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我們跌跌撞撞地鑽進巫山深處一個獵戶廢棄的木屋。木屋破敗不堪，屋頂漏著幾個大洞，但好歹能暫時遮風避雨。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帶喘："老胡...咱們...真他媽活下來了？"
    我輕輕放下懷中的胡莉楊，她臉色慘白如紙，唯有掌心那個古怪烙印泛著暗紅色的微光。大金牙哆哆嗦嗦地掏出剩下的雄黃粉，在門窗處撒了一圈："防...防屍氣..."
    屋外傳來幾聲烏鴉的啼叫，在寂靜的山林中顯得格外刺耳。我透過木板縫隙向外張望，血月已經西沉，但東方的朝霞卻呈現出不自然的紫紅色，像是被稀釋的血液染過。
    "不對勁，"我摸著腰間的匕首，"這顏色太邪性了。"
    胖子湊過來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了："老胡，我在西藏當兵時見過這種天色...雪崩前就這樣。"
    大金牙聞言，立刻從包裏翻出三枚銅錢，往地上一拋。銅錢落地後竟全部豎立著旋轉不止，最後同時倒下，全是陰麵朝上。
    "大凶..."大金牙的聲音發顫，"山神震怒..."
    胡莉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黑血從嘴角溢出。我連忙扶起她，發現她掌心的烙印正在緩慢擴散，像樹根一樣向手腕延伸出細細的紅線。
    "八一哥..."她虛弱地抓住我的手臂，"他在我夢裏...封師古說...下次血月...我必須回去..."
    我握緊她冰冷的手："不會的，我們一定能破解這個烙印。"話雖這麽說，但看著那些蔓延的紅線，我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胖子翻出壓縮餅幹分給大家："先填飽肚子再想辦法。"他咬了一口，突然皺眉，"老胡，你聽...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木屋內頓時安靜下來。起初隻有山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但漸漸地，一種奇怪的聲響混了進來——像是很多人在遠處低聲念經，又像是風吹過山洞的嗚咽。
    "是屍語！"大金牙驚恐地瞪大眼睛，"封師古在用屍語召喚胡小姐！"
    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木屋周圍盤旋。胡莉楊痛苦地捂住耳朵，但那聲音顯然直接鑽進了她的腦海。她掌心的烙印突然變得滾燙，冒出一縷青煙。
    "快！朱砂！"我朝大金牙喊道。
    大金牙手忙腳亂地掏出朱砂粉，我一把抓過，混合著自己的舌尖血，按在胡莉楊的烙印上。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從她掌心傳出，像是某種生物在痛苦嘶鳴。屋外的屍語聲頓時變得憤怒而急促。
    "有用！"胖子趕緊幫忙按住掙紮的胡莉楊，"再來點！"
    我又撒了一把朱砂，這次混合了雄黃粉。烙印的紅光暗淡了些，但那些紅線已經蔓延到了手肘處。胡莉楊的瞳孔時而放大時而收縮，仿佛有兩個意識在她體內爭奪控製權。
    "堅持住，"我擦去她額頭的冷汗，"想想你在哈佛的研究，想想你導師..."
    提到導師，胡莉楊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八一哥...導師筆記...最後一頁...有破解方法..."
