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鷗號"在晨霧中駛離舟山港，甲板上彌漫著壓抑的沉默。胡八一站在船頭，望著逐漸遠去的海岸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摸金符。自從東嶴村洞穴那場惡戰後，這枚青銅符咒就一直保持著微溫，像是在提醒他什麽。
    "金爺的情況穩定了。"雪莉楊走到他身邊，海風吹拂著她的短發，"軍醫說那些變異不會繼續發展，但已經出現的...無法逆轉。"
    胡八一點點頭。大金牙現在被安置在船艙裏，脖子上覆蓋著細密的鱗片，眼睛在強光下會變成渾濁的灰白色。更奇怪的是，他開始能聽懂海豚和鯨魚的叫聲——這是"海童"轉化過程中的副作用。
    "楊參謀長呢？"
    "在駕駛艙和老海狼研究航線。"雪莉楊遞給胡八一一杯熱茶，"他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胡八一接過茶杯，熱氣氤氳中浮現出阮文昭臨死前那張扭曲的臉。"你是鑰匙"...那個瘋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關於你父親..."胡八一斟酌著詞句，"他怎麽會那麽及時地出現在東嶴村？"
    雪莉楊望向遠方的海平線："他說收到了一張字條，上麵是你的筆跡，詳細標明了洞穴位置和阮文昭的計劃。"她轉向胡八一，眼中帶著探詢，"但你說你沒寫過？"
    "我確實沒寫。"胡八一苦笑，"至少不是在這個時空寫的。"
    雪莉楊正要追問，甲板突然震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撞上了船身。兩人警覺地看向海麵，隻見船側漂浮著幾塊奇怪的碎片——像是某種甲殼類生物的殘骸，但表麵布滿規則的幾何紋路，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這是..."雪莉楊用網兜撈起一塊碎片，仔細檢查，"像是某種人造物的外殼。"
    胡八一接過碎片，摸金符瞬間變得滾燙。碎片內側刻著幾個微小的符號——與恨天氏文字如出一轍，但更加古老。更奇怪的是，當他觸碰那些符號時，眼前突然閃過一幅畫麵：深海中的發光城市，無數魚首人身的生物在街道上遊動...
    "胡八一！"雪莉楊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你又出現那種狀況了。"
    胡八一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額頭布滿冷汗："從舟山出來後就這樣...每次接觸到恨天氏的東西，就會看到幻象。"
    雪莉楊擔憂地看著他："也許我們該推遲返回歸墟的計劃，先找專家檢查..."
    "不。"胡八一搖頭，聲音比他想象的更堅決，"我必須回去。那裏有答案...關於我，關於摸金符，關於為什麽阮文昭說我是"鑰匙"。"
    駕駛艙的門被推開，楊玄威大步走來。這位退役軍官即使穿著便裝也掩蓋不住軍人的氣質，灰白的鬢角更添幾分威嚴。他手中拿著一張海圖，上麵用紅筆標出了航線。
    "胡八一同誌，我們需要談談。"楊玄威的聲音低沉有力，"關於你在洞穴裏看到的那些...幻象。"
    胡八一注意到老海狼也跟在後麵，但老人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憔悴，脖子上包紮著紗布——軍醫從他傷口裏取出了某種類似寄生蟲的殘留物。
    "您知道些什麽？"胡八一直接問道。
    楊玄威展開海圖，指向歸墟的位置："二十年前，我參與過一次秘密科考，目標就是尋找恨天氏遺址。"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我們找到了...但十二人的隊伍隻有我活著回來。"
    胡八一和雪莉楊對視一眼，等待下文。
    "在那裏，我看到了一些東西。"楊玄威的眼神變得恍惚，"海底城市中央有座金字塔，塔頂有麵巨大的青銅鏡...鏡子裏映出的不是我們的倒影，而是..."
