倉的黃土圍牆被雨水衝刷出溝壑,像老人臉上的皺紋。子奚蹲在運糧牛車的草料堆裏,鼻腔裏滿是幹草和牛糞的氣味。左臂的青銅化已經蔓延到肩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鈍刀在刮擦肺葉。
"停!例行查驗!"
守衛的嗬斥聲中,牛車吱呀停下。子奚透過草料縫隙,看到守衛用長戟戳刺糧袋,戟尖在某個麻袋上戳出小洞,金黃的粟米"沙沙"漏出。
"放行。"
地窖入口是塊厚重的青石板,兩個隸臣正用木杠撬開石板透氣。子奚趁他們轉身時滾下車,影子般滑入縫隙。黴味混著陳穀的氣息撲麵而來,黑暗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在偶爾透入的光線裏如金粉飛舞。
地窖中央擺著三排青銅權器,秦國的標準量具。子奚的指尖掠過那些冰涼的金屬表麵,在觸到最裏側那枚"鈞權"時,權紐突然"哢"地轉動了半圈。
權身上刻著的星象圖在黑暗中泛起幽藍的光,天樞星位置赫然是那個熟悉的眼睛標記。
"找到你了......"
子奚的指甲摳進權紐縫隙,青銅卦象輪應聲彈出。輪齒間纏滿菌絲,每根菌絲上都掛著細小的黑粒,是骨灰。
權器驟然變得滾燙,子奚的手掌被灼得"嗤嗤"作響,皮肉焦糊的氣味在密閉的地窖裏格外刺鼻。他咬牙轉動卦象輪,齒輪咬合的"哢嗒"聲驚醒了黑暗中的某種存在。
"簌簌"的摩擦聲從地窖四角傳來,像無數節肢動物在爬行。火折子的光照出牆根處密密麻麻的陶甕,每個甕口都探出半截竹簡,簡上朱砂符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九章算術》的竹簡......"
子奚扯出一卷,簡上的"方田"篇被血跡篡改,"廣從步數相乘得積步"變成了"以童男骨灰為田,以童女血沃之"。
權器突然自行立起,秤盤"咣當"砸向地麵。回聲在地窖裏層層疊加,最終匯聚成某種詭異的韻律。牆上的青銅鏡陣同時亮起,鏡麵如水波動,映出的不是地窖景象,而是驪山地宮的虛影,呂不韋站在青銅鼎前,鼎中沸騰的血漿裏沉浮著十二顆牙齒。
"一斤十六兩......"
沙啞的聲音從權器內部傳出,帶著徐福特有的東海口音:"一兩一魂魄,一斤開一門。"
子奚的劍猛地劈向權器,金屬碰撞的火星點燃了飄散的骨灰。火焰中浮現出微縮的星圖,天樞位置的眼睛標記正緩緩睜開,地窖劇烈震動,子奚踉蹌著扶住牆壁,觸手卻是冰涼的青銅鏡麵。鏡中的驪山地宮越發清晰,呂不韋的手正伸向鼎中浮起的牙齒,那些牙齒排列成北鬥七星狀,但勺柄末端多出五顆,組成詭異的十二星陣。
"徐福篡改的《九章算術》......"
子奚將鎮水木殘片按在卦象輪上。木紋與輪齒完美咬合,權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鏡陣突然同時炸裂,無數碎片懸浮空中,每一片都映出地宮的不同角落 青銅齒輪組咬合著人骨;血池裏浸泡著刻滿符文的龜甲;最深處的大門上,十二個鎖孔排列成眼睛形狀。
一塊鏡碎片劃過子奚臉頰,血珠滴在權器上。鏽跡剝落處露出暗紅色的渣滓,是三星堆祭祀坑特有的骨灰,混著青銅熔渣。
"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淹沒在權器爆裂的巨響中。卦象輪崩飛,碎片深深紮進掌心。劇痛讓視野一片血紅,恍惚間看到鏡碎片組成一句話 "以骨為度,以血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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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頂部的石板突然移開,刺目的天光中,一個瘦小身影順著繩索滑下,是太乙侍劍童子。他的機關臂已經修複,但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童子?"
