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地紮進空座町的巷道，唐鶴童的帆布鞋踩過水窪時，濺起的泥點在褲腳洇出深色的暈。他攥著口袋裏那枚磨得發亮的舊硬幣，指腹反複摩挲著邊緣的齒痕——三分鍾前，這枚硬幣還躺在老家雜貨鋪的零錢罐裏，而現在，眼前的路牌上寫著“西梢町三丁目”，日語的假名在雨霧裏暈成模糊的色塊。
    “搞什麽……”他抬手抹了把臉，雨水混著某種溫熱的液體從額角滑落，抬手一摸，指尖沾著暗紅的血。頭頂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他下意識地縮頭，一塊窗框砸在腳邊，混凝土碎塊濺到小腿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抬頭望去，公寓樓的三層破了個大洞，暗紫色的霧氣正從洞裏往外湧，像某種活物的吐息。霧氣裏隱約有黑色的影子在扭動，細長的肢體拖著鐮刀狀的弧度，劃過牆麵時留下火星。更詭異的是，周圍的居民仿佛看不見這一切，撐著傘匆匆走過，對頭頂的破洞和遊蕩的影子視若無睹。
    “虛……”唐鶴童的喉嚨發緊。這個詞從記憶深處冒出來，帶著漫畫書頁的油墨味。他不是沒幻想過穿越，但從沒想過會掉進《死神》的世界，還是這麽個高危開局——看這虛的靈壓強度，至少是基力安級別的，而他現在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高中生。
    血珠順著額角滴進眼睛，視野瞬間蒙上一層紅。就在這時，那團暗紫色霧氣突然俯衝下來，帶起的風壓掀飛了他的外套。唐鶴童甚至能看清霧氣裏那張扭曲的臉，無數隻眼睛擠在流膿的皮肉裏，張開的嘴裂到耳根，露出參差不齊的獠牙。
    他幾乎是本能地側身翻滾，後背撞上垃圾桶，疼得眼前發黑。虛的利爪擦著他的鼻尖劃過，將身後的自動販賣機抓出五道深溝，飲料罐劈裏啪啦地滾了一地。
    “跑！”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腕突然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不是虛的爪子，而是一道泛著藍光的鎖鏈，鎖鏈的末端紮進他的胸口，像有生命般蠕動著往心髒鑽。
    “呃啊——”劇痛讓他蜷縮在地，意識開始模糊。恍惚中，他看見鎖鏈的另一端連接著那隻虛的眉心，暗紫色的霧氣順著鎖鏈往他身體裏灌，而他的血則逆流而上，被虛吸進嘴裏。
    “這是……吞噬？”唐鶴童的手指摳著地麵，指甲縫裏塞滿了碎石和汙泥。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身體越來越冷，視線裏的雨絲都變成了緩慢飄落的光點。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變成虛的點心時，鎖鏈突然劇烈震顫。胸口的傷口處傳來灼熱的痛感，比被吞噬時更甚，仿佛有團火在燃燒。那枚一直攥在手裏的舊硬幣不知何時嵌進了傷口，邊緣的齒痕死死咬住皮肉，硬幣表麵浮現出複雜的紋路，像某種封印的圖案。
    “吼——！”虛發出痛苦的嘶吼，暗紫色的霧氣開始倒流，順著鎖鏈被吸回唐鶴童的身體裏。他能感覺到那股陰冷的能量在體內衝撞，卻被胸口的硬幣發出的金光牢牢鎖在經脈裏，動彈不得。
    “這是……怎麽回事？”唐鶴童掙紮著坐起來，看著虛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最後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雨裏。而那道藍光鎖鏈並沒有消失，反而收縮成細線，纏繞在他的手腕上，變成一個精致的紋身，圖案正是硬幣上的紋路。
    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刺破雲層，在水窪裏映出破碎的光斑。周圍的居民依舊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巷子裏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有那台被抓爛的自動販賣機，證明剛才的恐怖不是幻覺。
    唐鶴童捂著胸口站起來，傷口已經不疼了，那枚硬幣也消失了，隻留下一個淺淺的疤痕，形狀和鎖鏈紋身一模一樣。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突然發現視野裏多了些奇怪的東西——空氣中漂浮著淡藍色的光點，像螢火蟲一樣，而遠處的建築頂端，隱約有黑色的輪廓在移動，那是普通人看不見的靈體。
    “我能看見……靈力？”他想起漫畫裏的設定，隻有擁有靈力的人才能看見虛和死神。難道那隻虛的吞噬，反而激活了他體內的靈力？還有那枚硬幣，到底是什麽來頭？
    就在他混亂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一個穿著黑色死霸裝的少女拐了進來，銀灰色的短發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背後背著巨大的斬魄刀，正是朽木露琪亞。
    露琪亞的目光瞬間鎖定在唐鶴童身上，準確地說，是鎖定在他手腕的鎖鏈紋身上。她的眉頭皺了起來，握刀的手緊了緊：“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有‘縛靈鎖’的印記？”
    唐鶴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露琪亞現在的身份是死神代理，負責空座町的虛的淨化。如果被她發現自己吸收了虛的靈力，會不會被當成危險分子斬了？
    “我……我隻是路過。”他結結巴巴地說，下意識地把手腕藏到身後。
    露琪亞的眼神更冷了：“剛才這裏有基力安的靈壓爆發，還有虛被吞噬的痕跡。你身上的靈力很混亂，既有人類的氣息，又有虛的能量，還有……”她的目光落在唐鶴童胸口的疤痕上，“這是滅卻師的封印術式。你到底是誰？”
    滅卻師？唐鶴童愣住了。他的外婆確實是日本人，小時候聽外婆說過，她們家祖上是“退魔人”，但他一直以為是迷信。難道外婆家是滅卻師後裔？那枚硬幣，就是滅卻師的遺物？
    “我叫唐鶴童，是……轉校生。”他決定半真半假地回答，“剛才那隻虛攻擊我，然後就突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露琪亞顯然不信，但她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身看向巷口：“這裏的靈壓已經消失了，但附近還有其他虛的氣息。你身上有靈力，很容易被虛盯上，跟我來。”
