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香港維多利亞港。
    潮濕的海風裹挾著鹹腥味撲麵而來，我站在碼頭邊，望著遠處停泊的"南海明珠號"貨輪。十年過去，我眼角已爬上細紋，但掌心的老繭依舊堅硬——那是無數次握緊工兵鏟和羅盤留下的痕跡。
    "老胡！這邊！"
    胖子從一輛黑色奔馳上跳下來，西裝革履，肚子比十年前更圓潤了。他身後跟著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手裏捧著個青銅羅盤。
    "介紹一下，這是我徒弟阿寧，劍橋考古係的！"胖子得意地拍拍年輕人肩膀，"專門研究超自然現象。"
    阿寧靦腆地推了推眼鏡："胡叔好，王叔常提起您和楊阿姨在精絕古城的事。"
    我皺眉看向胖子："你連這些都跟外人說？"
    "哪能啊！"胖子湊過來低聲道，"這小子不簡單，他太爺爺是民國時期有名的"觀山太保"，家裏有本《歸墟卦鏡》的殘卷！"
    我心頭一震。歸墟——傳說中南海之下的無底深淵，《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曾提到它是"萬水歸宿，眾劫終結"之地。
    貨輪汽笛長鳴，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楊雪莉穿著米色風衣，右眼戴著銀色眼罩，左手中指上的玉戒指泛著幽幽青光。
    "好久不見，胡八一。"她嘴角微揚，"上船吧，時間不多了。"
    貨輪底艙被改造成了臨時研究所。牆上貼滿了南海海域的衛星圖，中央沙盤裏是一座水下建築的微縮模型。
    "歸墟之國，又稱"恨天氏遺址"。"楊雪莉用激光筆點著沙盤，"根據這十年來的調查，它位於南海1500米處的海溝中，是上古時期崇拜"龍火"的文明遺跡。"
    投影儀亮起，播放出一段模糊的水下錄像：幽藍的海水中，隱約可見一座金字塔狀的建築，表麵覆蓋著發光珊瑚。
    "三個月前，英國海洋勘探隊拍到的。"楊雪莉切換幻燈片，畫麵變成一具古怪的幹屍——人形，但頭骨狹長，肋骨呈扇形展開，"他們在遺址外圍發現的守衛屍體。"
    胖子倒吸涼氣："這他媽是人還是魚？"
    "是"鮫人"。"阿寧突然開口，"《山海經》記載"氐人國在建木西，其為人麵而魚身"。我太爺爺的筆記裏說，歸墟入口由鮫人把守。"
    楊雪莉點點頭，取出一塊青銅碎片放在桌上："更重要的是，我們在遺址附近發現了這個。"
    碎片上刻著半個眼睛圖案——和精絕古城的標記一模一樣！
    我猛地站起："精絕女王與歸墟有關？"
    "不隻是有關。"楊雪莉摘下眼罩，露出那隻淡藍色的右眼，"竹簡上說的"鬼洞之眼"，其實來自歸墟。"
    船艙突然劇烈搖晃，警報聲刺耳響起。
    "怎麽回事？"胖子抓住桌沿。
    船員慌張衝進來："楊小姐！聲呐探測到有大型生物在跟蹤我們！"
    監控屏幕上，一個長約二十米的黑影正繞著貨輪遊弋。
    我們衝上甲板時，海麵已掀起詭異漩渦。月光下，數十個蒼白的身影在浪花中若隱若現——它們上半身似人，下半身是魚尾，眼睛泛著幽綠光芒。
    "鮫人！真的存在！"阿寧激動得聲音發顫。
    為首的鮫人突然躍出水麵，落在甲板上。它身高近兩米，鱗片閃著金屬光澤，手中握著骨製三叉戟。當它開口時，聲音像無數氣泡炸裂：
    "持……鏡者……來……"
    楊雪莉上前一步："我們為歸墟之門而來。"
    鮫人咧開滿是尖牙的嘴，突然將三叉戟刺向自己左眼！藍綠色的血液噴濺在甲板上，竟自動組成一串古怪符號。
    阿寧驚呼："這是"龍火文"！太爺爺筆記裏提過！"
    符號閃爍幾秒後消散，鮫人轉身跳回海中。其他鮫人齊聲發出高頻尖叫，震得我們耳膜生疼，隨後集體潛入深海。
    "它們什麽意思？"胖子揉著耳朵問。
    楊雪莉臉色凝重："在警告我們。歸墟之門每次開啟都需要活祭，上次是它們的眼睛，這次……"她看向我，"恐怕要我們的。"
    我翻出隨身攜帶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殘本，其中一頁記載：
    "歸墟有門，十年一現，以目為鑰，以魂為舟。"
    阿寧突然想起什麽，從背包裏掏出一麵青銅古鏡："胡叔，或許這個能幫上忙。"
    鏡子背麵鑄著繁複的星圖，中央是銜尾蛇圖案。當月光照在鏡麵時，竟投射出一幅全息海圖，標記著歸墟之門的精確坐標！
    "觀山太保的卦鏡！"我震驚道，"你從哪得到的？"
    "家族秘藏。"阿寧神秘一笑，"太爺爺說這鏡子能照見"真實"。"
    貨輪突然再次劇烈搖晃。雷達顯示，那個巨大黑影正以驚人速度衝向海麵！
