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影”號穿過虹光拱門時，船身像是被投入滾筒洗衣機，劇烈的旋轉讓烏索普吐得昏天黑地。唐鶴童死死攥著舵盤，融合之力順著木質紋理蔓延，才勉強穩住船身。當眩暈感褪去，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正漂浮在一片銀灰色的虛空中，腳下是坑坑窪窪的環形山，遠處的星球像顆顆被打翻的玻璃彈珠，散落在墨藍色的天鵝絨上。最驚人的是頭頂那座懸浮的金屬都市，無數管道如同血管般連接著半球形的建築，中心矗立著座齒輪狀的高塔，塔身閃爍著與“主”胸口相同的藍光。
    “這就是……月球？”娜美扶著船舷，航海儀的指針已經徹底罷工，屏幕上隻剩下亂碼，“沒有空氣，沒有水，怎麽會有城市？”
    唐鶴童的見聞色穿透金屬都市，感知到裏麵湧動的能量流——那是比“主”強百倍的機械波動，密集得如同蜂巢裏的蜂群。在城市最深處，他捕捉到一縷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像是瑪琪諾的溫柔，又帶著齒輪會的冰冷，兩種特質詭異地糅合在一起。
    “小心，”他握緊短刀“影”，刀身的金色能量微微震顫，“這裏的能量會侵蝕生命力，盡量別接觸那些金屬。”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震動起來。環形山的陰影裏爬出數不清的機械蜘蛛，每條腿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眼睛閃爍著紅光，朝著“踏影”號圍攏過來。
    “又是這些鬼東西！”索隆三刀出鞘，刀光劈出時竟帶起一串火星——月球的低重力讓斬擊的範圍擴大了數倍，瞬間將前排的機械蜘蛛劈成廢鐵。
    路飛卻玩得興起，橡膠手臂在虛空中拉長，像條靈活的鞭子，卷起成片的機械蜘蛛往遠處甩：“看我的流星趕月！”
    唐鶴童注意到機械蜘蛛的殘骸在陽光下迅速融化，化作銀灰色的液體滲入地麵。他用刀尖挑起一滴液體，金色能量與之接觸的刹那，液體突然沸騰起來，在刀麵上形成個微型齒輪的虛影。
    “是活的金屬。”他眉頭緊鎖，“這些東西能自我修複，越打越多。”
    果然，被索隆劈碎的機械蜘蛛殘骸開始蠕動，斷腿與碎殼重新拚接，很快又組成新的個體，隻是體型比之前小了圈。
    “打不完的嗎？”烏索普哭喪著臉，彈弓射出的燃燒彈隻能暫時逼退它們，“我們快被包圍了！”
    就在這時，金屬都市的方向傳來一陣低沉的嗡鳴。所有機械蜘蛛突然停下動作，紅光熄滅，像被抽走了靈魂般癱倒在地，化作灘灘銀灰色的液體。
    “怎麽回事？”薇薇警惕地望向都市，“是陷阱嗎？”
    唐鶴童的見聞色捕捉到道纖細的身影，正從都市邊緣的管道裏滑出，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來。那身影穿著件破損的白色長裙，背後裝著對金屬翅膀，臉上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呼吸麵罩，隻露出雙清澈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踏影”號。
    “別動手！”唐鶴童按住拔刀的索隆，“她沒有敵意。”
    身影漸漸靠近，停在船舷外側三米處。金屬翅膀扇動時發出齒輪轉動的輕響，麵罩下傳來模糊的聲音，像是隔著層水膜：“你們……是從藍色星球來的？”
    “你是誰？”唐鶴童反問，注意到她長裙的下擺繡著朵玄鳥花紋，與瑪琪諾縫製的布偶如出一轍。
    身影似乎愣了下，抬手摘掉呼吸麵罩，露出張蒼白卻精致的臉。她的左眼是溫潤的褐色，右眼卻閃爍著機械的藍光，眼角有顆與唐鶴童相同的淚痣。