    "是什麽？"胡八一追問。
    楊玄威深吸一口氣："是你，胡八一。鏡子裏的人，長著和你一模一樣的臉。"
    正午的陽光直射在甲板上，胡八一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楊玄威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匣子——在歸墟金字塔上，當他將青銅鏡放入凹槽時，也曾看到過類似的幻象。
    "這不可能..."胡八一聲音嘶啞，"二十年前我才多大？"
    楊玄威從懷中取出一個防水袋，裏麵是張泛黃的老照片："科考隊的合影，拍攝於出發前。"
    照片上是十二個穿著老式潛水服的男子，站在一艘考察船前。胡八一的目光立刻被背景吸引——船尾處，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看向鏡頭，雖然像素很低，但那輪廓...確實像極了自己。
    "這是..."
    "我們當時都沒注意到這個人。"楊玄威指著照片背麵的日期，"1982年6月，你那時應該還是個孩子。"
    胡八一突然想起祖父留下的筆記中，曾提到過一種叫"鏡影"的現象——據說恨天氏的青銅鏡能照見不同時空的自己。難道照片上的人真是...另一個時空的胡八一？
    "還有更奇怪的。"楊玄威繼續道，"當我們找到海底金字塔時，在塔基發現了一段銘文，用的是恨天氏文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用工整的字體抄錄著幾行符號，"這是當年隊裏的語言學家臨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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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八一接過紙條，摸金符瞬間變得滾燙。那些符號在他眼中突然"活"了過來，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他能理解的文字：
    "當鑰匙歸來，七鏡重圓，歸墟之眼將再次開啟。恨天氏的血脈將完成先祖的誓約。"
    "你看到了什麽？"雪莉楊敏銳地注意到胡八一的表情變化。
    胡八一將紙條還回去："沒什麽，隻是...有些眼熟。"
    楊玄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老海狼突然咳嗽起來，指著海麵："那是什麽？"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平靜的海麵上漂浮著一片片銀白色的物質，像是魚鱗，但每片都有巴掌大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聲呐有反應嗎？"胡八一問道。
    楊玄威檢查了設備："沒有，但..."他調整了幾個旋鈕，"水下三百米處有個巨大的金屬物體，形狀像...一麵鏡子？"
    胡八一和雪莉楊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種可能——恨天氏的青銅鏡！
    "減速！"胡八一對駕駛艙喊道，"我要下水看看。"
    "太危險了。"楊玄威反對，"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麽。"
    胡八一已經穿上潛水裝備："如果真是恨天氏的遺物，可能藏著重要線索。"他看向雪莉楊，"我一個人下去，你們在船上接應。"
    雪莉楊想說什麽，最終隻是點點頭："十分鍾，沒有信號就拉你上來。"
    海水比想象中更冷。胡八一下潛時，看到那些銀白色碎片在水中緩緩下沉，像是一場倒放的雪。摸金符的灼熱感隨著深度增加而加劇，當他下潛到約五十米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連串畫麵——
    深海中的發光城市...魚首人身的祭司跪拜在金字塔前...七麵巨大的青銅鏡懸浮在空中...一個模糊的人影手持寶鏡站在深淵邊緣...
    幻象突然消失，胡八一發現自己正懸浮在一片湛藍中。下方不遠處，確實有麵巨大的圓形物體斜插在海底沙地上，直徑約三米，邊緣刻滿符文。那確實是一麵青銅鏡，但鏡麵不是金屬，而是某種透明材質，像玻璃又像水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鏡麵上映出的不是胡八一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個穿著恨天氏服飾的男子，麵容模糊，但輪廓與胡八一極為相似。
    胡八一小心地靠近，當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鏡麵時，鏡中人突然抬起頭，嘴唇蠕動，似乎在說什麽。胡八一湊近"傾聽"，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從鏡中傳來：
    "七鏡重圓之日，歸墟將吞噬所有..."
