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氣，老劉頭忍不住回頭給了老四劉長康一下子。
    老四劉長康捂著自己胳膊不滿的道：“爹！又不是我說的，你打我幹啥？”
    “你三個哥哥都是有兒子的人了，不能不給他們留些臉麵，如今也就你能打了。”
    老劉頭收回手惋惜地道。
    劉長康：“......”
    一路吵吵嚷嚷的到了家。
    路過隔壁胡郎中門口時，見他家門口放著一個炭盆子，裏麵還有一些未燃盡的黃紙。
    胡郎中妻子早逝，二人膝下隻得一個閨女，小名喚作英蓮。
    前些年英蓮被胡郎中嫁到縣裏的一個教書先生家去了，她也是個命薄的，一連生了三個孩子，其中一個閨女兒，兩個兒子，中間的那個兒子早些年就沒了。
    閨女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她那秀才教書匠的爹就在縣裏巴結上一戶有錢的人家。
    把才十六歲的閨女嫁了過去，那戶人家雖然有錢，卻不是個與人為善的主。
    英蓮女兒嫁過去也就三四年的工夫，就被那戶人家給折磨死了。
    如今家裏還留下個哥兒，可能是老天都瞧不慣那戶人家所行的惡事吧，兩三年前，他們家就破敗了。
    英蓮把外孫接回到身邊養著，可那教書匠又是個不能容人的，三天兩頭的和英蓮吵架；嫌家裏多養個孩子浪費錢。
    英蓮幼子瞧不慣他爹的做派，就想帶著母親和外甥搬出來住。
    手上沒錢，他就和友人一起去了南方做生意，這一走就是一兩年，到現在還沒有音訊。
    外頭人都傳他兒子跟人出海去，碰見了大風浪就死在海上了。
    英蓮日夜惦念，傷心不已，竟然把眼都哭瞎了。
    上回她回來看父親，還是去年中秋的時候，那時，她就已經不大看的見了，胡郎中給她紮了針，又開了藥，吃了這大半年也不知咋樣了。
    老劉頭歎息了一聲，想到那苦命的英蓮，還有如今家中孤苦伶仃的胡郎中，再回想當年他們夫妻兩人恩愛的模樣，那時的自己還是個啥都不懂的小毛孩兒呢，一時不免有些唏噓。
    過年期間，村裏人都是一天吃三頓飯的。
    不管吃的啥，是葷還是素都沒講究，不過一天三頓是必須得吃的。
    老劉家中午殺了一隻雞，陳氏還讓放了些春天曬幹的筍子在裏麵。
    另外又炒了大蔥炒雞蛋。
    家裏的雞蛋是從五毛辦洗三前就攢下的，幾家親戚來了二百多個蛋，再加上家裏的雞下的，雖然趙氏月子裏也吃了不老少，其餘的大人卻仍舊沒舍得吃。
    隻有馬氏和倆孩子；以及家裏兩位老人跟著偶爾吃幾個，就為了等過年的時候，能吃個夠，所以現在是不缺雞蛋吃的。
    到了這過年的時候，陳氏當然是不會吝嗇。一下子就拿出了二十多個雞蛋給兒媳婦們燒菜。
    除了這兩個菜以外，胡氏還另炒了個大白菜。
    大白菜是半邊村家家戶戶必不可少的“村菜”。冬天的飯桌上，一道臘肉炒大白菜，或是小爐子裏燉的鹹鴨、鹹雞裏麵燙上幾顆，那味道，都能把人給香迷糊過去。
    “開飯啦！”
    胡氏炒完最後一個臘肉炒白菜，利索地將鍋裏兌上大半鍋的清水，用灶下剩餘的炭火煨著，等吃了飯，就可以直接用鍋裏的煨熱的水洗碗了。
    忙好這一切，她就端著菜到院中喊眾人吃飯。
    飯桌上，老劉頭特意叮囑大兒子：“這兩天要是到鎮上去，記得打壺酒回來。年三十的時候，可不能沒有酒！”
    劉長福咽下嘴裏的飯菜，應了一聲。
    這幾年，無論家裏境況如何，過年的時候他們都會打上一壺米酒回來。
    老劉頭好這口，可又舍不得花錢，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喝上一回。
    時間飛快，轉眼就到了過年這天，今年沒有年三十，二十九過年。
    家裏的大人小孩都換上了洗幹淨的棉襖，雖說也是舊的。可這幹幹淨淨的衣裳，穿著還是舒坦些。
    劉寧被大嫂梳了兩個小啾啾在頭頂，用紅繩綁著，十分的討喜。
    她本人對此是十分排斥的，畢竟一個內裏二十多歲的大人，頂著個“哪吒”頭，實在是不敢想。
    馬氏看著自己動手紮出來的兩個小辮，很是高興。
    前幾天都是二弟妹給小姑子梳的頭發，一個單獨的小辮子，翹在腦袋後麵，把她看的手癢不已，早想試試自己給她紮次頭發了。
    她忍不住在劉寧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小姑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要是自己這一胎也能生個閨女就好了。
    在生大毛和二毛的時候，她還盼著生兒子的，可一連都生了倆帶把的了，這回，她想要個閨女。
    老大劉長福也是這麽想的，都說閨女是爹的小棉襖，將來的酒壇子。
    看他老爹那稀罕勁兒，就知道有個閨女多開心了。
    老劉家的飯桌上，雞鴨魚肉樣樣都有，除了這些，象征著福氣滿滿的豆腐自然也必不可少。
    今天陳氏親自下廚，給眾人炒了這一大桌子的菜，早就累的不行。
    胡氏忙上前攙過婆婆在上首劉阿爺和葛氏旁邊的位置坐下，大家按照輩分年紀依次的排排坐。
    劉寧被二哥抱著，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桌上的紅燒肉，口水順著嘴角直往下流。
    她都好久沒吃著這道菜了，好想吃啊！
    大毛夾起一塊燒的軟糯的紅燒肉遞到小姑麵前，劉寧伸長了脖子想去吃。
    可還沒等她咬著那塊肉呢，它就華麗麗的掉在了飯桌上。
    胡氏伸手撚起那塊肉順手就放在了丈夫碗裏，然後在盆裏重新挑了塊小些的夾到劉寧的嘴邊上。
    劉寧感激的朝著二嫂咧咧嘴，張嘴咬住那塊肉，津津有味的嗦著。
    之所以說“嗦”，是因為她根本就嚼不動，目前她隻長了四顆牙齒，還是微微露頭的那種，想要吃的動食物，且還要等幾個月呢。
    口水滴滴答答的順著她的手指流下，三個毛見狀，都默默朝著旁邊挪了挪。
    隻有四毛被他娘抱在懷裏動彈不得，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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