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胡八一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驚醒。他抓起枕邊的匕首衝出艙室，迎麵撞上同樣驚醒的王胖子。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衝向甲板。
    "飛鷗號"被一片血紅色的海水包圍。
    不是朝陽映照的那種紅，而是像稀釋的血液，濃稠而渾濁，散發著淡淡的鐵鏽味。胡八一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海水，指尖立刻傳來刺痛感——這水具有輕微的腐蝕性。
    "他娘的！"王胖子揉著被灼紅的手指，"這海裏是倒了硫酸嗎？"
    雪莉楊已經拿著取樣瓶在船尾收集樣本。她穿著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將海水倒入幾個試管中。試管裏的液體呈現出詭異的漸變色彩——從表麵的鮮紅逐漸過渡到底部的墨綠色。
    "不是普通赤潮。"她眉頭緊鎖，"含有大量血紅蛋白和硫化物...這更像是..."
    "血池。"胡八一接口道，想起《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的記載，"傳說歸墟附近有血池，是海葬者怨氣所化。"
    老海狼從駕駛艙探出頭，臉色比往常更加灰敗："胡爺，聲呐顯示水下有東西...很大，但不是魚。"
    胡八一走進駕駛艙，盯著聲呐屏幕。代表海床的綠色線條上方，懸浮著一個模糊的紅色輪廓，形狀像條巨蛇，但頭部異常膨大，時不時分裂成幾條細小的支流，如同觸須。
    "它在跟著我們。"老海狼的聲音發緊，"從離開鬼哭礁就一直跟著。"
    胡八一注意到，那個紅點始終與"飛鷗號"保持約五十米的距離，船加速它也加速，船減速它也減速，如同一個耐心的獵手。
    "保持航向。"胡八一小聲說，"別驚動它。"
    甲板上，王胖子突然驚呼起來："老胡！快看這個！"
    胡八一趕到船首，隻見王胖子指著血紅海水中漂浮的物體——那是一塊腐朽的木板，上麵用黑漆畫著個殘缺的符號，隱約能辨認出是某種符文。
    "驅邪符。"胡八一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漁船上的鎮煞符！"
    更多的碎片浮出水麵：斷裂的繩索、變形的鐵桶、甚至還有半截魚叉。所有物品都覆蓋著一層黏糊糊的紅色藻類，正是潘家園出現過的那種"血藻"。
    雪莉楊用網兜撈起一塊木板，翻轉過來後，所有人都僵住了——木板背麵釘著五根手指。不是模型，是真人的手指，已經泡得發白腫脹，斷口處卻異常整齊，像是被什麽利器一次性切斷。
    "這是警告。"雪莉楊輕聲說，小心地將木板放回海中。
    胡八一突然感到脖子上的摸金符開始發燙。他警覺地環顧四周，發現紅色海水中有細小的黑色顆粒正逐漸上浮。撈起一看，竟是燒焦的骨屑。
    "準備黑驢蹄子和糯米。"他低聲吩咐王胖子，"有東西要來了。"
    話音剛落，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麽障礙物。但放眼望去，海麵上一片空曠，隻有那無邊無際的血紅海水。
    正午時分，赤潮變得更加濃稠。船首劈開的浪花不再是白色泡沫，而是像真正的血液般猩紅黏膩，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胡八一和雪莉楊在船艙研究絲絹海圖，試圖找出避開赤潮的航線。圖紙上的發光線條不斷變化，最終形成一個環狀路徑，環繞著中心旋渦。
    "我們得穿過這片赤潮。"雪莉楊指著海圖，"但路線不是直線，要按特定軌跡走。"
    胡八一點頭："像走迷宮一樣。"他想起小時候聽過的漁民傳說，"有些海域是活的，會記住闖入者的路線。"
    甲板上突然傳來王胖子的驚叫："老胡！出事了！"
    胡八一衝上甲板，順著王胖子顫抖的手指看去，胃部頓時一陣痙攣——海麵上漂浮著十幾具屍體。不是現代人的屍體，而是穿著明代水師服飾的士兵，個個麵色青紫，眼睛圓睜，雙手保持抓握姿勢，仿佛死前正在掙紮求生。
    更詭異的是，這些屍體沒有腐爛，隻是被海水泡得腫脹發亮，像被一層透明膠質包裹著。他們隨著海浪起伏，卻始終麵朝"飛鷗號"，空洞的眼睛似乎在追蹤船上的人。
    "是"海僵"！"老海狼的聲音從駕駛艙傳來，"別碰他們！會詐屍的！"
    胡八一的摸金符已經燙得難以忍受，他強忍著疼痛觀察那些屍體。每個"海僵"的脖子上都掛著個小銅牌，上麵刻著"天"字。
    "鄭和的船隊..."胡八一恍然大悟，"《瀛涯勝覽》裏提到過，永樂年間有支船隊在南海失蹤，船上載著從西洋帶回的寶物..."
