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割著臉。
    我們剛下飛機，高原反應就讓胖子直接趴在了機場的長椅上，臉色發青，抱著氧氣瓶猛吸。張道長倒是精神抖擻，甚至掏出一把銅錢在手裏把玩，說是要“測測此地的陰陽”。
    楊雪莉的狀態最令人擔憂——她的右眼紗布已經換成了特製的黑色眼罩，但邊緣仍時不時滲出藍色的液體，在低溫下迅速凝結成冰晶。
    “先去準備裝備。”她說話時呼出的白氣裏帶著一絲詭異的藍色，“我們隻有三天時間。”
    我抬頭望向遠處連綿的雪山，昆侖山脈如同一條沉睡的巨龍，最高處被雲霧籠罩，隱約可見冰川的反光。那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惡羅海城，傳說中蛇神的埋骨之地。
    陳教授和馬克去聯係當地的向導，我和胖子則跟著楊雪莉來到八角街的一家古董店。店門上掛著串骨製風鈴，推門時發出瘮人的碰撞聲。
    店內昏暗潮濕，貨架上擺滿了藏傳佛教的法器、唐卡和人骨製品。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喇嘛坐在櫃台後，正在擦拭一顆泛黃的人類頭骨。
    “紮西德勒。”老喇嘛抬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楊雪莉的瞬間驟然睜大，“你……被‘它’標記了。”
    楊雪莉摘下眼罩。
    老喇嘛倒吸一口涼氣，迅速從櫃台下取出一串骨鏈，快速念誦咒語。骨鏈上的珠子突然無風自動，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蛇神之眼……”老喇嘛的聲音發抖，“姑娘，你從哪裏惹來的？”
    楊雪莉沒有回答，而是取出一張照片——那是她外公鷓鴣哨年輕時在冰川前的合影，背景裏隱約可見一座黑色建築的輪廓。
    老喇嘛盯著照片看了許久，突然轉身從暗格裏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
    “惡羅海城，苯教禁地。”他用枯瘦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三十年前，有一支德國探險隊去過，隻有一個人回來。”
    “回來的人呢？”我問。
    老喇嘛露出詭異的笑容：“瘋了，整天念叨著‘蛇神醒了’，最後……”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胖子咽了口唾沫：“老胡，要不咱們再考慮考慮？”
    我沒理他，仔細查看地圖。羊皮紙上用暗紅色顏料標注著路線，途經之處畫滿了眼睛符號，和精絕古城的標記一模一樣！
    “這是什麽？”我指著那些眼睛。
    老喇嘛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蛇神的信徒……它們永遠注視著……”
    就在這時，店門被猛地推開，陳教授滿臉驚恐地衝進來：“向導找到了，但他——”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藏袍的高大男人踉蹌著跟進來。他的左眼隻剩下血淋淋的空洞，右眼瞳孔卻是詭異的豎瞳，像蛇一樣！
    “你們……要找惡羅海城？”向導的聲音嘶啞得不似人類，“我帶你們去……正好給蛇神送祭品……”
    第二天清晨，我們乘坐改裝過的吉普車向昆侖山脈進發。
    向導名叫多吉，他的豎瞳眼睛在陽光下會收縮成一條細線，看得人毛骨悚然。據陳教授說，找到他時，他正在自己的帳篷裏生吃一隻活羊，滿嘴鮮血。
    “十年前……我帶德國人進山。”多吉握著方向盤，斷斷續續地說，“他們打開了不該打開的門……蛇神賜給我這隻眼睛……讓我等待下一個祭品……”
    他從後視鏡裏盯著楊雪莉，嘴角咧到耳根。
    車子在海拔四千米處拋錨了。前方是終年不化的冰川，我們必須徒步前進。凜冽的寒風中，張道長取出七張符紙分給大家：“貼身放好，能避‘雪魈’。”
    “雪魈？”胖子縮了縮脖子。
    “雪山裏的活屍。”張道長壓低聲音，“專吃人眼。”
    我看向多吉，發現他正仰頭嗅著空氣，豎瞳縮成一條縫：“暴風雪要來了……快走！”
    我們艱難地在齊膝深的雪中跋涉。楊雪莉的狀態越來越糟，她的眼罩已經完全被藍色液體浸透，不得不摘下來。那隻右眼現在像一顆發光的藍寶石，瞳孔中的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半邊臉頰，形成半張麵具的輪廓。
    “還有多遠？”陳教授氣喘籲籲地問。
