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潘家園的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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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城的冬天幹冷刺骨,西北風裹挾著細碎的沙粒抽打在臉上,像無數把小刀在割肉。我裹緊那件從部隊帶回來的舊軍大衣,把領子豎起來擋住半邊臉,蹲在潘家園古玩市場東南角的地攤前,假裝對一件贗品青銅器感興趣,眼角餘光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青銅器上的銅鏽明顯是用化學藥劑做舊的,我伸手摸了摸,指腹立刻沾上一層綠色粉末。攤主是個滿臉褶子的老頭,見我端詳許久,湊過來壓低聲音道:"這位爺好眼力,這可是正經的商周貨,剛從陝西那邊..."
    "扯淡。"我打斷他,拍了拍手上的銅鏽粉,"上周做的吧?鹽酸泡的?"
    老頭臉色一變,正要發作,突然瞥見我大衣下露出的工兵鏟手柄,立刻堆起笑臉:"喲,原來是行家。您慢慢看,慢慢看..."
    我沒再搭理他,繼續假裝研究地攤上的物件。這已經是我今天轉的第七個攤位了。自從精絕古城回來,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身上都出現了那個詭異的眼球狀紅斑,每到月圓之夜就隱隱作痛,像有什麽東西在皮膚下麵蠕動。陳教授說過,這是鬼洞族的詛咒,唯有傳說中的雮塵珠可解。
    "老胡!這兒呢!"
    王胖子的大嗓門從背後傳來,我回頭看見他裹著件油膩膩的皮夾克,正衝我擠眉弄眼。他身後跟著大金牙,那兩顆標誌性的金門牙在冬日陽光下閃閃發亮,活像兩粒金豆子。
    我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跟著他們鑽進市場最角落的"聚寶齋"。這是大金牙的鋪子,門麵不大,但勝在位置隱蔽。鋪子裏光線昏暗,貨架上擺滿了真假難辨的古玩,空氣中飄著檀香和黴味混合的古怪氣味。
    大金牙麻利地拉下卷簾門,又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轉身時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胡爺,出事了。"
    我心裏一沉:"紅斑又發作了?"
    胖子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擼起袖子,露出手臂內側——那個眼球狀的紅斑比上個月又大了一圈,邊緣還出現了放射狀的細紋,像血絲一樣蔓延。
    "昨晚上疼得老子一宿沒睡,"胖子齜牙咧嘴地說,"跟有人拿燒紅的針在肉裏攪和似的。"
    大金牙也亮出自己的紅斑,情況比胖子更嚴重。我默默卷起自己的袖子,三人的紅斑幾乎一模一樣,都在緩慢擴散。
    "不能再拖了,"我深吸一口氣,"陳教授說過,這詛咒會慢慢吞噬中咒者的生命力,最後全身潰爛而死。"
    胖子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地圖鋪在桌上,油膩的手指在上麵點來點去:"瞅瞅這個,哥們兒花了大價錢從雲南那邊搞來的。遮龍山,獻王墓,據說裏頭有雮塵珠!"
    我湊近細看。地圖很舊,邊緣已經磨損,但上麵的墨跡依然清晰。那是一張手繪的局部地形圖,標注著"遮龍山"三個字,山形輪廓像一條盤踞的巨蟒。地圖中央用朱砂畫了個醒目的紅圈,旁邊寫著"蟲穀"二字,字跡已經褪色,但仍能看出書寫時的倉促。
    "消息可靠嗎?"我仔細端詳地圖上蜿蜒的山路和模糊的標記,直覺告訴我這地方不簡單。
    大金牙搓著手,金牙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胡爺,千真萬確。我聯係了雲南那邊的線人,說遮龍山確實有個古墓,當地人叫它蟲穀,進去的人沒一個能活著出來。"他壓低聲音,"線人說,那地方鬧痋蟲。"
    "痋蟲?"我皺眉。
    "滇南秘術,"大金牙神秘兮兮地說,"據說是古滇國巫師用活人培養的蠱蟲,能鑽入人體產卵,把人活活吃空..."
    胖子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打住打住,說得我早飯都要吐出來了。"
    我沒說話,手指沿著地圖上的路線滑動,在腦海中勾勒出地形。遮龍山,蟲穀,獻王墓...這些名字在我讀過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都有提及。獻王是古滇國的一位巫師國王,擅長痋術和蠱毒,據說死後用邪法保持屍身不腐,等待複活。
    "老胡,你倒是說句話啊,"胖子捅捅我,"這趟活接不接?"