    雪莉楊迅速翻閱資料："包括半麵秦王照骨鏡！"
    王胖子突然指著遠處："那邊還有！"
    眾人轉頭，隻見赤潮深處緩緩漂來一艘古老的木質帆船。船身長滿藤壺和珊瑚，桅杆折斷，帆布破爛，但整體結構奇跡般地保持完整。船首像是個張牙舞爪的龍形，龍眼鑲嵌的紅寶石在血色海水中閃閃發光。
    "幽靈船..."大金牙牙齒打顫，縮在船艙門口不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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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八一卻注意到一個細節——這艘明代寶船的吃水線很深，像是載著重物。而且船身傾斜的角度很不自然，似乎被什麽東西從下方拽著。
    "它想靠近我們。"雪莉楊舉起望遠鏡，"甲板上有東西在移動...不是屍體，是影子。"
    胡八一接過望遠鏡，果然看到幽靈船甲板上有幾道模糊的黑影，正以詭異的姿勢爬行。其中一道影子突然抬頭，望遠鏡中赫然出現一張沒有五官的臉，隻有一張布滿尖牙的嘴。
    "準備武器！"胡八一大吼，"那不是幽靈船，是陷阱！"
    幾乎在同一時刻，聲呐發出刺耳警報。屏幕上的紅點突然加速，直奔"飛鷗號"而來。船身劇烈搖晃，所有人都摔倒在甲板上。
    胡八一掙紮著爬起來，看到血紅海水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幽靈船被漩渦吞噬的瞬間，他清楚地看到船底纏繞著數條蒼白的手臂——和之前在碼頭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放大了數十倍。
    "海羅漢..."老海狼絕望地喊道，"我們完了！"
    "飛鷗號"開始不受控製地打轉，被無形的力量拖向漩渦邊緣。胡八一死死抓住欄杆，看到血紅海水中浮現出更多蒼白手臂，正試圖攀附船身。
    "撒糯米！"他朝王胖子大喊。
    王胖子跌跌撞撞地爬向船舷，從背包裏掏出一袋糯米撒向海中。米粒接觸水麵的瞬間，那些手臂像被燙傷般迅速縮回，但很快又試探性地伸出。
    雪莉楊已經架起一把特製的魚槍，箭頭上綁著浸過黑狗血的布條。她瞄準最近的一條手臂扣動扳機，箭矢穿透蒼白皮膚的刹那，整片海域響起刺耳的尖嘯，像是無數海鳥同時慘叫。
    "有效！"她迅速裝填第二支箭。
    胡八一衝進駕駛艙，發現老海狼正拚命轉舵，但船舵已經失靈。"飛鷗號"像片樹葉般被旋渦拉扯，距離中心越來越近。
    "棄船？"老海狼滿臉是汗。
    胡八一搖頭："來不及了。"他看向聲呐屏幕，那個紅點已經與代表"飛鷗號"的綠點重合，"它在船底！"
    甲板上突然傳來木板斷裂的聲音。胡八一衝出去，看到船尾甲板被什麽東西從下方撞裂，幾條粗如成人手臂的觸須伸了出來，表麵布滿吸盤和尖刺。
    "不是海羅漢..."雪莉楊臉色煞白，"是巨型章魚！"
    王胖子已經抄起消防斧衝向船尾："管它什麽玩意兒，砍了再說！"
    斧頭砍在觸須上，發出"噗嗤"的悶響，一股腥臭的黑色液體噴湧而出。受傷的觸須劇烈抽搐，但更多的觸須從裂縫中鑽出，其中一條閃電般纏住王胖子的腰，將他淩空提起。
    "胖子！"胡八一拔出匕首衝過去。
    觸須的力量大得驚人，王胖子被勒得臉色發紫。千鈞一發之際，雪莉楊的魚槍再次發射，精準命中觸須根部。箭頭上的黑狗血似乎對怪物有特殊傷害，整條觸須瞬間痙攣鬆開，王胖子重重摔在甲板上。
    "用火！"胡八一喊道，"它怕火！"
    老海狼從艙室扔出幾個燃燒瓶，胡八一接住一個，在船舷上敲碎瓶口，用打火機點燃布條後扔向船尾。火焰轟然騰起，觸須在火中扭曲蜷縮，發出"吱吱"的慘叫。
    但危機遠未結束。"飛鷗號"已經陷入漩渦外圍，船身傾斜得幾乎垂直。胡八一看到漩渦中心是個漆黑的空洞，直徑約十米，邊緣閃爍著詭異的藍光——正是絲絹海圖上描繪的歸墟入口。
