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的空氣粘稠得如同實質，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淤泥。胡莉楊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在椅子上，鎖骨處的黑洞裏，封師古的臉扭曲變形，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像是在適應這個新的"居所"。
    "歡迎來到我的領域，摸金校尉。"封師古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書房牆壁上的黑色血管隨之蠕動。
    我握緊拳頭——雖然知道這隻是意識世界，但慧明大師給我的銅錢劍依然掛在腰間。觸感冰涼堅實，給了我一絲安全感。
    "放了她，"我直視那個黑洞，"你的仇怨與我祖父有關，不該牽連他的後人。"
    黑洞中的臉突然擴大，幾乎占據整麵牆壁："胡國華當年毀了我的肉身，卻不知我的元神早已一分為二！"聲音裏帶著數百年的怨毒，"如今陽鏡已毀，隻要再得陰鏡碎片，借這純陰之體重生，天下再無人能阻我！"
    胡莉楊突然抬起頭，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八一哥...快走...他在騙你...他需要你的..."
    她的話被一聲慘叫打斷，黑洞中伸出無數黑色觸須，纏繞著她的脖頸。我拔出銅錢劍斬向觸須，劍鋒過處，觸須如煙般消散，但很快又凝聚成形。
    "沒用的，"封師古譏笑道，"在這裏，我就是規則！"
    書房突然扭曲變形，轉瞬間我們已站在一處懸崖邊緣。下方是沸騰的血海，無數痛苦的人臉在海浪中沉浮——那是封師古數百年來吞噬的靈魂！
    "看到了嗎？"封師古的聲音從血海中升起，"這些都是違抗我的人。胡國華本也該在其中，可惜..."
    懸崖開始崩塌，我踉蹌著抓住一塊突出的岩石。胡莉楊被黑霧托起，懸浮在血海上空。她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逐漸形成人形。
    "快了..."封師古的聲音變得興奮，"再有一刻鍾，血月當空，我的元神就將與這具肉身完美融合！"
    我環顧四周，意識到在這個意識世界裏，封師古確實近乎全能。但慧明大師說過，他也有弱點——他懼怕我祖父。可祖父已經去世多年，如何...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銅錢劍的劍柄上刻著一個細小的符文——與祖父照片背麵的標記一模一樣！或許...
    我咬破舌尖，一口真陽涎噴在銅錢劍上。劍身頓時金光大盛，光芒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文字——是《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經文！
    "沒用的！"封師古咆哮著，血海中升起巨浪向我們撲來，"胡國華已死，他的把戲傷不了我！"
    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開始大聲背誦祖父教我的口訣：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陰陽逆轉，邪祟退散！"
    銅錢劍上的金光凝聚成一道光柱，直衝血海上空。光柱中，一個模糊的人影逐漸成形——是祖父！他穿著那件熟悉的舊棉襖，下半身依然缺失，但眼神銳利如昔。
    "不可能！"封師古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驚慌，"胡國華！你怎麽可能..."
    祖父的虛影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撲向懸浮在空中的胡莉楊。他的雙手化作金光，按在胡莉楊鎖骨的黑洞上。
    "啊——！"封師古發出淒厲的慘叫，"不！你不能...啊！"
    胡莉楊的身體劇烈顫抖，黑洞中冒出滾滾黑煙。祖父的身影越來越淡，但金光卻越來越強。最後時刻，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然後...
    "砰"的一聲巨響，黑洞炸裂開來，無數黑色碎片四散飛濺。胡莉楊從空中墜落，我衝上前接住她。血海開始沸騰蒸發，整個意識世界劇烈震動。
    "八一哥..."胡莉楊的眼睛恢複了清明，"快...出去...這裏要崩塌了..."
    "怎麽出去？"我抱緊她，四周的景象正在迅速瓦解。
    胡莉楊虛弱地抬起手，指向我腰間："銅錢劍...刺向心口...這是唯一的出口..."
    我毫不猶豫地倒轉銅錢劍，對準自己心口刺去...
    劇烈的疼痛讓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跪坐在潭柘寺的禪房裏。慧明大師滿頭大汗地誦著經，七盞油燈中的三盞已經熄滅。
    "醒了！"胖子的大嗓門炸響在耳邊，"老胡！你他娘的嚇死我了！整整兩個小時沒動靜！"
    我渾身被冷汗浸透，頭痛欲裂，但第一反應是看向胡莉楊。她鎖骨處的黑洞已經消失，陰陽魚烙印變成了淡灰色，像是耗盡了能量。
    "成功了嗎？"大金牙湊過來，金牙在油燈下閃閃發光。
    沒等我回答，禪房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年輕和尚跌跌撞撞地衝進來："師祖！寺外來了好多黑衣人！他們...他們見人就打！"
    慧明大師猛地站起身："封家的走狗！"他轉向我，"胡施主，分魂可除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祖父的殘念重創了封師古，但不確定是否徹底消滅了他。"
    "無妨，"老和尚從佛龕後取出一把古樸的戒刀，"老衲去會會這些孽障。你們帶著胡姑娘和鏡片從後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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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強撐著站起來，"我們惹的禍，不能連累寺裏。"
    慧明大師剛要說話，寺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黑衣人來得比預想的還快！
    "來不及了！"慧明大師推開後窗，"後山有小路通往後海，快走！"
    胖子背起仍在昏迷的胡莉楊，大金牙攙扶著我，我們從後窗爬出。臨走前，我回頭看了一眼——慧明大師手持戒刀站在禪房門口，背影如山嶽般巍然不動。
    後山的夜路崎嶇難行，胖子背著胡莉楊卻走得飛快。我雖然意識回到了身體，但精神仍恍惚，幾次險些摔倒。
    "老胡，咱們去哪？"胖子喘著粗氣問，"那些王八蛋肯定到處搜我們！"
    我思索片刻："去故宮。"
    "啥？"大金牙差點咬到舌頭，"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解釋道，"而且故宮是北京陽氣最盛的地方，能壓製陰鏡碎片的力量。"
    身後潭柘寺方向傳來幾聲慘叫，接著是一陣不似人類的尖嘯。我們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跑去。
    淩晨時分的故宮午門前空無一人。我們躲在護城河邊的樹叢裏，觀察著四周。胡莉楊已經醒了，但非常虛弱，走路需要攙扶。
    "八一哥，"她聲音微弱，"鏡片...還在嗎？"
    我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那塊鎮魂鏡碎片。奇怪的是，原本黯淡無光的鏡麵此刻竟泛著微弱的藍光。
    "它在吸收月華，"胡莉楊盯著鏡片，"封師古...還沒死透..."
