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三一同歸(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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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的雪總比別處更烈,鵝毛似的雪花打在臉上,像細小的冰碴子。陸瑾的陽火劍在身前劃出片暖光,將風雪擋在外麵,光裏能看見紅絲絮織成的細網,正順著他們的腳印往遠處蔓延,網眼的守環紋路在雪地裏閃閃發亮,像給後來人留下的路標。
    阿竹把小冊子裹在棉襖裏,紙頁上剛記下新發現“混合城的城牆是活的,會吸收經過者的炁,每塊磚都刻著兩種紋路——玄天門的鏡界紋和三一門的守環紋,像在互相吞噬,又像在互相滋養。”他的筆尖凍得發僵,卻依舊寫得認真,字裏行間帶著股熱氣,是從胸口哈出的。
    “師兄,你看那些城磚。”阿竹指著遠處的城牆,雪落在磚上,竟被磚麵吸收了,露出下麵青黑色的磚體,磚縫裏滲出些紅色的汁液,像血,“異管處的卷宗說,活磚要用守心人的炁才能軟化,要是用了邪祟的炁,就會變得比鋼鐵還硬。”
    陸瑾的蓮花佩突然發燙,玉佩的光芒穿透棉襖,在雪地上映出個淡淡的蓮花影,影子彈跳著,指向混合城的東門。“東門的守將,應該是‘自己人’。”他想起沈硯臨終前的話,混合城是玄天門與三一門的混合體,裏麵既有邪祟,也有被執念困住的守心人,“紅絲絮在給我們引路,跟著它走。”
    雪地裏突然傳來鈴鐺聲,清脆得像冰裂。阿竹的藥簍劇烈晃動,裏麵的陽藿草紛紛直立,草葉指向左側的樹林——那裏的雪地上,蹲著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正對著他們笑,手裏拿著串銀鈴鐺,鈴鐺上的花紋,是三一門的守環。
    “是湘西那個女童!”阿竹的守環差點散了,他認出那串鈴鐺,是女童娘的遺物,“她怎麽會在這?”
    女童的笑臉突然扭曲,皮膚下浮現出墨綠色的紋路,正是銀鱗蛇的鱗片,鈴鐺聲也變得尖銳,像無數根針,刺得人太陽穴發疼“陸瑾哥哥,我娘在城裏等你呢,她說隻要你把蓮花佩給她,她就能活過來了。”
    陸瑾的陽火劍劈向女童,劍光卻穿體而過——那是個鏡影!鏡影的身後,鑽出無數條銀色的蛇尾,像鞭子般抽向他們,蛇尾上的鱗片在雪光中閃閃發亮,正是銀鱗蛇王的餘孽。
    “是‘鏡心’的碎片!”陸瑾的劍在掌心轉了個圈,陽火順著紅絲絮蔓延,燒得蛇尾滋滋作響,“沈硯死後,鏡心碎成了七片,散落在混合城周圍,每片碎片都能製造幻境,模仿最讓人牽掛的人!”
    阿竹的守環護住兩人,金光中,他掏出片幹枯的陽藿草,是從三一門帶來的,草葉的清苦氣息瞬間衝散了鈴鐺的尖銳“假的女童怕陽藿草!她娘早就被紅絲絮救了,現在在異管處當文書,昨天還托人捎了封信,說女童在三一門學認字呢!”
    鏡影的蛇尾突然萎縮,化作無數銀色的粉末,被風吹散。女童的身影重新變得清晰,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對著他們揮揮手,化作道紅光,鑽進陸瑾的蓮花佩裏——那是鏡心的一片碎片,終於找到了歸宿。
    混合城的東門越來越近,城門上的守環紋路突然亮起,與陸瑾的蓮花佩產生共鳴,發出溫暖的光。城門緩緩打開,裏麵站著個穿三一門道袍的老者,須發皆白,手裏拄著根棗木杖,杖頭刻著半朵蓮花,正是陸瑾從未見過的師父,左若童的師兄,左明遠。
    “總算把你們等來了。”左明遠的棗木杖在地上頓了頓,杖頭的蓮花與陸瑾的玉佩相呼應,“混合城裏的‘守將’,一半是玄天門的邪祟,一半是被鏡心碎片困住的守心人。我守著東門,就是為了等能分清‘真’與‘假’的人。”
    他的炁很柔和,像左若童,又帶著股久經風霜的沉穩。阿竹的小冊子突然自動翻開,掉出片銀杏葉,是從龍虎山帶來的,葉麵上的紋路,竟與左明遠的棗木杖紋路一模一樣。
    “師父常提起您,說您當年為了保護三一門的弟子,主動走進玄天門,再也沒出來。”陸瑾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左若童的手劄裏,總在提到“師兄”時,字跡會格外溫柔,“您被困在混合城,三十年了?”