    "棄船！"他終於下令，"準備充氣艇！"
    就在此時，血紅海水中突然射出數道金光，精準地擊中那些觸須。怪物吃痛，所有觸須同時縮回海底。更令人驚訝的是，旋渦的吸力也明顯減弱了。
    "那是什麽？"王胖子指著金光來源的方向。
    濃霧中，一艘造型奇特的木船緩緩駛來。船身細長，塗著黑紅相間的漆，船首像是個怒目圓睜的夜叉。甲板上站著十幾個身穿蓑衣的人，手持銅鏡對著"飛鷗號"方向，金光正是從鏡中射出。
    "是阮文昭！"雪莉楊認出了船頭那個黑衣老者，"他在救我們？"
    胡八一眯起眼睛，發現那些銅鏡的樣式與恨天氏的青銅鏡極為相似，隻是小了一號。每麵鏡子背麵都刻著複雜的符文，在陽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阮文昭的船繞著漩渦邊緣航行，銅鏡射出的金光在海麵畫出一道發光的界限。不可思議的是，旋渦竟然開始縮小，那些蒼白手臂也紛紛縮回深處。
    "他在封印歸墟入口！"胡八一恍然大悟，"但為什麽？"
    老海狼趁機發動引擎，"飛鷗號"終於擺脫漩渦的牽引，踉踉蹌蹌地駛向安全水域。當兩船距離約百米時，阮文昭突然舉起一麵銀鏡，對準胡八一。
    鏡光照射的瞬間，胡八一脖子上的摸金符劇烈震動，一股灼熱感從胸口蔓延至全身。他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般的畫麵：海底宮殿、青銅巨樹、七麵鏡子組成的陣法...最後是一個模糊的人影手持寶鏡，站在無盡深淵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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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八一！"雪莉楊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
    阮文昭的船已經調轉方向，駛向濃霧深處。臨走前，老者用沙啞的聲音喊了句話，海風將之斷斷續續地送來："...鏡...歸位...否則...全部...死..."
    胡八一喘著粗氣，發現掌心全是汗。摸金符的溫度已經降下來，但那些閃回的畫麵仍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飛鷗號"終於駛出赤潮區域，重歸湛藍海水。但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剛才的遭遇太過離奇。胡八一檢查船尾的損傷，發現那些被觸須撕裂的木板邊緣，竟然長出了細小的紅色海藻，如同新生的血管。
    "這不是結束。"他輕聲對雪莉楊說，"阮文昭在利用我們。那些畫麵...他故意讓我看到的。"
    雪莉楊若有所思："他可能無法獨自完成某個儀式，需要特定的人..."
    她的話被王胖子的驚呼打斷："你們快來看！水裏有東西！"
    胡八一跑到船舷邊，隻見清澈的海水中，一條青銅魚正悠閑地遊動著——與潘家園那條一模一樣，隻是尺寸大了許多。當它發現船上的人後，竟浮出水麵，張嘴吐出一枚銅錢，然後又潛入深處。
    胡八一把銅錢撈起來，發現上麵刻著兩個小字："舟山"。
    "下個目的地？"王胖子猜測。
    胡八一翻轉銅錢，背麵是個模糊的船形圖案，船下方刻著個"阮"字。
    "不是目的地。"他緩緩搖頭，"是警告。阮文昭的老巢在舟山，他是在告訴我們..."
    "遊戲才剛開始。"雪莉楊接口道，目光投向遠方的海平線。
    沒人注意到，船尾那些紅色海藻正悄悄蔓延，在陽光下泛著血一般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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