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指尖觸碰到觀測窗的瞬間，一層冰晶順著她的指紋蔓延開來。
    "溫度在驟降。"她呼出的白霧在麵罩上凝結成霜，"外部讀數多少？"
    李元虎的機械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黑洞視界探測器在視網膜上投射出一連串荒謬的數據："零下273.14攝氏度。"
    "這不可能。"火星軍務大臣的機械軀殼發出齒輪卡死的聲響，"絕對零度是零下273.15——"
    "我們不在常規宇宙了。"何匪的聲音從艦橋各處同時響起。他的量子化軀體此刻與"昆侖"號完全融合，暗金紋路在每一塊金屬板上流動，"歡迎來到溫室邊界。"
    舷窗外的景象讓所有人屏住呼吸。
    七顆黑洞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固定成完美的六邊形陣列，中央區域漂浮著一片大陸——不是行星，而是真正字麵意義上的"片"，厚度不超過十公裏，邊緣整齊得像被激光切割過。更詭異的是大陸上的建築群：金字塔與摩天樓共生，石器時代的草屋旁停著反重力飛船，甚至有座中世紀城堡的尖頂上纏繞著量子計算機的管線。
    "時空拚貼畫。"冬眠守護者的古董手槍結滿冰晶，"他們把不同時代的文明切片，像標本一樣釘在這裏。"
    【銀翼】的靈體突然劇烈波動："檢測到引力波通訊！來自中央建築群！"
    通訊器炸響的聲音不像任何語言，而是直接作用於神經係統的原始恐懼。艾琳的靈能屏障瞬間破碎，鼻腔湧出鮮血；軍務大臣的機械關節噴出液壓液；連李元虎的劍氣右臂都開始不受控地分解。
    隻有何匪聽懂了。
    "是邀請。"他的量子軀體重新凝聚在指揮椅上，胸口劍痕亮得刺眼，"用痛苦當請柬。"
    【登陸準備】
    減壓艙內，艾琳檢查著靈能增幅器的充能狀態。這個由始源大陸最頂尖技術打造的裝置，此刻表麵爬滿細小的裂紋——僅僅是穿越溫室邊界的空間膜，就讓所有裝備耐久度下降30。
    "氧氣儲備隻夠四小時。"李元虎調整著腕部噴射器，他的機械左臂現在裝配著黑洞視界掃描儀，"重力指數0.7g，但局部區域會有隨機波動。"
    冬眠守護者默默給柯爾特左輪裝填特製子彈——彈頭裏封裝著始源大陸的靈能符文。老人抬頭時，發現艾琳正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指。
    "第一次實戰？"老人沙啞地問。
    艾琳的指尖拂過腰間光劍："第一次麵對能把黑洞當積木玩的文明。"
    減壓艙突然劇烈震動，艙壁浮現出血管狀的暗金紋路——這是何匪在與艦體同步。當艙門開啟時，撲麵而來的不是預想中的真空，而是帶著青草香氣的風。
    "大氣成分與21世紀地球相似。"【銀翼】的靈體飄在隊伍最前方，"但別摘頭盔，空氣裏有納米級探測器。"
    他們站在一片麥田邊緣。金黃的麥穗綿延到地平線，每株麥穗的頂端卻結著金屬果實，表麵流動著數據流的光澤。更遠處，那座時空錯亂的建築群在陽光下閃爍著超現實的光暈。
    軍務大臣的機械足陷入泥土："這些麥子......"
    "是活的。"何匪突然出現在田壟上，手裏捏著一顆金屬果實，"每個果實裏都存儲著一個文明的農業史。"
    果實在他掌心裂開，全息影像噴湧而出：某個外星種族的農夫跪拜在麥田裏，而麥穗正用觸須刺入他們的天靈蓋吸取知識。影像最後定格在農夫變成稻草人的畫麵上，他的眼睛變成了兩顆數據晶體。
    "文明培育的第一課。"何匪碾碎果實，"知識嫁接。"
    【標本之城】
    穿過麥田後，他們來到了建築群邊緣。
    近距離看，這些時空錯亂的構造物更加駭人。古希臘神廟的立柱是用不鏽鋼澆築的，殿內擺放著量子計算機；那座中世紀城堡的護城河裏流淌著液態金屬，水麵漂浮著類似人臉的聚合體。
    "看地麵。"艾琳的光劍指向石板路。
    每塊石板上都刻著某種文明的文字，有些還在緩慢蠕動。李元虎的掃描儀顯示，這些石板足有三百米厚，下方鎮壓著某種巨大生命體的脈動。
    "別碰文字。"何匪警告，"會觸發記憶回溯。"
    話音未落，冬眠守護者已經蹲下來撫摸一塊刻著英文的石板。老人的手指剛接觸表麵，整個人就僵住了——他的瞳孔裏開始放映20世紀地球的戰爭影像。
    "1945年8月6日，廣島。"老人的聲音變成機械複讀，"他們把這個文明切片時，連原子彈爆炸的瞬間都定格保存......"