    左明遠的眼睛亮了亮,從懷裏掏出本泛黃的手劄,封麵寫著“逆生三重補注”,正是左若童手劄缺失的那部分“我在城裏,把逆生三重和玄天門的鏡界術融合了,創出套新功法,叫‘守鏡功’,既能守住本心,又能照出邪祟的真身。”
    他翻開手劄,最後一頁畫著個奇怪的手印,手印的中心,是個小小的“真”字“混合城的城主,是‘大人’的核心殘魂,它能模仿任何人的樣子,連炁都分毫不差,隻有這個手印,能讓它露出真身——它最怕‘真’。”
    城門突然劇烈震動,西麵傳來陣震天的鼓聲,鼓點沉重,像敲在人的心髒上。左明遠的臉色沉了下去“是西城門的守將,被城主控製了,他在召集城裏的邪祟,想把我們困在東門!”
    雪地裏的紅絲絮突然豎起,像無數條紅色的警戒線,線外傳來陣陣嘶吼,顯然有大批邪祟正在靠近。阿竹的陽藿草在藥簍裏劇烈搖晃,草葉指向城內的鍾樓,那裏的鍾聲突然響起,與鼓聲相和,形成種詭異的節奏,聽著讓人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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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亂心音’!”左明遠的棗木杖在地上劃出個守環,金光將三人護在裏麵,“城主想用鼓聲和鍾聲,擾亂我們的炁,讓守鏡功失效!”
    陸瑾的蓮花佩貼在守環上,玉佩的光芒與金光交織,形成個更堅固的屏障。他想起左若童說過的“守心即守聲”,閉上眼,用心感受紅絲絮的震動——那些真實的、帶著煙火氣的震動,像三一門的練拳聲、龍虎山的鍾聲、異管處的號角聲,慢慢蓋過了詭異的鼓點和鍾聲。
    “它怕真實的聲音!”陸瑾的陽火劍突然出鞘,劍光劈開守環,衝向靠近的邪祟,“隻要我們的炁裏帶著真實的記憶,亂心音就傷不了我們!”
    邪祟的真身是些扭曲的影子,被劍光劈中,發出痛苦的嘶吼,影子裏映出些破碎的畫麵——被它們吞噬的守心人的記憶,有練拳時的汗水,有離別時的眼淚,有芝麻糕的甜香。這些畫麵遇到陽火,紛紛化作光點,融入紅絲絮,像被救贖的靈魂。
    左明遠的棗木杖化作道金光,纏住西城門的守將——那是個穿氣門服飾的老者,臉上刻著雙瞳蛇的紋身,正是氣門的最後一代門主,被鏡心碎片控製了。“老夥計,醒醒吧!”左明遠的炁順著棗木杖注入老者體內,“你當年答應過我,要一起守著三一門的後山,你忘了?”
    老者的身體劇烈顫抖,雙瞳蛇的紋身漸漸褪色,露出下麵的守環印記——原來他年輕時,也是三一門的弟子,後來才入了氣門。“明遠……”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貪鏡心的力量……”
    鏡心的碎片從他體內鑽出,化作道黑影,衝向混合城的中心——那裏的城主府,正是“大人”核心殘魂的藏身地。左明遠的棗木杖及時擋住黑影,杖頭的蓮花與陸瑾的玉佩相呼應,金光中,黑影露出真麵目,是片黑色的鏡子碎片,邊緣鋒利,像能割破所有記憶。
    “城主府的鏡子,是用所有鏡心碎片拚成的,隻要打碎鏡子,‘大人’的殘魂就會徹底消散。”左明遠的手劄突然飛向阿竹,“守鏡功的最後一頁,是讓你們去的,我老了,守不住這東門了。”
    他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棗木杖掉在地上,化作根普通的木頭,隻有杖頭的蓮花還在發光,融入陸瑾的蓮花佩裏。左明遠的聲音在風中回蕩“告訴若童,我沒給三一門丟臉……”
    阿竹撿起手劄,最後一頁的手印旁邊,寫著行小字“鏡是心的影,影是心的鏡,破鏡先破執,守心即守鏡。”字跡的墨跡未幹,像剛寫的,帶著股左明遠獨有的、溫和而堅定的力量。
    混合城的東門在左明遠消散後,開始緩緩關閉。陸瑾的蓮花佩發出強烈的光芒,暫時穩住了城門,他看著阿竹,眼神裏帶著托付“你守在這裏,用守鏡功護住剩下的守心人,我去城主府。”
    “師兄,我跟你去!”阿竹的守環在掌心亮起,裏麵裹著片陽藿草、顆桂花、半塊芝麻糕,都是些真實的信物,“守鏡功說,破鏡要兩個人,一個照影,一個碎鏡,缺一不可。”
    沈落雁帶著異管處的人趕到,她的手臂上多了道新的傷口,纏著紅絲絮,顯然剛從別的城門趕來“北門和南門的守將都醒了,我們能守住!你們快去城主府,鏡子的光芒越來越強,再不去,城裏的守心人就要被吸成空殼了!”