    大金牙立刻翻出那本染血的筆記，快速翻到最後。那一頁被血跡模糊了大半，但隱約可見一個複雜的符咒圖案，旁邊潦草地寫著："純陰烙印，需以龍氣鎮壓。"
    "龍氣？"胖子撓頭，"咱們上哪找龍去？"
    我盯著那個符咒看了半晌，突然想起張贏川的錦囊："等等...龍氣不一定指真龍..."我掏出那張已經燒掉一半的符紙，"這是張三爺傳下來的"尋龍符"，能引動地脈龍氣！"
    屋外的屍語聲突然變成了憤怒的咆哮，木屋開始劇烈搖晃，像是被無數雙手在推搡。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雄黃粉圈外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腳印——看不見實體的腳印！
    "它們來了！"大金牙尖叫一聲，抓起一把糯米撒向門口。
    糯米落地時發出油炸般的"劈啪"聲，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腐臭味。我趁機將尋龍符貼在胡莉楊的烙印上，念出《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的口訣：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龍氣歸位，邪祟退散！"
    符紙無火自燃，一道金光鑽入胡莉楊的掌心。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隨後昏死過去。那些紅線停止了蔓延，但烙印依然存在，隻是變成了暗紫色。
    屋外的騷動突然停止，一片死寂。我們屏息等待了足足十分鍾，才確定那些東西真的退走了。
    "暫時壓住了，"我擦去額頭的汗水，"但撐不了多久。"
    胖子檢查著所剩無幾的裝備："老胡，咱們得補充物資，最好再找點黑狗血和朱砂。"
    我點點頭，看向窗外。紫紅色的朝霞已經褪去，但天空依然陰沉得可怕。遠處巫山主峰籠罩在濃霧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懸棺輪廓——那是我們逃出來的地方。
    "天黑前必須離開這片山區，"我做出決定，"去縣城找張贏川介紹的那個道長。"
    午後，胡莉楊醒了過來，神誌清醒了許多。她掌心的烙印不再發光，但那些紅線依然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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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夢見他了，"她輕聲說，眼睛盯著屋頂的破洞，"封師古不是一個人...他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能讓他真正屍解成仙的契機..."
    我遞給她一杯熱水："什麽契機？"
    "血月當空時，純陰人的心頭血隻是第一步，"胡莉楊的聲音帶著後怕，"他還需要...一個活人自願獻祭自己的三魂七魄。"
    胖子倒吸一口涼氣："明叔那幫瘋子？"
    胡莉楊搖搖頭："必須是...有血緣關係的人。"
    大金牙突然一拍大腿："孫教授！他姓孫，不姓封啊！"
    "不，"我猛然想起什麽，"明叔稱呼孫教授時用的是"封教授"！他們是一夥的！"
    胡莉楊虛弱地點頭："封師古當年留下了血脈...明叔、孫教授都是他的後人...他們在等待祖先複活..."
    這個發現讓我們不寒而栗。明叔團隊根本不是簡單的盜墓賊，而是一個延續了四百年的邪教組織，致力於複活他們的祖先封師古！
    "老胡，你看這個。"胖子從胡莉楊的背包裏翻出一張照片，是她在哈佛的畢業照。照片背景裏，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遠處，赫然是年輕時的孫教授！
    胡莉楊看到照片，臉色更加蒼白："導師...導師可能早就被他們盯上了..."
    我仔細檢查胡莉楊的烙印，發現那些紅線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圖案——與《觀山指迷賦》上的某個符文一模一樣。
    "這不是簡單的詛咒，"我突然明白了，"這是一個"引路符"，下次血月時，無論我們在哪，封師古都能找到胡莉楊！"
    傍晚時分，我們悄悄摸進巫山縣城，按照張贏川給的地址找到了一座破舊的道觀。開門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道長，瘦得像根竹竿，但眼睛亮得驚人。
    "張道友已經傳信給我了，"他直接看向胡莉楊的手，"果然是"純陰引路符"。"
    老道長帶我們進入內室，點燃七盞油燈，擺成北鬥七星狀。他讓胡莉楊坐在燈陣中央，然後從神龕後取出一個紫檀木盒。
    "這是祖傳的"斬龍釘"，能暫時封住邪術。"老道長取出一根三寸長的青銅釘，上麵刻滿了細小的符文，"但隻能維持七日。"
    我心頭一緊："七日後呢？"
    老道長歎了口氣："七日後，血月當空，若不能徹底消滅封師古..."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胡莉楊勇敢地伸出手："來吧，總比現在這樣好。"
    老道長將斬龍釘按在烙印中心，念動咒語。釘子像遇到磁鐵般自動鑽入胡莉楊的掌心，隻留下一個青銅釘帽。胡莉楊疼得冷汗直冒，但那些紅線確實停止了蔓延。
    "這隻是權宜之計，"老道長收起油燈，"要徹底破解，必須回到地仙村，毀掉封師古的"屍解壇"。"
    胖子撓頭："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
    "而且下次血月是什麽時候？"大金牙問。
    老道長掐指一算："七日之後，甲子年癸酉月戊戌日，百年一遇的"血月貫地"，陰氣最盛之時。"
    我心頭一震——正好是斬龍釘失效的時間！封師古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道長，"我恭敬地問，"有什麽辦法能徹底消滅封師古？"
    老道長從箱底取出一本發黃的古籍："據傳封師古當年得到過一件上古神器"鎮魂鏡"，能鎮壓一切邪祟。若能找到此鏡..."
