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在胡八一掌心泛著詭異的青綠色鏽跡。他站在"飛鷗號"的船頭，望著遠處海天交界處逐漸聚集的烏雲。自從三天前遭遇赤潮和幽靈船後，海麵平靜得有些不正常，連最常見的海鳥都不見了蹤影。
    "舟山..."胡八一摩挲著銅錢上的刻字，想起老北京流傳的一句暗語——"舟山無舟，唯有鬼船"。
    雪莉楊正在船艙裏比對絲絹海圖和現代航海圖。她抬頭看向胡八一："根據海圖顯示，我們距離歸墟的標記點還有不到二十海裏。但奇怪的是，這個位置在現代地圖上沒有任何特殊標注。"
    "因為去過的人都死了。"老海狼叼著煙鬥走進來，煙鬥裏的煙草早已熄滅卻不自知，"南海漁民都知道，那片水域叫"鬼歎氣"，船到那兒指南針亂轉，聲呐失靈，連天上的星星都看不見。"
    胡八一注意到老海狼的手在微微發抖。這位見多識廣的老船長從昨天開始就異常沉默，時不時用客家話自言自語，像是在和看不見的人對話。
    "趙叔，您要是擔心，可以放我們下船。"胡八一試探道。
    老海狼突然激動起來："放屁！我趙保國在海上四十年，什麽沒見過？"他猛地拉開衣領，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疤痕，"八三年台風，我這條命是海龍王收走又送回來的。該我死的時候，躲到紫禁城都沒用！"
    胡八一被老人突如其來的爆發震住了。更讓他心驚的是那道疤痕——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麽生物的利齒撕咬過，傷口周圍還分布著幾個規則的圓形疤痕，如同...吸盤的痕跡。
    "您遇到過海羅漢？"胡八一輕聲問。
    老海狼的眼神突然渙散，仿佛看向很遠的地方："不是羅漢...是侍者...它們抬著轎子..."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一串含糊的客家話。
    雪莉楊擔憂地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他可能受了刺激，我們需要加快速度。"
    胡八一點點頭，取出青銅魚吐出的那枚銅錢。在陽光下，銅錢邊緣浮現出一圈細小的符文，與恨天氏壁畫上的文字極為相似。
    "阮文昭故意給我們指路。"胡八一翻轉銅錢，"舟山可能是他老巢，但歸墟才是真正的戰場。"
    王胖子突然撞開艙門衝進來，滿臉是汗："老胡！出事了！海水變顏色了！"
    胡八一衝到甲板上，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以"飛鷗號"為中心，方圓數百米的海水正在變成深紫色，而且顏色還在不斷加深，像是一滴墨汁在清水中擴散。更詭異的是，這片紫色水域的邊緣極其整齊，如同被無形的屏障阻隔。
    "不是變色。"雪莉楊蹲在船舷邊取樣，"是某種浮遊生物聚集。"
    她的話音剛落，船身突然一震。不是撞擊產生的震動，更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托了一下。胡八一脖子上的摸金符瞬間變得滾燙，燙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聲呐有反應嗎？"他強忍疼痛問道。
    雪莉楊檢查設備："沒有，但..."她突然僵住，"胡八一，看深度計！"
    胡八一看向儀表盤，深度計上的數字正在瘋狂跳動：100米、500米、1000米...最後定格在""，像是測不到底。而船速顯示儀上，"飛鷗號"明明在以8節的速度前進，gps定位卻顯示他們原地不動。
    "我們正在歸墟上方。"胡八一聲音發緊，"海水開始下陷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紫色海水突然旋轉起來，形成一個直徑約五十米的旋渦。但與普通旋渦不同，這個旋渦的邊緣極其光滑，轉速均勻得如同精心設計的機械裝置。
    "飛鷗號"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開始繞著漩渦邊緣打轉。胡八一注意到，紫色海水下隱約可見巨大的陰影在遊動，形狀不像任何已知的海洋生物——有的像巨蛇，有的像長滿觸手的圓盤，還有的像是...人形魚尾的組合體。
    "海和尚..."大金牙縮在船艙門口，臉色慘白如紙，"它們來引路了..."