    胖子罵了句髒話："那老怪物到底有幾條命？"
    大金牙突然壓低聲音："胡爺！有人過來了！"
    我們屏息靜氣，看到兩個巡邏的保安打著手電從午門前經過。等他們走遠，我指向東華門方向："那邊有個側門，我有熟人。"
    靠著以前在考古隊的關係，我們順利進入了故宮。黎明前的紫禁城空曠得嚇人，每一道宮牆都投下長長的陰影，仿佛藏著無數雙眼睛。
    "去乾清宮，"我領著大家穿過一道道宮門，"那裏是故宮陽氣最盛的三個點之一。"
    乾清宮前的廣場上，晨霧開始彌漫。我們坐在漢白玉台階上稍作休息，胡莉楊的情況卻突然惡化——她開始劇烈咳嗽，咳出的竟是黑色的血塊！
    "鏡片..."她痛苦地指著自己的胸口，"它在...反噬..."
    我掏出鏡片，發現藍光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紅色，鏡麵溫度高得燙手。更可怕的是，鏡中映出的不是我們的倒影，而是一張扭曲的臉——封師古的臉！
    "他借陰鏡碎片保住了最後一絲元神！"我恍然大悟，"必須徹底毀掉它！"
    "怎麽毀？"胖子急得直搓手，"上次炸了祭壇都沒弄死他！"
    胡莉楊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八一哥...故宮的...銅鶴..."
    我猛地想起故宮太和殿前的那對銅鶴——傳說中它們是鎮壓皇宮邪氣的法器，口中常年含著一顆"鎮邪珠"。
    "走！去太和殿！"
    當我們趕到太和殿廣場時，東方已經泛白。那對銅鶴靜靜地矗立在晨霧中，口中確實含著一顆銅珠。
    "怎麽用？"胖子仰頭看著三米多高的銅鶴。
    胡莉楊虛弱地指向鏡片："把它...放進銅鶴嘴裏...替換鎮邪珠..."
    大金牙立刻蹲下："踩著我的肩膀上去！"
    胖子二話不說踩上大金牙的肩膀，我則爬上胖子的肩膀，形成一個人梯。當我顫顫巍巍地夠到銅鶴的嘴時，鏡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像是知道自己的末日將至。
    "不！"鏡中的封師古發出尖叫，"你們不能！我詛咒你們！詛咒胡家世代！"
    我沒理會他的咆哮，用力摳出銅鶴口中的鎮邪珠，將陰鏡碎片塞了進去。就在碎片入嘴的瞬間，一道紅光衝天而起，銅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快下來！"胡莉楊在下麵大喊。
    我們剛跳下人梯，銅鶴就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口中噴出一道烈焰，將碎片徹底融化。鏡中封師古的臉在火焰中扭曲、尖叫，最終化為青煙消散。
    與此同時，胡莉楊鎖骨上的陰陽魚烙印"啪"地裂開，一縷黑煙從中飄出，被晨風吹散。她長舒一口氣，臉色開始恢複紅潤。
    "結束了..."她輕聲說，"真的結束了..."
    第一縷陽光穿過太和殿的飛簷，照在我們身上。遠處傳來早起的遊客腳步聲，新的一天開始了。
    我們相視一笑，悄悄離開了故宮。身後，那尊銅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從未發生過任何異常...
    三個月後，潘家園"聚仙樓"茶室。
    "老胡！你猜怎麽著？"胖子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手裏揮舞著一張報紙，"潭柘寺重修，挖出了一麵古鏡！專家說是明代文物！"
    我接過報紙，看到照片上是一麵銅鏡——正是白雲觀那麵陽鏡！報道說鏡麵雖有裂痕，但保存完好，將被送往國家博物館收藏。
    胡莉楊放下茶杯："張道長若在天有靈，應該會欣慰。"
    她已經恢複了健康，鎖骨上的烙印隻剩下一個淡淡的疤痕。在哈佛大學的協助下，她將馬克西姆教授的研究整理發表，揭露了封師古和地仙村的秘密。
    大金牙的金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胡爺，咱們下趟活兒去哪兒啊？"
    我笑著搖搖頭："先歇一陣吧。不過..."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青海那邊有個考古隊發了邀請，說發現了一座西夏古墓，有些"怪事"..."
    胖子一拍桌子："去啊！閑著也是閑著！"
    胡莉楊卻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八一哥，你還記得鏡中封師古最後的詛咒嗎？"
    一陣風吹過，茶室的窗簾微微晃動。我看向自己的手掌，生命線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小的黑線，正在緩慢向上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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