    多吉指向雲霧繚繞的山巔：“天黑前……能到第一道門……”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馬克發出一聲驚呼。我們趕過去，隻見雪地上赫然出現一串腳印——人類的腳印，但足有半米長！
    “雪魈！”多吉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它們在歡迎我們！”
    張道長迅速結印念咒，七張符紙無火自燃，在我們周圍形成一道火圈。風雪中傳來幾聲似哭似笑的嚎叫，幾個巨大的白影在不遠處徘徊。
    “跑！”我拽起楊雪莉向前衝去。
    暴風雪越來越猛，能見度降到不足五米。就在我們即將迷失方向時，多吉突然停下，指著前方一塊被冰封的巨石：“到了……惡羅海城的大門！”
    巨石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圖案，中央是一道狹窄的裂縫，剛好容一人側身通過。裂縫邊緣結著厚厚的冰層，像是被刻意封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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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跪在石前，用藏語高聲吟誦。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冰層竟然開始融化，裂縫緩緩擴大，露出裏麵幽深的通道。
    一股帶著腥味的暖風從通道深處湧出。
    楊雪莉的右眼突然藍光大盛，她像被控製般向裂縫走去：“它在叫我……”
    通道內部出乎意料地溫暖，岩壁上覆蓋著一層發光的苔蘚，提供微弱的光亮。
    多吉點燃了準備好的火把，火光映照下，我們看到通道兩側堆滿了白骨——有人類的，也有某種巨大生物的。
    “祭品……”多吉癡迷地撫摸著一具頭骨，“蛇神喜歡眼睛……”
    陳教授檢查了幾具較新的骸骨：“這些是德國探險隊的！至少死了三十年，但屍體保存完好……這不科學！”
    馬克的儀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檢測到強烈的電磁波動！這地方有異常能量場！”
    張道長臉色凝重：“不是能量場……是‘炁’！某種古老的存在正在蘇醒！”
    通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冰洞，中央矗立著一座黑色金字塔狀建築，完全由某種類似黑曜石的材質建成。塔身表麵刻滿了與精絕古城相同的眼睛符號，塔尖直插冰層頂部。
    “惡羅海城……”楊雪莉夢囈般說道，“蛇神的宮殿。”
    我們小心翼翼地接近黑塔。塔基處有一扇石門，門上雕刻著一條盤繞的巨蛇，蛇眼處是兩個深不見底的孔洞。
    多吉突然跪下來，從懷裏掏出一把骨刀，毫不猶豫地剜出了自己的左眼！
    “臥槽！”胖子嚇得後退兩步。
    多吉將血淋淋的眼球塞進蛇眼的孔洞，發出癲狂的大笑：“祭品！新鮮的祭品！”
    石門緩緩開啟，一股腐臭的熱風撲麵而來。
    楊雪莉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胡八一……我控製不住了……”
    她的右眼已經完全變成了藍色光源，臉上的金色紋路蔓延到了脖頸，形成一張完整的黃金麵具圖案！
    石門後傳來“嘶嘶”的聲響，像是無數條蛇在爬行。
    “快進去！”多吉推搡著我們，“蛇神已經等不及了！”
    張道長突然掏出銅錢劍，一劍刺穿多吉的喉嚨：“他不是人！是蛇奴！”
    多吉倒在地上，卻還在笑，鮮血從他口中湧出：“晚了……你們都是祭品……”
    他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鼓起一個個蠕動的包塊，最後“噗”地裂開——數十條黑蛇從他體內鑽出！
    “跑！”我拉著楊雪莉衝進石門，其他人緊隨其後。
    石門在身後轟然關閉，將蛇群隔絕在外。
    塔內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具龐大的蛇骨——長度超過三十米，頭骨大如汽車，即使已經白骨化，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蛇神遺骨……”陳教授顫抖著說，“這不可能……蛇類不可能長到這種體型！”
    馬克的儀器直接爆表：“這裏的電磁場強得離譜！簡直像是……”
    “像是活的一樣。”我接話道，感到一陣眩暈。
    蛇骨頭顱的正前方，有一個石台，台上放著一卷竹簡——正是我在幻象中看到的那卷！