子奚的呼喚讓來者身形一頓。童子的嘴唇蠕動著,聲音卻變成共工玄女的音調:"你以為量器稱的是什麽?"
"是祭品的分量。"
童子突然撲來,機關手直取子奚咽喉!格鬥中,權器殘骸滾落,露出底部暗格——裏麵藏著半片龜甲,甲背刻著三星堆神樹與都江堰的對照圖,樹根位置標著兩個小字:琅琊
童子攻勢驟停,右眼突然恢複清明:"年輪......是年數......" 他的機關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扯出大把青銅菌絲。菌絲在空氣中瘋狂舞動,組成一幅星圖,北鬥七星末端,多出的五顆星連成鑰匙形狀。
共工玄女的尖笑從童子胸腔裏傳出:"十二王朝信物......"
"對應十二顆命星!" 童子的手指深深插進自己的胸腔,扯出的青銅菌絲在空氣中扭動,像瀕死的蛇。
子奚的劍尖微微發顫不是因恐懼,而是左臂青銅脈紋的侵蝕已蔓延至肩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皮下凸起的血管。他盯著那些菌絲組成的星圖,北鬥七星末端多出的五顆命星,正泛著暗紅色的光,與他在權器鏽跡裏檢出的三星堆骨灰同色。
"十二王朝信物......對應十二顆命星!"
共工玄女的聲音從童子撕裂的胸腔裏傳出,帶著血肉摩擦的黏膩感。童子的臉在痛苦與恍惚間扭曲,右眼的清明如風中殘燭,左眼卻已完全變成青銅色,瞳孔裏映著子奚的臉,那張臉上左眼的青銅鏽血正緩緩流至下頜。
子奚的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劍柄上的纏繩,這是西周時期養成的習慣,當殺意翻湧時,粗糙的麻線能讓他保持清醒。他的靴底碾過地窖散落的權器碎片,碎銅片在青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徐福算錯了......"童子突然開口,聲音忽而沙啞忽而尖銳,像是兩個靈魂在爭奪喉嚨,"十二命星不是......"
他的後半句話被胸腔裏爆出的青銅菌絲堵住。那些菌絲如活物般纏上他的脖頸,勒進皮肉,將皮膚割裂成蛛網般的血痕。童子殘缺的右手突然暴起,抓住子奚的左腕,觸到長生符紋的刹那,子奚的視野驟然血紅。
血色的視野裏,子奚看到十二尊巨鼎懸浮在虛空,每尊鼎的耳部拴著麻繩,正是三星堆祭祀麻,繩尾延伸進黑暗深處。鼎腹的饕餮紋在蠕動,獸口裏銜著的不是常規的環,而是十二顆命星的投影。
第三尊鼎突然傾斜,鼎耳麻繩繃斷。鼎中傾瀉出的不是青銅液,而是粘稠的血漿,血裏沉浮著半截鎮水木,木紋年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看清楚......"
童子的聲音在幻象中忽遠忽近。子奚的左臂符紋突然灼燒般劇痛,幻象破碎前最後一瞬,他注意到第七尊鼎的足部,那裏刻著個不起眼的"奚"字,是他西周時的筆跡。
子奚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官倉的陶甕。甕口的竹簡"嘩啦啦"散落,簡上被篡改的《九章算術》文字像活蟲般扭動。童子趁機撲來,機關手的指尖彈出三寸長的青銅刺
"鏘!"
子奚橫劍格擋,青銅刺擦著劍刃劃過,火花照亮童子那張半人半機械的臉。他的右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淚,嘴唇蠕動著比了個口型:"鼎耳即星柄"
話音未落,機關手的齒輪"哢哢"逆轉,青銅刺調轉方向,猛地紮進童子自己的咽喉!
金黃色的血噴濺在子奚前襟,布料瞬間腐蝕出蜂窩狀的洞。童子的身體抽搐著倒下,手指卻死死摳住地磚縫隙,指甲崩裂也渾然不覺。
地窖頂部的石板突然"轟隆"閉合,最後的月光被切斷前,子奚看到童子用血在地上畫了個殘缺的星圖,北鬥第七星的位置,連著一道紅線,直指他腰間玉璧卦盤所指的方向: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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