    胡莉楊突然插話："導師筆記裏提到過！說鎮魂鏡藏在地仙村的"觀山亭"裏！"
    老道長點點頭："鎮魂鏡需配合"三昧真火"才能發揮威力。我可以教你們引動真火的咒語，但..."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老道長示意我們藏好，自己去開門。透過門縫，我看到門外站著兩個穿製服的人。
    "李道長，"其中一人說，"縣裏出了命案，一家五口被掏空了心髒。有人看見幾個陌生人從山裏出來..."
    老道長應付走了警察，回來時臉色凝重："封家的屍奴開始行動了，他們在找你們。"
    我握緊匕首："我們必須盡快回地仙村。"
    "不急，"老道長從牆上取下一把古劍，"先準備些東西。黑狗血、百年桃木、純陽朱砂...還有一樣最關鍵的東西。"
    "什麽？"我們齊聲問。
    "旱魃骨粉，"老道長的眼睛在燭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能燒盡一切屍氣的東西。正好...貧道收藏了一小撮。"
    在老道長的幫助下，我們準備了足夠的驅邪物品。胖子甚至搞來了一把改裝過的霰彈槍，子彈裏填滿了黑狗血浸泡的鋼珠。
    "一槍能轟碎半個腦袋，"他得意地炫耀，"管他什麽屍奴不屍奴的！"
    夜深了，我們輪流守夜休息。輪到我守夜時，道觀裏的燭火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綠色。我立刻警覺起來，卻發現其他人睡得異常沉，連呼嚕震天的胖子都沒了動靜。
    "胡八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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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轉身，看到祖父站在陰影處！他穿著那件熟悉的舊棉襖，但下半身...隻有森森白骨！
    "爺爺？"我聲音發顫。
    "八一，聽好，"祖父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封師古的弱點是"觀山亭"的銅鏡...但鏡子已經裂了...需要純陰人的血...和摸金校尉的..."
    他的話突然中斷，臉色劇變："他來了！快醒..."
    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襲來，祖父的身影如煙般消散。我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竟然站著睡著了！其他人也陸續醒來，都是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老胡..."胖子臉色煞白，"我夢見你爺爺了..."
    大金牙牙齒打顫："我...我也夢見了..."
    胡莉楊舉起手，斬龍釘正在發燙："封師古...他在幹擾我們的夢境..."
    老道長匆匆進來，手裏捧著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不好！有強大的陰物在靠近道觀！"
    我們立刻抄起武器。道觀外，夜風突然停了，一片死寂中，隻聽見"嗒...嗒...嗒..."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拖著一條腿走路。
    "準備！"我低聲喝道，將黑驢蹄子攥在手中。
    道觀的大門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撞開，月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那是已經屍變的孫教授！他的胸口插著那柄青銅觚，臉上爬滿了蛆蟲，卻依然露出詭異的微笑：
    "胡八一...封師古大人...讓我來送請柬..."
    他張開嘴，吐出一張人皮製成的帖子，上麵用血寫著：
    "血月之夜，地仙村恭候大駕。封師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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