    “我叫安，”她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質感，卻異常柔和，“是齒輪都市的看守者。”
    “齒輪都市？”娜美指著遠處的金屬建築群，“那是齒輪會的總部？”
    安的機械眼閃爍了兩下，像是在調取數據：“你們說的齒輪會，應該是指‘播種者’。他們五十年前就離開了月球，去藍色星球尋找‘容器’了。”她的目光落在唐鶴童身上，機械眼的藍光變得明亮，“你就是他們找到的‘容器’？”
    唐鶴童心中一緊：“你知道什麽？”
    “跟我來。”安沒有直接回答，轉身飛向金屬都市，“有些東西，你們必須自己看。”
    “不能信她！”烏索普拉住唐鶴童的胳膊，“萬一她是騙我們進去的呢？”
    “她沒有說謊。”唐鶴童搖頭，見聞色能清晰感知到安體內的能量波動——那是人類的靈魂被禁錮在機械軀體裏的掙紮，與“主”那種純粹的冰冷截然不同，“而且她知道玄鳥花紋的意義。”
    “踏影”號跟著安穿過金屬都市的入口。這裏的街道由透明的管道構成，裏麵流淌著銀灰色的液體，無數機械臂在管道外維修、組裝，像群永不停歇的工蟻。安解釋說，這些液體是“月壤精華”，能讓金屬擁有自我修複的能力，也是齒輪會製造機械兵器的原料。
    “他們為什麽要製造這些？”薇薇指著管道裏漂浮的機械天使半成品，那些軀體的胸口都嵌著塊藍色晶體，與“主”的核心如出一轍。
    “為了複活‘母親’。”安的聲音低沉下來，金屬翅膀的扇動頻率變得紊亂，“五十年前，播種者們發現母親的靈魂碎片散落在藍色星球，於是製造了‘主’係列兵器，想把碎片收集回來，重新注入機械軀體。”
    唐鶴童突然想起祖父的話——“齒輪之心的容器”。難道所謂的齒輪之心，就是安口中的“母親”？
    穿過中心廣場時，他們看到座巨大的雕像。雕像上的女人披著星塵般的長袍，懷裏抱著個齒輪狀的球體，容貌竟與安有七分相似，隻是那雙眼睛都是溫潤的褐色。雕像底座刻著行古老的文字，與拉夫德魯壁畫上的符號同源。
    “這是‘月神’，”安撫摸著雕像的基座，機械眼的藍光裏閃過一絲悲傷，“她是第一個能與齒輪之心共鳴的人，也是我的……原型。”
    她轉身走向齒輪高塔，入口處的金屬門感應到她的氣息，緩緩滑開。裏麵沒有想象中的武器庫，而是間布滿儀器的實驗室，中央的培養艙裏漂浮著團銀白色的光，隱約能看到個人形的輪廓。
    “這就是齒輪之心？”唐鶴童的呼吸屏住了。那團光散發的氣息，與他在拉夫德魯感知到的本源能量同源，卻更加古老，仿佛是宇宙誕生時的第一縷光。
    “不，”安搖頭，按下培養艙的開關，銀白色的光散去，露出裏麵的東西——那是件疊得整齊的嬰兒繈褓，布料上繡著玄鳥花紋，邊角處繡著個小小的“唐”字，“這是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唐鶴童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觸到繈褓，無數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入腦海：
    ——實驗室裏，穿著白大褂的祖父將嬰兒放進培養艙，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一定要讓他活下去，哪怕送去異世界……”
    ——瑪琪諾抱著繈褓，站在風車村的海邊，玄鳥布偶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齒輪高塔的監控屏幕上，年幼的唐鶴童在練習唐門秘術，祖父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很好，融合之力正在覺醒……”
    “原來如此……”唐鶴童的聲音幹澀，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穿越世界，為什麽能使用融合之力，為什麽齒輪會的人一直對他窮追不舍，“我不是被選中的容器，我是……齒輪之心的一部分？”