    陸瑾和阿竹衝進混合城的中心,街道兩旁的建築一半是三一門的樣式,一半是玄天門的詭異風格,像兩個世界被強行縫在了一起。城主府的大門是用整塊黑曜石做的,上麵刻著麵巨大的鏡子,鏡子裏映出他們的身影,身影的臉上,卻戴著銀鱗蛇的麵具。
    “進來吧,陸瑾,阿竹。”鏡子裏的身影開口說話,聲音是“大人”的,卻帶著陸瑾和阿竹的語氣,“你們心裏的遺憾,我都能補。陸瑾可以回到黑風口,救下所有百姓;阿竹可以回到剛入三一門的時候,讓左若童親自教你練拳,多好。”
    鏡子裏的畫麵開始流動,陸瑾看到自己在黑風口救下了所有人,左若童笑著拍他的肩膀;阿竹看到自己練會了最完美的守環,陸瑾把陽火劍送給了他。這些畫麵太真實了,帶著溫暖的觸感和熟悉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
    “是假的!”阿竹的守環突然撞上鏡子,守環裏的信物發出強烈的光,鏡子裏的畫麵瞬間扭曲,“真實的遺憾裏,才有真實的牽掛!我練不會守環的時候,師兄會罵我笨,卻會偷偷給我留芝麻糕;左若童師父會罰我掃地,卻會在夜裏幫我揉腫了的手!這些不完美,才是真的!”
    陸瑾的陽火劍刺穿鏡子,劍光裏帶著他所有的記憶——練拳時的疼,離別時的苦,守護時的暖。鏡子發出刺耳的碎裂聲,裂紋裏滲出些金色的液體,正是鏡心的精華,被紅絲絮吸收了。
    “大人”的核心殘魂從鏡子裏鑽出,是團巨大的黑霧,黑霧裏裹著無數麵小鏡子,每個鏡子裏都映著個守心人的遺憾。“你們贏不了!”黑霧發出憤怒的嘶吼,“隻要還有人會遺憾,我就永遠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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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花佩突然飛離陸瑾的脖子,懸在黑霧上方,玉佩的光芒與紅絲絮交織,在半空凝成個巨大的守鏡功手印。阿竹的守環與手印相呼應,守環裏的信物化作道金光,射向黑霧的中心——那裏的鏡子碎片,正拚盡全力想重新組成完整的鏡子。
    “遺憾不是你的養料,是我們的燃料!”陸瑾的陽火劍與阿竹的守環合並,金光中,他們想起所有守護過的人,所有經曆過的事,所有帶著遺憾卻依舊溫暖的瞬間,“我們帶著遺憾往前走,帶著牽掛活下去,這才是對‘守’字最好的解釋!”
    黑霧在金光中劇烈翻滾,鏡子碎片紛紛碎裂,露出裏麵的守心人——他們都還活著,隻是被執念困住了,此刻在金光的照耀下,慢慢睜開眼睛,眼神裏帶著釋然和堅定。
    混合城開始劇烈震動,活磚紛紛脫落,露出下麵普通的磚石,玄天門的鏡界紋路漸漸褪色,被三一門的守環紋路覆蓋,像邪祟終於被正義吞噬。“大人”的核心殘魂發出最後的嘶吼,化作無數黑色的粉末,被紅絲絮徹底吸收,再也沒了痕跡。
    當陸瑾和阿竹衝出城主府時,混合城已經變成了座普通的古城,城牆上的守環紋路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無數個心燈在同時燃燒。左明遠的棗木杖掉在城門口,杖頭的蓮花已經徹底融入陸瑾的蓮花佩,玉佩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映出所有守心人的笑臉。
    沈落雁帶著守心人們走過來,每個人的手裏都拿著件信物,有芝麻糕、有陽藿草、有守環符,都是些真實的、帶著記憶的東西。“異管處的人在城外發現了新的紅絲絮,通向更遠的北方,那裏的雪地裏,有座更大的城,城牆上的紋路,是守環和鏡界的混合體,隻是更古老,更複雜。”
    阿竹的手劄在這時自動翻開,新的一頁上,慢慢浮現出左明遠的字跡“守鏡之路,沒有終點,心之所向,即是歸途。”字跡的旁邊,畫著個小小的箭頭,指向北方的雪山,像個未完待續的路標。
    陸瑾把蓮花佩重新戴在脖子上,玉佩的光芒與紅絲絮交織,在雪地上鋪成條通往北方的路。他的陽火劍在掌心轉了個圈,劍光刺破暮色,照亮了前方的雪山——那裏的雲霧中,隱約有座城的輪廓,比混合城更大,更神秘,城牆上的紋路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像在等待新的挑戰者,又像在等待被救贖的靈魂。
    阿竹的藥簍裏,陽藿草突然抽出新葉,葉尖指向雪山,草葉上的露珠映出些破碎的畫麵城裏的守將,是個穿三一門道袍的女子,手裏拿著半塊蓮花佩,正對著他們的方向,輕輕招手,像在說“歡迎回家”,又像在說“準備好挑戰了嗎”,像個跨越了時光的邀請。
    他們往北方的雪山走去,紅絲絮在身後慢慢延伸,像條永遠織不完的錦緞,上麵繡著無數個名字、無數個故事、無數個帶著遺憾卻依舊溫暖的瞬間,永遠也繡不完。雪山的雲霧裏,那座更古老的城,城門正在緩緩打開,門後的陰影裏,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閃爍,像在等待一場遲到了太久的重逢,又像在醞釀一場新的、關於守護與遺憾的較量,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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