    “秘術下半部！”我衝過去，卻發現竹簡被一層透明的膜包裹著，像是……蛇的蛻皮？
    楊雪莉突然掙脫我的手，踉蹌著走向蛇骨頭顱。她的右眼藍光投射在蛇骨上，竟讓那些骨頭泛出詭異的金屬光澤。
    “楊雪莉！”我大喊，“別過去！”
    她充耳不聞，徑直走到蛇骨下方，仰頭與巨大的頭骨對視。
    “終於……”她的聲音變成了男女混音，“我等了太久……”
    蛇骨的眼窩中突然亮起兩團藍火！
    整個空間開始震動，塔身的眼睛符號一個接一個亮起藍光。竹簡外的蛇蛻突然裂開，竹簡自動展開，浮到半空中——
    上麵一個字也沒有！
    “是空白的？”胖子傻眼了。
    張道長卻臉色大變：“不是空白……是‘無字天書’！需要用血激活！”
    我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竹簡上。血珠滾動，竟然組成了熟悉的字跡——是《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續篇！
    我迅速瀏覽內容，越看心越沉。
    “老胡，上麵說什麽？”胖子焦急地問。
    我抬頭看向楊雪莉——不，現在應該說是“女王”了。她的身體已經懸浮到半空，與蛇骨頭顱平齊，藍光將二者連接在一起。
    “竹簡上說……”我的聲音幹澀，“精絕女王是蛇神的祭司，她用鬼洞之眼換取長生，代價是每百年需要一個‘容器’轉世……”
    陳教授驚呼：“所以楊小姐是……”
    “這一代的容器。”我握緊竹簡，“而蛇神……正在通過她複活！”
    仿佛印證我的話一般，蛇骨開始蠕動，骨節之間生出黑色的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竹簡上最後一行字浮現：
    “唯有以雮塵珠為引，容器為祭，方可再封蛇神。”
    胖子一把抓住我：“老胡！你不會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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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向懸浮在半空的楊雪莉，她臉上的金色麵具已經完全成型，隻有左眼還是原來的樣子，正流著淚看向我。
    “胡……八一……”她艱難地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動手……”
    我從懷中取出雮塵珠，珠子表麵的裂痕已經蔓延到整個表麵，隨時可能破碎。
    張道長迅速布陣，用銅錢在地上擺出八卦圖案：“小子！快決定！沒時間了！”
    蛇骨的再生速度越來越快，已經覆蓋了三分之一的軀體。楊雪莉的右眼藍光正在被蛇骨吸收，每吸收一分，她的身體就透明一分。
    竹簡上的字跡開始變化，浮現出另一段話：
    “容器若心甘情願赴死，可逆轉儀式，反噬施術者。”
    我衝到陣法中央，高舉雮塵珠：“楊雪莉！你願意嗎？”
    她的左眼流下血淚，緩緩點頭。
    我念出竹簡上最後的口訣：
    “天地反覆，陰陽逆施！以珠為媒，以魂為契！”
    雮塵珠應聲而碎！
    一道金光從碎片中射出，正中楊雪莉的胸口。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右眼的藍光突然逆轉流向，反而開始吸收蛇骨的黑氣！
    蛇神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尚未完全再生的軀體開始崩潰。塔身的眼睛符號一個接一個爆裂，整個空間劇烈震動。
    “塔要塌了！”陳教授大喊。
    楊雪莉從半空墜落，我衝過去接住她。她的右眼已經恢複正常，但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
    “走！”張道長拉開一道暗門，“這裏有出口！”
    我們跌跌撞撞地衝進通道，身後傳來蛇神不甘的咆哮。就在我們衝出塔身的瞬間，整座黑塔轟然坍塌，激起漫天冰塵。
    暴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月光下，楊雪莉在我懷中睜開眼，虛弱地笑了：“謝謝……你救了我……”
    我看向手中的竹簡——上麵的字跡正在消失，最後隻剩下一行小字：
    “鬼洞之眼未滅，十年後必再蘇醒。”
    遠處的冰川傳來隆隆的雪崩聲，仿佛蛇神最後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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