    胡八一正要說話，船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下船殼。緊接著，整艘船被一股巨力抬起一米多高，又重重落回水麵。
    "全員抓穩！"老海狼的吼聲從駕駛艙傳來。
    胡八一死死抓住欄杆，看到紫色漩渦中心開始下沉，形成一個漏鬥狀的凹陷。凹陷邊緣的海水如刀削般垂直下落，而中心處...竟然出現了空氣！
    "老天爺..."王胖子瞪大眼睛，"海底下是空的！"
    漏鬥狀的凹陷不斷擴大，直徑很快超過百米。"飛鷗號"被水流帶動，正緩緩滑向那個無底深坑。胡八一看到，坑壁由旋轉的海水構成，光滑如鏡，而坑底則是一片黑暗，深不見底。
    "是歸墟入口！"雪莉楊大喊，"和絲絹海圖上的一模一樣！"
    胡八一衝進駕駛艙："能脫困嗎？"
    老海狼拚命轉舵，但船舵已經失靈。他滿頭大汗地搖頭："引擎全速也掙脫不了...我們在被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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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八一看向聲呐屏幕，上麵的圖像讓他血液凝固——代表海床的綠色線條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完美的圓形空洞。空洞邊緣有無數紅點，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中心移動。
    "那些是什麽？"雪莉楊問。
    胡八一聲音幹澀："可能是...守門者。"
    船身再次劇烈震動，甲板上的裝備四處滑動。王胖子死死抱住一捆繩索，突然指向旋渦邊緣："看那邊！"
    在旋轉的海水牆壁上，隱約可見人工開鑿的階梯，盤旋向下延伸至黑暗深處。階梯上布滿貝殼和海藻，但依稀能辨認出是某種黑色石材建造的。
    "恨天氏的工程..."胡八一喃喃道，"他們真的在海底建了通往歸墟的路！"
    就在這時，船底傳來一連串"咚咚"聲，像是無數拳頭在敲擊船殼。胡八一衝到船舷邊，隻見紫色海水中浮現出數不清的蒼白手臂，每隻手上都長著蹼狀物和鋒利的黑色指甲。它們攀附在船身上，像是在...推動船隻前進。
    "他娘的！"王胖子抄起消防斧，"這些玩意兒把我們當貢品了！"
    胡八一攔住他："別衝動！它們是在引導我們安全進入。"
    果然，那些手臂的推動很有規律，使"飛鷗號"保持平穩，緩緩滑向漩渦中心。隨著船隻接近入口，胡八一看到海水牆壁上出現了更多人工痕跡——鑲嵌在岩壁中的青銅燈台、雕刻著魚尾人麵的石柱、還有用鐵鏈懸掛的巨大貝殼，每個直徑都超過三米。
    "這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雪莉楊驚歎道，"是恨天氏建造的海底通道！"
    船身突然傾斜，所有人抓緊固定物。"飛鷗號"正式進入歸墟入口，四周被旋轉的海水牆壁包圍。抬頭望去，入口處的圓形天空已經變成一個小光點，而下方則是無盡的黑暗。
    胡八一感到耳膜一陣刺痛，像是潛入了極深的水下。氣壓變化讓所有人都不適地吞咽著，試圖平衡耳壓。
    "燈光！"胡八一下令。
    探照燈亮起，照亮了令人震撼的景象——他們正沿著一個直徑約百米的垂直井道下沉，井壁由整齊的石塊砌成，上麵刻滿壁畫和符文。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個突出的平台，平台上立著造型怪異的石像：人麵魚身、多頭海蛇、觸手環繞的球體...
    "這些是..."雪莉楊聲音發顫，"海神的形象？"
    胡八一搖頭："更像是...被恨天氏征服的深海種族。"
    船身突然一震，下沉速度減緩。胡八一看向船底，那些蒼白手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細小的氣泡從深處湧上，托著船身緩慢下降。
    "我們到底要下潛多深？"王胖子不安地問。
    仿佛回應他的問題，井道深處突然亮起藍綠色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強，最終照亮了整個垂直通道的底部——一片廣闊的地下海。
    "老天..."大金牙癱坐在甲板上，"這他娘的是龍宮啊！"
    "飛鷗號"緩緩浮出水麵，停在一片漆黑的地下海上。頭頂是高達數百米的穹頂，由某種發光礦物照亮，呈現出夢幻的藍綠色。而四周...是一座沉沒的城市。
    殘破的玉石牌坊傾斜著插入水中，青銅巨樹的枝丫上掛滿貝殼和珊瑚，石砌的房屋街道半淹在水下，還有無數跪拜的人形雕像，全都麵朝同一個方向——城市中心的一座階梯狀金字塔。
    "恨天氏遺址..."胡八一輕聲道，脖子上的摸金符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我們找到了。"
    雪莉楊迅速檢查設備："空氣成分正常，有微風循環，溫度28度...這地方有完整的生態係統。"
    老海狼卻盯著水麵，臉色異常凝重："不對...太安靜了..."
    胡八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確實，這片地下海平靜得詭異，沒有波浪，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而更奇怪的是，雖然能看到水下的建築和街道，卻看不到任何魚類或其他海洋生物。
    "準備充氣艇。"胡八一決定，"我和雪莉楊、胖子先去那座金字塔看看。"
    就在他們放下充氣艇時，大金牙突然尖叫起來："水裏有東西！"
    胡八一猛地轉身，隻見平靜的水麵下，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緩緩遊過。那輪廓像鯨魚，但身體兩側卻長著...手臂。不是魚鰭，而是真真切切的人類手臂，按比例放大數十倍後，長在一條體長超過三十米的生物身上。
    "海羅漢..."老海狼的聲音發抖，"真正的海羅漢..."