    突然，鏡麵劇烈震動，映出的景象變了——是"飛鷗號"的船底，但視角很奇怪，像是從水下仰視。更可怕的是，船底附著著密密麻麻的紅藻，那些藻類正組成一個清晰的圖案：七麵鏡子環繞著一個旋渦。
    胡八一猛地後退，鏡麵又恢複了平靜，再次映出那個人影。這次，鏡中人舉起手，指向胡八一脖子上的摸金符，然後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一股無法抗拒的衝動驅使胡八一向前遊去。就在他的手指即將再次觸碰鏡麵時，安全繩猛地繃緊——十分鍾到了，船上的人在拉他上去。
    胡八一掙紮了一下，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他最後看了一眼鏡中人，對方似乎歎了口氣，然後影像逐漸模糊，鏡麵恢複成普通的透明材質。
    當胡八一浮出水麵時，雪莉楊和楊玄威正焦急地等待。他爬上甲板，大口喘息著，不知該如何描述剛才的經曆。
    "下麵有什麽？"楊玄威問。
    胡八一摘下呼吸器："一麵巨大的鏡子，恨天氏的工藝。"他猶豫了一下，"還有...有人在鏡子裏。"
    雪莉楊倒吸一口冷氣："是照片上那個人嗎？"
    胡八一搖搖頭："看不清臉，但..."他摸了摸摸金符，"我覺得他認識我。"
    老海狼突然指著遠處的海麵："那艘船！它從哪來的？"
    眾人轉頭，隻見一艘黑色帆船正快速駛來，船首像是個怒目圓睜的夜叉——正是阮文昭的船！但此刻船上空無一人，帆卻鼓得滿滿的，像是被無形的風吹動。
    "不可能！"楊玄威舉起望遠鏡，"我們親眼看到阮文昭被..."
    他的話戛然而止。望遠鏡中，那艘幽靈船的甲板上突然出現一個人影——穿著明代服飾，麵容模糊，但舉手投足間透著詭異的熟悉感。
    "準備武器！"楊玄威下令，"那不是普通的船！"
    胡八一卻站在原地，如遭雷擊。雖然看不清臉，但那人的姿態、動作...都讓他想起鏡中看到的自己。
    幽靈船在距離"飛鷗號"約百米處突然停下，然後開始緩緩下沉，像是被什麽東西拖入深海。下沉過程中，甲板上的人影始終麵向胡八一，最後舉起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與鏡中人如出一轍。
    "它在給我們指路。"胡八一突然明白過來，"去歸墟的路。"
    入夜後，"飛鷗號"的船艙裏彌漫著緊張的氣氛。胡八一將水下看到的景象告訴了所有人，包括鏡中人和那個關於"七鏡重圓"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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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阮文昭收集七麵古鏡，是為了完成某種儀式？"雪莉楊分析道，"而你是這個儀式的關鍵..."鑰匙"？"
    大金牙虛弱地靠在艙壁上，灰白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胡爺，您家祖上...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淵源？"
    胡八一想起祖父留下的那些關於恨天氏的筆記："我祖父是研究古代文明的學者，但他從沒提過我們家與恨天氏有什麽聯係。"
    楊玄威若有所思："在雲南少數民族中，有關於"鏡中人"的傳說——他們認為青銅鏡能照見前世今生。"他看向胡八一，"有沒有可能，你與恨天氏存在某種...血脈聯係？"
    胡八一沒有回答。他想起自己觸碰恨天氏文物時看到的幻象，那些畫麵真實得不像幻覺，更像是...記憶。
    "明天就能到達歸墟坐標。"老海狼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但我不確定"飛鷗號"能再次承受那裏的力量。"
    楊玄威拍拍老人的肩："趙叔，這次我們有更先進的裝備。"他指了指艙角的幾個金屬箱，"軍方最新研發的深海探測器和水下通訊設備。"
    雪莉楊檢查著從海底帶回的鏡麵碎片："這些材質很特殊，像是某種水晶與金屬的合成物。"她在顯微鏡下觀察，"內部有規則的幾何結構，類似集成電路。"
    "恨天氏的技術遠超我們想象。"胡八一小聲說，"也許他們根本不是單純的古代文明..."