    唐鶴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他現在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跟著露琪亞至少能保證安全，還能趁機了解情況。
    兩人穿過幾條街，來到一棟廢棄的教學樓前。露琪亞停下腳步，拔刀指向樓頂：“在上麵。”
    唐鶴童抬頭望去，果然看見一隻體型較小的虛正趴在天台邊緣，啃食著一個淡藍色的靈體。那靈體看起來像個小孩子，臉上滿是驚恐。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露琪亞的指尖凝聚出紅色的靈力球，朝著虛擲了過去。爆炸聲響起，虛被擊中，發出刺耳的尖叫。
    但就在這時，異變突生。那隻虛的身體突然膨脹起來，皮膚裂開，露出裏麵暗紫色的肌肉，竟然在瞬間進化成了基力安！更詭異的是，它的眉心浮現出一個和唐鶴童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鎖鏈紋身。
    “怎麽可能……”露琪亞臉色大變，“這隻虛被‘標記’了！”
    基力安嘶吼著俯衝下來，目標不是露琪亞，而是唐鶴童！它張開的嘴裏，伸出一道藍光鎖鏈，和之前那隻虛的攻擊方式一模一樣！
    “又是這招！”唐鶴童下意識地後退，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胸口的疤痕開始發燙，手腕上的紋身也亮起藍光，竟然在呼應基力安的鎖鏈！
    “不好！它在召喚你體內的虛之力！”露琪亞揮刀斬向鎖鏈，卻被基力安的靈力彈開。她的斬魄刀“袖白雪”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冰線，暫時凍住了基力安的行動，“快集中精神！不要被它控製！”
    唐鶴童咬緊牙關，努力抵抗那股吸力。他能感覺到體內被封印的虛之力正在躁動，像要衝破硬幣的束縛。胸口的疤痕越來越燙，仿佛有枚烙鐵在灼燒。
    “給我……回去！”他怒吼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硬生生截斷了鎖鏈的吸力。基力安發出不甘的嘶吼，身體開始不穩定，顯然是能量反噬。
    露琪亞抓住這個機會，縱身躍起：“斬魄刀解放！袖白雪！”
    冰藍色的靈力席卷了整個天台，基力安在冰雪中發出最後一聲哀嚎，化作點點藍光消散。被吞噬的小孩靈體獲得了解放，對著露琪亞鞠躬，然後漸漸消失。
    露琪亞收起刀，走到唐鶴童麵前，眼神複雜：“你體內的封印很特殊，既封印了虛之力，又能吸收虛的能量。這不是普通的滅卻師術式。”她頓了頓，“你外婆的姓氏，是不是‘石田’？”
    唐鶴童愣住了：“你怎麽知道？我外婆叫石田花子。”
    露琪亞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果然是這樣。石田家族是殘存的滅卻師之一，但在十年前突然消失了。據說他們掌握著‘逆封印’術，能將虛之力轉化為自身的靈力。你身上的，應該就是這種封印。”
    唐鶴童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外婆家真的是滅卻師，而那枚硬幣，就是逆封印的媒介。剛才被虛攻擊時，封印被激活，不僅吸收了虛的能量，還讓他覺醒了靈力。
    “那現在怎麽辦？”他看著自己的手腕，“我體內的虛之力會不會失控？”
    露琪亞搖了搖頭：“暫時不會。逆封印很穩定，但需要定期淨化。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礎的靈力控製方法，至少不會被虛輕易盯上。”她頓了頓，“另外，我需要向屍魂界匯報這件事。滅卻師的事，不能大意。”
    唐鶴童點了點頭。他知道露琪亞的職責所在，也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很危險。跟著露琪亞學習控製靈力，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露琪亞的通訊器突然響了。她接起通訊，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什麽？流魂街出現大量虛暴動？還有……死神失蹤？”
    掛掉通訊，她的表情很嚴肅：“我必須立刻回屍魂界。空座町暫時由其他死神負責，但你要小心，最近的虛很不尋常，好像有什麽在引導它們聚集。”她遞給唐鶴童一個小型的通訊器，“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就用這個聯係我。”
    唐鶴童接過通訊器，看著露琪亞的身影消失在轉界門裏，心裏突然有種不安的預感。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紋身，又摸了摸胸口的疤痕，總覺得這一切不僅僅是巧合。
    空座町的風又開始刮了起來，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遠處的天空中，暗紫色的霧氣正在聚集，比剛才那兩隻虛的靈壓加起來還要濃鬱。唐鶴童知道，平靜隻是暫時的，更大的危險，正在逼近。
    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緩緩流動的靈力。不管是滅卻師的血脈，還是逆封印的力量，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就不能坐以待斃。至少，要弄清楚外婆家族的秘密，弄清楚那枚硬幣的來曆，還有……那些聚集的虛，到底在尋找什麽。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這次的雨裏，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嘶吼。唐鶴童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了巷口的陰影裏。他的死神世界之旅，才剛剛開始，而前方等待他的，是連漫畫都未曾描繪過的未知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