    我正要回答,鋪子門突然被推開,一陣冷風裹著雪花灌進來。我們三人同時警覺地抬頭,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
    "不介意我加入吧?"
    是sey楊。她穿著利落的棕色獵裝,長發束成馬尾,碧綠的眼睛在昏暗的鋪子裏像兩汪深潭。她反手關上門,動作幹淨利落,沒有多餘的聲音。
    胖子撇撇嘴:"楊參謀,咱們這可是玩命的勾當,您一美國妞兒..."
    "我外公是搬山道人鷓鴣哨,"sey楊打斷他,從背包裏取出一疊發黃的筆記拍在桌上,"這些是他在雲南尋找雮塵珠時留下的。我想,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我翻開那些筆記,紙張已經泛黃,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詭異符號和地形圖,還有幾頁被血跡浸透,字跡模糊不清。最後一頁隻有一句話:"蟲穀有仙,見之即死。"字跡潦草,像是倉促間寫下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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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子裏一時安靜得可怕,隻有老式掛鍾的滴答聲格外清晰。我、胖子、大金牙和sey楊四人麵麵相覷,誰也沒先開口。
    最後還是sey楊打破了沉默:"你們身上的紅斑,我也有一處。"她解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那裏赫然是一個與我們一模一樣的眼球狀印記,隻是顏色更深,邊緣的血絲已經蔓延到胸口。
    我倒吸一口涼氣:"精絕古城之後你也..."
    "回美國後第三天出現的,"她平靜地說,"我查閱了外公留下的資料,發現這可能是鬼洞族的血咒,唯有雮塵珠可解。"她指向地圖上的蟲穀標記,"根據外公筆記,獻王墓中確實藏有雮塵珠。"
    胖子撓撓頭:"那還等什麽?收拾家夥走人啊!"
    大金牙卻猶豫了:"幾位爺,不是我打退堂鼓,但這蟲穀...我線人說那地方邪性得很。十年前有支地質勘探隊進去,就再沒出來。後來有人在穀口發現了他們的裝備,裏麵的水壺都變成了蟲巢..."
    "怕了就直說,"胖子嗤笑一聲,"我和老胡兩個人去也行。"
    "我不是怕!"大金牙急得金牙直閃光,"我是說咱們得準備充分。胡爺,您那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裏有沒有提到這種痋術?"
    我回憶著書中的內容:"滇南痋術,源於古滇國,以活人為皿,養蟲為兵。蟲分五類:飛痋、血痋、屍痋、骨痋、魂痋..."我頓了頓,"書上說,最厲害的痋術能讓人死後魂魄不散,借蟲重生。"
    sey楊點點頭:"外公筆記裏提到,獻王墓分內外三層,外層是蟲障,中層是霧障,內層是血障。隻有破了這三重障,才能見到真正的墓室。"
    "等等,"胖子舉手,"什麽叫血障?"
    sey楊綠眼睛閃過一絲寒意:"就是用活人鮮血布置的機關。"
    鋪子裏又陷入沉默。窗外天色漸暗,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撲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既然如此,"我深吸一口氣,拍板決定,"咱們就闖一闖這雲南蟲穀。胖子,你去準備裝備;大金牙,聯係雲南那邊的接頭人;sey楊,把你外公的筆記整理一下;我負責研究路線和破解機關的方法。"
    "什麽時候出發?"胖子摩拳擦掌。
    "三天後,"我說,"越快越好。"
    sey楊突然從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包遞給我:"這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可能用得上。"
    我打開紙包,裏麵是幾支裝著不明液體的安瓿瓶和幾包粉末,標簽上全是英文。
    "驅蟲劑和解毒劑,"她解釋道,"根據外公描述的痋蟲特性特別研製的。"
    我小心收好:"謝了。對了,你外公...最後找到獻王墓了嗎?"
    sey楊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找到了,但沒能出來。筆記是後來當地人在穀口發現的,裝在防水袋裏。"她輕輕撫摸筆記上的血跡,"這是我外公的血。"
    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胖子趕緊打圓場:"那什麽...咱們這次準備充分,肯定能馬到成功!老胡,你不是會看風水嗎?給咱們說說這獻王墓什麽來頭?"