    何匪一把拽起老人，暗金能量強行切斷連接。冬眠守護者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唾沫裏帶著電子元件般的碎屑。
    "標本師要來了。"【銀翼】的靈體突然收縮成警戒狀態，"它們感知到有人激活了標本。"
    建築群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像是整個城市正在重組。街道自動折疊成階梯，屋頂翻轉成平台，所有道路突然指向同一個方向——一座由玻璃和骨骼構成的溫室大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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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還是戰？"軍務大臣的炮管從肩部彈出。
    何匪的量子軀體突然實體化，斬道劍氣在掌心凝聚成長刀："跑不過空間折疊，戰不過維度武器。"他嘴角扯出瘋狂的笑意，"但我們可以談判。"
    【文明標本師】
    溫室大門開啟時，艾琳的靈能探測器直接爆表。
    走出來的生物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像是把蜘蛛、手術台和圖書館強行糅合在一起的噩夢造物。八條機械節肢末端是不同文明的手術工具，軀幹部分由半透明薄膜包裹，裏麵漂浮著上千個微型大腦。最駭人的是它的麵部——沒有五官，隻有不斷重播各個文明毀滅瞬間的全息投影。
    "人類文明樣本。"它的聲音直接翻譯成每位聽眾的母語，"已收錄基礎版本七種，變異體二十三種。你們屬於哪個分支？"
    何匪上前一步，胸口的劍痕突然投射出7921個文明烙印："不屬於任何分支。我們是來談收購的。"
    標本師的機械節肢突然全部豎起，像受驚的貓。它軀幹內的千個大腦同時亮起，在薄膜上投射出複雜的認證符文："收割者印記？不對......更古老......"
    "開個價。"何匪的斬道長刀插進地麵，暗金能量順著石板縫流向標本師，"用三個二級文明標本，換你們不插手人類文明圈。"
    整個建築群突然寂靜。
    艾琳這才注意到，那些看似隨機的建築布局，其實構成了某種龐大的交易市場——每個文明標本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而他們此刻站著的廣場中央，地麵赫然鑲嵌著某個被壓縮成二維平麵的星係。
    標本師的節肢突然以超高速舞動起來，在空氣中刻出全息契約："以時序管理者、暗物質雕塑家、宇宙之弦調試者三方見證，交易成立。"它指向何匪的胸口，"但需要抵押品。"
    何匪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自己胸口的劍痕，扯出一縷纏繞著星光的物質："收割者文明的最後火種。"
    當標本師用手術刀般的節肢接過這縷物質時，整個溫室邊界突然劇烈震動。七顆黑洞中的一顆突然熄滅，而人類探索隊腳下的石板開始發光。
    "交易完成。"標本師的聲音突然帶著幾分人性化的愉悅，"你們獲得五十年豁免權。現在建議立刻離開——下一輪標本拍賣要開始了，買主是你們的老朋友園丁。"
    【死裏逃生】
    返回"昆侖"號的路上，艾琳發現自己的靈能增幅器不知何時變成了麥穗形狀。
    "認知汙染。"何匪的量子軀體不斷在虛實間切換，"趕快離——"
    他的警告被一聲巨響打斷。眾人回頭時，看到建築群上空浮現出巨大的陰影——那是由七個星係構成的龐大剪影，每個星係都被改造成園藝工具的形狀。最恐怖的是一把剪刀，刃口處閃爍著毀滅恒星的光芒。
    "園丁來了！"【銀翼】的靈體瞬間展開成防護罩，"跑！"
    他們衝向登陸艇的姿勢堪稱狼狽。軍務大臣的機械腿彈出輔助輪，冬眠守護者邊跑邊向身後開槍，靈能符文子彈在空氣中炸成拖延屏障。隻有何匪站在原地沒動，他的量子軀體正在與整個溫室邊界的空間結構共振。
    當園丁的星係剪刀剪向"昆侖"號時，何匪做了一件瘋狂的事——
    他扯下胸口的劍痕疤痕，像投擲長矛般射向那顆已經熄滅的黑洞。
    暗金物質與黑洞殘骸接觸的瞬間，整個溫室邊界被拉成了一張二維平麵。人類探索隊趁機躍入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而身後傳來園丁憤怒的引力波尖嘯。
    【歸艦之後】
    艾琳癱坐在艦橋地板上，麵罩上全是自己咳出的血。
    "增幅器完全報廢。"她顫抖著摘下變成麥穗的裝置，"那些鬼東西......"
    李元虎的劍氣右臂正在緩慢重組："我們到底交易了什麽？那顆黑洞為什麽——"
    "不是黑洞。"何匪的量子軀體虛弱得近乎透明，"是收割者文明最後一個活體樣本。"他指向舷窗外正在二維化的溫室邊界，"標本師用黑洞當展示櫃，裏麵裝著更珍貴的東西。"
    冬眠守護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老人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顆微型金屬麥粒——他不知何時從標本城偷出來的。
    "值得。"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滲血的牙齒，"二十一世紀的老話：來都來了。"
    當"昆侖"號啟動緊急躍遷時，所有人都盯著舷窗外的奇觀——整個溫室邊界像被無形之手折疊成標本冊，而園丁的龐大身影正在書頁間憤怒穿梭。
    何匪胸口的劍痕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發光麥穗的烙印。
    "五十年。"他輕聲說，"下一站去哪？"
    艦橋陷入沉默，隻有冬眠守護者擦拭柯爾特左輪的摩擦聲在回蕩。窗外，宇宙像一本無窮無盡的標本冊，而人類才剛剛翻開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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