    陰影遊向遠處，消失在城市廢墟中。胡八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按計劃行動，但所有人保持警惕。"
    充氣艇劃向金字塔的途中，胡八一注意到水下的建築保存異常完好，仿佛昨天才沉入水中。有些房屋的窗戶裏甚至能看到家具的輪廓，街道上散落著陶罐和工具，一切都凝固在某個瞬間。
    "不像自然沉降。"雪莉楊小聲說，"更像是...整座城市突然被海水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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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胖子突然指著前方："那是什麽？"
    金字塔基座的水麵上，漂浮著幾具屍體。不是古代遺骸，而是穿著現代潛水服的屍體，腫脹發白，但腐爛程度不高。最引人注目的是，每具屍體的胸口都插著一根青銅長釘，釘子上刻滿了符文。
    "是阮文昭的人。"胡八一檢查最近的一具屍體，"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周。"
    雪莉楊注意到屍體手腕上的紋身："東南亞的海盜...他們怎麽會..."
    她的話被一陣水花聲打斷。眾人警覺地轉頭，隻見不遠處的水麵突然沸騰起來，一個巨大的氣泡冒出，隨後是一連串較小的氣泡。氣泡破裂後，水麵上留下一片油狀物質，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
    "水下有活動。"胡八一緊張地環顧四周，"可能是火山活動，也可能是..."
    他沒說完，因為充氣艇突然傾斜了一下，像是被什麽東西從下方頂了頂。緊接著，艇邊的水麵無聲地裂開，一條蒼白的手臂緩緩伸出——和之前那些引導船隻的手臂一模一樣，隻是縮小到正常人類尺寸。
    手臂的指尖滴著黏液，在水麵寫下幾個扭曲的字："鏡...歸位...否則...死..."
    胡八一正要細看，金字塔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水麵劇烈震動，充氣艇差點翻覆。抬頭望去，金字塔頂端的石製建築正在坍塌，煙塵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生物在蠕動。
    "我們得離開這！"雪莉楊喊道。
    已經晚了。水麵下突然射出數十條觸須，瞬間纏住充氣艇。胡八一隻來得及拔出匕首，就被一股巨力拖入水中。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的刹那，他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從深處浮上來——那是一隻體型堪比"飛鷗號"的巨型章魚，但頭部卻長著類似人類的五官，正用充滿惡意的眼神盯著他。
    胡八一掙紮著想要上浮，卻被更多觸須纏住。就在他即將窒息時，脖子上的摸金符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光線穿透海水，照亮了金字塔基座的一塊石碑，上麵刻著七個圓形凹槽，排列方式與絲絹海圖上的七麵鏡子一模一樣。
    巨型章魚被金光照射，發出痛苦的嘶吼，觸須鬆開了些。胡八一趁機掙脫，拚命遊向水麵。他冒頭的瞬間，看到"飛鷗號"正在不遠處向他們駛來，甲板上的老海狼手持魚叉槍，正瞄準水下的怪物。
    "快上來！"王胖子趴在船舷邊伸出手。
    胡八一抓住充氣艇殘骸，幫助雪莉楊和大金牙爬上船。就在他最後一個準備上船時，水麵突然分開，一個黑衣老者踏水而立——正是阮文昭！
    老者枯瘦的手中捧著一麵青銅鏡，鏡麵正對金字塔。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鏡中映出的不是金字塔影像，而是一個旋轉的黑色旋渦。
    "胡八一！"阮文昭的聲音如同金屬摩擦，"你來得正好！"他舉起另一隻手，手中赫然是另一麵青銅鏡——與恨天氏石碑上的凹槽完全匹配。
    胡八一突然明白了什麽，轉頭看向金字塔基座。果然，石碑上的七個凹槽中，已經有六個嵌入了青銅鏡，隻差最後一個。
    "他要打開歸墟之眼！"胡八一大吼，"阻止他！"
    老海狼的魚叉呼嘯而出，卻在中途被一條巨型觸須攔截。阮文昭狂笑著將第七麵鏡子擲向石碑，鏡子在半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千鈞一發之際，雪莉楊的金剛傘脫手飛出，傘尖精準地擊中鏡子。青銅鏡偏離軌道，落入水中。阮文昭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整個歸墟隨之震動，水麵掀起巨浪。
    "飛鷗號"在浪濤中劇烈搖晃，胡八一差點再次落水。等他穩住身形，阮文昭已經消失不見，隻有那麵落入水中的青銅鏡緩緩下沉，鏡麵朝上，映出金字塔頂端逐漸擴大的黑色裂縫...
    "歸墟之眼...開始蘇醒了..."老海狼喃喃道，眼神變得空洞，"它要出來了..."
    胡八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金字塔頂端的裂縫中，一隻巨大的眼睛正緩緩睜開，瞳孔是深不見底的黑色，周圍布滿血絲狀的紅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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