    夜深人靜時，胡八一獨自來到甲板上。滿天星鬥下，海水呈現出深沉的墨藍色。他掏出摸金符，在月光下仔細觀察——這枚祖傳的青銅符咒表麵布滿了與恨天氏文字相似的紋路，隻是他一直沒往這方麵聯想。
    "睡不著？"雪莉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胡八一收起摸金符："太多謎團了。我是誰？為什麽鏡中人長得像我？摸金符到底是什麽？阮文昭說的"鑰匙"又是什麽意思？"
    雪莉楊靠在他旁邊的欄杆上："也許答案就在歸墟。但胡八一..."她猶豫了一下，"如果真如楊參謀長所說，你與恨天氏有某種聯係...你會怎麽做？"
    胡八一望向遠方的黑暗："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很確定——無論真相多麽可怕，都比活在謊言中強。"
    雪莉楊輕輕握住他的手："我們會一起麵對。"
    就在這時，海麵突然泛起詭異的藍光。胡八一探頭看去，隻見水下數十米處有個巨大的發光體正在上升，形狀像是一麵展開的扇子，又像是...某種生物的鰭。
    "那是什麽？"雪莉楊倒吸一口冷氣。
    發光體在距離水麵約十米處停住，然後突然改變形狀，組成了幾個清晰的符號——正是恨天氏文字！
    胡八一雖然不懂全部含義，但認出了其中一個重複出現的符號："鏡...它在說"鏡子"..."
    發光符號持續了幾分鍾，然後突然消散，海麵恢複黑暗。胡八一和雪莉楊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剛才的所見。
    "它在和我們交流..."雪莉楊聲音發抖，"某種高等智慧生物..."
    胡八一的摸金符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不完全是生物。"他想起海底那麵奇特的鏡子，"更像是...某種意識體。恨天氏崇拜的"神"，可能就是它。"
    雪莉楊突然想到什麽："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歸墟之眼..."
    "不是自然現象。"胡八一接口道，感到一陣寒意，"是那個"東西"的...眼睛。"
    兩人沉默下來，各自沉浸在可怕的猜想中。如果歸墟之眼真是一個高等智慧體的器官，那麽阮文昭試圖喚醒它的目的就更加恐怖了。而胡八一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能遠比"鑰匙"更加複雜...
    第二天黎明，"飛鷗號"抵達了歸墟坐標。與上次不同，這次海麵異常平靜，像一麵巨大的鏡子，倒映著朝霞。
    "就是這裏。"老海狼調整著聲呐，"但奇怪...歸墟入口不見了。"
    楊玄威檢查著各種儀器："磁場異常，輻射值偏高，但確實沒有旋渦的跡象。"
    胡八一卻感到摸金符在劇烈震動，頻率幾乎達到疼痛的程度。他走到船舷邊，看向平靜的海麵——水下深處，隱約可見藍光閃爍，組成了與昨夜相同的符號。
    "它在等我們。"胡八一突然明白過來，"等"鑰匙"主動開啟大門。"
    他從懷中取出那麵從舟山帶回的小型青銅鏡，鏡麵在晨光中泛著奇異的光澤。當胡八一將鏡子對準海麵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鏡中射出一道藍光，直入海底！
    平靜的海麵突然沸騰起來，一個完美的圓形旋渦在船前方形成，直徑約五十米，邊緣光滑如鏡麵。更令人震驚的是，旋渦中心不是黑暗的深淵，而是...一麵巨大的鏡子，映照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景象——海底城市、金字塔，還有無數魚首人身的身影。
    "歸墟入口..."雪莉楊喃喃道，"你打開了它！"
    胡八一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鏡中景象太熟悉了，就像回家一樣。而最讓他毛骨悚然的是，當其他人震驚於鏡中奇觀時，隻有他看到了——鏡子裏，那個與他長相相似的人正微笑著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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