    "準備潛水器！"楊雪莉大喊，"它要帶我們下去！"
    深海潛水艙像個鋼鐵棺材，在1000米的壓強下吱嘎作響。透過強化玻璃窗，我看到那隻巨型生物的真容——一條堪比潛艇大小的六鰓鯊，但它的頭部嵌著塊青銅板，板上刻滿眼睛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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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鯊魚被歸墟改造過。"楊雪莉調整著氧氣閥，"它負責運送祭品。"
    阿寧的卦鏡突然發出刺眼強光，鏡麵浮現出新的文字：
    "入歸墟者，需棄一目。"
    深海黑暗中，隱約出現一座巨大的石門。門框上纏繞著發光海藻，中央是直徑三米的圓形凹槽，槽內布滿尖刺。
    "那凹槽……"胖子聲音發抖，"該不會是要把眼珠子按進去吧？"
    六鰓鯊用頭撞擊潛水艙，金屬外殼開始變形。
    "沒時間了！"楊雪莉咬牙取出匕首，"我來。"
    我一把抓住她手腕："不行！你的右眼已經——"
    "不是右眼。"她慘然一笑，"女王留在我體內的東西，正好用來開門。"
    刀光閃過，楊雪莉竟從右眼眶中挖出一顆發光的藍色晶體！那是十年前蛇神儀式殘留在她體內的"鬼洞之眼"碎片！
    潛水艙轟然破裂，海水瘋狂湧入。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楊雪莉將晶體按入門上凹槽。
    藍光炸裂，石門緩緩開啟，裏麵竟是幹燥的空氣與——
    一座沉沒的城市。
    我醒來時躺在石台上，身下刻著巨大的銜尾蛇浮雕。
    歸墟之國內部像個倒置的漏鬥，無數建築沿著螺旋階梯向下延伸，最深處是翻騰的黑色火焰。空氣中飄著硫磺味，但詭異的是沒有一滴水。
    "胡八一。"楊雪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站在台階邊緣，右眼纏著新紗布，手中捧著阿寧的卦鏡。胖子和阿寧昏迷在不遠處，身上纏著發光海藻。
    "這是哪？"我掙紮著坐起。
    "歸墟核心——"龍火祭壇"。"她指向深淵，"當年恨天氏在這裏馴服"龍火"，卻引發大洪水導致文明毀滅。"
    卦鏡突然從她手中飛起，懸浮在空中投射出影像：精絕女王跪拜在一個青銅巨鼎前，鼎中燃燒著同樣的黑火。
    "現在你明白了吧？"楊雪莉苦笑，"精絕國的力量源自歸墟，女王用龍火製造了鬼洞之眼。"
    我猛然醒悟："所以竹簡說十年後詛咒會複蘇，是因為——"
    "龍火每十年活躍一次。"她指向深淵，"而今天就是新一輪周期。"
    黑火突然暴漲，化作巨蟒形狀向我們撲來！楊雪莉推開我，自己卻被火焰纏住。更可怕的是，火焰中浮現出精絕女王的麵容！
    "容器……歸來……"火焰發出嘶吼。
    千鈞一發之際，阿寧突然躍起，將卦鏡砸向火焰："太爺爺說過，歸墟最怕"真實"！"
    鏡麵破碎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噴湧而出——原來阿寧的太爺爺當年為尋長生來過歸墟，用卦鏡記錄下龍火的秘密：
    "龍火實為上古異蟲"熵"，以時間為食，需用"時之沙"鎮壓。"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小瓶——裏麵裝著十年前從精絕古城帶出的沙粒，當時隻覺得它偶爾會逆流而動，沒想到竟是……
    將沙粒撒向火焰的刹那，整個歸墟劇烈震動。黑火被無數金色沙粒包裹，逐漸縮小成一枚黑色晶體。
    精絕女王的幻影發出不甘的尖嘯："你們……阻止不了……輪回……"
    楊雪莉撿起晶體，突然露出決絕神色："胡八一，記得《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最後一頁嗎？"
    我心頭巨震——那頁被燒毀前，最後一行是：
    "陰陽逆轉時，容器可化牢。"
    她毫不猶豫地將晶體按入自己心口！
    藍光與黑火在她體內交織，最終歸於平靜。當她再度睜眼時，右眼的紗布下透出金銀交織的光芒。
    "暫時封印住了。"她虛弱地笑笑，"但隻能維持四十九天。"
    遠處，海水開始倒灌歸墟。我們必須在城市重新沉沒前逃出去。
    而更大的問題是——楊雪莉現在既是囚籠，也是即將被吞噬的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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