    我展開地圖,指著上麵的山形:"按《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記載,"山勢如蟒,必有異寶"。你們看遮龍山的走向,像不像一條盤踞的巨蟒?這種地形在風水上叫"蟠龍勢",最適合修建陰宅。"
    "獻王選這裏建墓,一是借龍氣養屍,二是..."我指向地圖上標注的蟲穀位置,"這裏地勢低窪,四麵環山,是個天然形成的"聚陰盆",陰氣匯聚不散,最適合養痋蟲。"
    大金牙聽得直搓手:"胡爺,那咱們怎麽進去?"
    "按風水格局,墓門應該在"龍頷"位置,"我指著地圖上一處標記,"這裏應該有條古道,不過這麽多年過去,可能已經被植被覆蓋了。"
    sey楊對照她外公的筆記:"沒錯,外公提到過一條"蛇道",是古代工匠進出用的秘道,入口在遮龍山東側。"
    我們正討論著,鋪子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我們立刻警覺地停下話頭,胖子無聲地抄起了桌上的青銅鎮紙。
    "誰?"大金牙問。
    "周師傅,您訂的貨到了。"外麵是個年輕的聲音。
    大金牙鬆了口氣,去開門。一個穿著破棉襖的小夥子站在門口,懷裏抱著個木盒子:"掌櫃的,您上個月訂的"山貨",老板讓我送來。"
    大金牙接過盒子,塞給小夥子幾張鈔票:"辛苦了,替我謝謝馬老板。"
    關上門,大金牙神秘兮兮地把盒子放在桌上:"好東西,專門為這趟雲南之行準備的。"
    打開盒子,裏麵是四個小巧的銅鈴,鈴身上刻滿古怪的符文。
    "驚屍鈴?"我拿起一個細看。
    "胡爺好眼力!"大金牙豎起大拇指,"正宗的湘西趕屍鈴,能預警陰物靠近。我托了好大關係才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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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y楊拿起一個搖了搖,鈴鐺卻沒發出聲音。她疑惑地看向大金牙。
    "這鈴不是用聽的,"大金牙解釋,"是用看的。"他指向鈴舌下方掛著的小鏡子,"有陰氣靠近時,鏡麵會變黑。"
    我們各自收好鈴鐺,繼續討論行程細節。天色已晚,窗外的雪停了,但寒風依然呼嘯。
    "今天就到這吧,"我站起身,"大家分頭準備,三天後火車站集合。"
    走出聚寶齋,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sey楊叫住我:"胡八一,能單獨談談嗎?"
    胖子衝我擠擠眼,拉著大金牙先走了。我和sey楊並肩走在潘家園空蕩的街道上,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
    "你在隱瞞什麽?"她突然問。
    我心頭一跳:"什麽意思?"
    "你對獻王墓的了解不止書上那些,"她直視我的眼睛,"剛才說到"魂痋"時,你的表情變了。"
    我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父親...二十年前去過雲南,說是考察少數民族文化,但帶回來的筆記裏全是關於獻王墓的記載。"我苦笑一聲,"他回來後三個月就瘋了,總說有蟲子在他皮膚下麵爬...最後跳樓自殺。整理遺物時,我發現他手臂上有個模糊的紅斑,和我們現在的一模一樣。"
    sey楊倒吸一口氣:"所以你早就知道獻王墓..."
    "我知道它很危險,"我搖頭,"但不知道具體位置,直到今天看到那張地圖。"我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sey楊,這趟凶多吉少,你其實不必..."
    "我必須去,"她打斷我,"不僅為了解除詛咒,還為了完成外公未竟之事。"她頓了頓,"而且...我相信你。"
    路燈突然亮起來,照在她臉上,那雙綠眼睛裏有種我讀不懂的情緒。我們默默走完剩下的路,在十字路口分開。
    回到租住的小屋,我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打開鎖,裏麵是我父親的遺物——幾本發黃的筆記本和一塊奇特的青銅碎片,碎片上刻著半隻眼睛的圖案,瞳孔部分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
    我摩挲著青銅碎片,想起父親臨終前癲狂的囈語:"蟲穀有仙...見之即死..."
    窗外,一輪血月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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