    “你是月神最後的靈魂碎片。”安的機械眼流出藍色的液體，像是在哭泣，“五十年前，月神為了阻止播種者用齒輪之心統治世界，選擇自爆，靈魂碎片散落在宇宙各處。你是唯一帶有完整意識的碎片，也是……能讓齒輪之心重新沉睡的關鍵。”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紅色的燈光在天花板上滾動。安的機械眼突然閃爍起來，發出刺耳的電流聲：“他們來了……播種者的艦隊正在靠近！”
    唐鶴童的見聞色瞬間鋪展開，感知到數百艘戰艦正從月球背麵駛來，為首的旗艦上，站著那個戴著半邊麵具的祖父，他身邊的王座上坐著個被鎖鏈捆住的女人——那女人穿著瑪琪諾常穿的棉布裙，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正是失蹤已久的瑪琪諾！
    “瑪琪諾！”唐鶴童的心髒驟然縮緊，短刀“影”的金色能量暴漲，“你們把她怎麽樣了？”
    祖父的聲音通過戰艦的擴音器傳來，帶著病態的興奮：“別擔心，我的孫子。她隻是來見證偉大時刻的——當你與齒輪之心完全融合，月神就能複活，我們將一起統治所有維度！”
    瑪琪諾似乎被控製著，嘴角掛著僵硬的笑容，眼神卻拚命向唐鶴童傳遞著信息——她的手指在裙擺下輕輕敲擊，節奏正是唐門秘術裏的“求救信號”。
    “休想！”唐鶴童將融合之力注入培養艙，繈褓突然化作道流光，融入他的體內。刹那間，整個齒輪都市的能量都開始躁動，管道裏的銀灰色液體逆流而上，朝著高塔匯聚。
    安的機械軀體突然劇烈抽搐，金屬翅膀崩裂開來，露出裏麵包裹著的人類骨骼：“快……啟動自毀程序……隻有毀掉齒輪之心，才能阻止他們……”
    “自毀程序在哪？”唐鶴童扶住她。
    安指向實驗室角落的控製台，那裏有個紅色的按鈕，按鈕上刻著玄鳥花紋：“需要……你的血……”
    祖父的戰艦已經突破了都市的外層防禦，炮彈在高塔外炸開，金屬碎片像流星雨般落下。索隆和路飛守在入口，刀光與橡膠拳頭交織成網，勉強擋住潮水般湧來的機械兵。
    “唐鶴童，快點！”香克斯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他的船艦正與旗艦激烈交火，“我們撐不了多久！”
    唐鶴童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紅色按鈕上。按鈕亮起金光，整個齒輪高塔開始震動，牆壁上的顯示屏彈出倒計時——10分鍾。
    “安，你不走嗎？”娜美拉起安的手，她的機械軀體已經開始溶解，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肩膀。
    “我是齒輪都市的一部分，”安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左眼的褐色瞳孔漸漸失去光澤，“能遇到你們……真好……”
    她的身體化作銀灰色的液體，滲入地麵。最後一刻，唐鶴童似乎聽到她輕聲說：“告訴瑪琪諾，謝謝她照顧你……”
    “快走！”唐鶴童拉起夥伴們，朝著“踏影”號的方向衝去。身後的齒輪高塔已經開始坍塌，銀灰色的液體順著裂縫湧出，所過之處，機械建築如同冰雪般消融。
    當他們衝上“踏影”號，祖父的旗艦正好擋在麵前。祖父站在船頭，瑪琪諾被機械臂捆在他身邊，臉上的笑容依舊僵硬。
    “想跑？”祖父冷笑，“沒有齒輪之心，你以為能活著離開月球？”
    他突然扯下臉上的麵具，露出張與唐鶴童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角沒有淚痣，取而代之的是道齒輪狀的疤痕：“其實，我也是月神的碎片——是最渴望力量的那片。”
    唐鶴童體內的金色能量突然爆發，與祖父的氣息產生劇烈共鳴。他這才明白，祖父不是他的親人，而是另一個“容器”，一個被欲望吞噬的碎片。
    “瑪琪諾！”唐鶴童突然大喊，體內的融合之力順著目光射出，擊中瑪琪諾脖子上的控製項圈。項圈應聲碎裂，瑪琪諾眼中的迷茫瞬間褪去。
    “鶴童！”瑪琪諾掙脫機械臂，從懷裏掏出個玄鳥布偶，用力扔向“踏影”號，“接住這個！”
    布偶在空中展開，化作道巨大的光翼，將“踏影”號包裹其中。祖父的炮彈打在光翼上，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沒激起。
    “那是……月神的披風？”祖父的臉色第一次變得驚恐，“瑪琪諾，你竟然……”
    瑪琪諾沒有回答，隻是笑著朝唐鶴童揮手。她的身體突然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旗艦的能量核心。刹那間，旗艦的炮口調轉方向，對準了祖父自己。
    “不——！”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旗艦在火光中解體。唐鶴童最後看到的，是瑪琪諾消散前的溫柔眼神，像極了風車村的夕陽。
    齒輪高塔的自毀程序已經進入最後10秒。“踏影”號在光翼的保護下，衝破月球的引力，朝著藍色星球的方向飛去。身後，整個月球都在坍塌，銀灰色的液體與金色的能量交織成巨大的漩渦，仿佛宇宙在眨眼睛。
    “瑪琪諾她……”烏索普哽咽著說不出話。
    唐鶴童握緊胸前的玄鳥吊墜——那是瑪琪諾最後給他的禮物，裏麵似乎藏著什麽東西，溫熱的，像是跳動的心髒。他知道瑪琪諾沒有消失，她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守護著他，就像無數次在風車村的夜晚那樣。
    “我們回家。”唐鶴童轉動舵盤，光翼化作虹彩，包裹著“踏影”號穿過虛空。
    窗外，月球的殘骸漸漸遠去，藍色星球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娜美靠在船舷邊，重新繪製著星圖，筆尖在月球的位置畫了個小小的愛心；索隆擦拭著刀身，刀光映出他眼角的濕潤；路飛趴在船頭，望著遠方的星球，突然說：“等回去了，我要吃瑪琪諾做的肉。”
    唐鶴童笑了笑，指尖撫過玄鳥吊墜。吊墜突然發熱，投射出段影像——那是瑪琪諾在實驗室裏錄下的：“鶴童，當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找到月神的其他碎片了。別為我難過，我們終會在某個春天再見的。對了，齒輪會還有殘餘勢力藏在藍色星球的深海裏，他們在尋找‘海底齒輪’……”
    影像突然中斷，像是被什麽東西幹擾了。唐鶴童的見聞色沉入深海，果然在馬裏亞納海溝的位置，感知到與月球同源的機械波動，比之前遇到的任何能量都要陰冷、龐大，仿佛頭沉睡的 eviathan利維坦）。
    他握緊短刀“影”，金色能量在刀身流轉。看來回家的路，不會那麽平靜。
    “踏影”號穿過雲層，朝著風車村的方向飛去。陽光透過虹彩，在海麵上灑下金色的航跡，像條通往未來的路。唐鶴童知道，冒險還遠未結束，深海的秘密、月神的碎片、瑪琪諾的約定……還有無數的故事在等待著他們。
    但這一次，他不再迷茫。因為他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身邊的夥伴們都會陪著他，而那些離開的人，也從未真正走遠。
    風車村的風車在陽光下轉動，瑪琪諾的酒館飄出熟悉的麥香。“踏影”號的玄鳥船頭破開浪花，帶著滿身星光，終於回到了出發的地方。而船艙裏的航海日誌，正等待著寫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