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靈犀互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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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鶴童把露琪亞給的通訊器塞進校服內袋時,金屬邊緣硌著胸口的疤痕,傳來一陣細微的麻癢。他沿著廢棄教學樓的外牆往回走,鞋底碾過玻璃碎片的聲音在空蕩的巷弄裏格外清晰。剛才基力安消失的地方殘留著淡紫色的靈子,像凝結的煙,沾在指尖有種冰冷的粘稠感——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觸摸到《死神》世界的“真實”,比漫畫書頁上的網點更鋒利,也更危險。
    轉過街角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便利店的玻璃門映出個模糊的影子。不是人類的輪廓,而是團扭曲的灰霧,正順著門縫往裏鑽。唐鶴童猛地停步,右手下意識地按向手腕的鎖鏈紋身,指尖傳來熟悉的灼熱——這是逆封印在預警,說明附近有虛的靈壓波動,而且強度不低。
    他貼著牆根挪到便利店的後窗,玻璃上蒙著層薄霜,隱約能看見貨架後站著個穿圍裙的店員,正背對著門口整理便當盒。那團灰霧已經鑽到店員腳邊,正順著他的腳踝往上爬,所過之處,店員的皮膚泛起不正常的青黑。
    “喂!”唐鶴童撿起塊石子砸向玻璃,清脆的響聲讓店員猛地回頭。就在這時,灰霧突然凝聚成隻巴掌大的虛,尖牙咬向店員的脖頸——這是隻“寄身虛”,專門依附在人類體內吸食靈力,體型小卻隱蔽性極強。
    店員驚恐地後退,撞倒了身後的貨架,泡麵罐滾落一地。唐鶴童趁機踹開後窗,翻身跳進店裏,左手抓住店員的胳膊往後拽,右手的靈力順著指尖湧出。他還沒學會像樣的招式,隻能憑著本能將靈力聚成鈍器,狠狠砸向那隻虛。
    “砰”的一聲悶響,寄身虛被砸得撞在冷藏櫃上,發出尖銳的嘶鳴。但它沒有消散,反而裂開成數隻更小的虛,像撒落的墨滴,四散逃竄。
    “該死。”唐鶴童低罵一聲。這種分裂能力的虛最麻煩,尤其是在封閉空間裏。他注意到那些小虛避開了陽光照射的區域,全都往貨架的陰影裏鑽,立刻喊道:“把燈打開!”
    店員哆哆嗦嗦地摸到開關,便利店的熒光燈瞬間亮起,刺眼的光線讓陰影裏的小虛發出痛苦的嗚咽。唐鶴童抓住機會,集中精神引導體內的靈力——這次不再是雜亂的鈍器,而是學著露琪亞的樣子,將靈子凝聚成細針狀。
    逆封印的鎖鏈紋身突然發燙,體內那些被吸收的虛之力順著血液湧到手心,與靈力交織成灰紫色的光針。他對著最近的一隻小虛擲出光針,針尖沒入虛的身體時,竟發出鞭炮般的爆鳴,將周圍幾隻小虛一並炸成了靈子。
    “這招……還挺好用。”唐鶴童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逆封印的特性,能將吸收的虛之力轉化為帶“腐蝕性”的靈力攻擊。
    解決完最後一隻小虛時,店員已經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地看著他:“你……你是死神嗎?”
    “不是。”唐鶴童搖搖頭,蹲下身檢查店員的腳踝。剛才被灰霧爬過的地方留下幾道淡青色的印記,還在微微發燙,“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很累?或者經常做噩夢?”
    店員想了想,突然打了個寒顫:“說起來……這禮拜總覺得有人跟著我,晚上睡覺總能聽見天花板有抓撓聲。剛才要不是你……”
    唐鶴童的眉頭皺了起來。寄身虛通常隻會盯上靈力較弱的人類,而且很少在白天活動。這隻虛的出現,加上露琪亞提到的“虛暴動”,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他抬手按在店員的腳踝上,試著將少量靈力注入——當靈力觸碰到青痕時,對方突然痛呼一聲,青痕像活物般扭曲了一下,散發出淡淡的黑霧。
    “這不是普通的寄身虛。”唐鶴童收回手,指尖沾著的黑霧很快消散,“它的靈壓裏混著別的東西,像是……某種符咒。”
    正說著,口袋裏的通訊器突然震動起來。不是露琪亞給的那個小型裝置,而是他穿越前帶在身上的智能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收到一條陌生短信,發件人是串亂碼,內容隻有一行字:“別相信死神,逆封印是鑰匙,他們在找石田家的‘門’。”
    唐鶴童的心髒猛地一縮。手機在這個世界本該沒有信號,這條短信是誰發的?對方怎麽知道他的身份?還有“石田家的門”——外婆從未提過這個。
    他抬頭看向便利店的監控攝像頭,鏡頭正對著收銀台,剛才的打鬥應該全被拍下來了。但奇怪的是,屏幕上隻有店員驚慌失措的樣子,完全沒有虛和他使用靈力的畫麵,仿佛那些都隻是幻象。
    “靈體幹擾。”唐鶴童瞬間明白過來。就像普通人類看不見虛一樣,監控設備也拍不到靈子層麵的東西。但這反而讓他更不安——那個發短信的人,顯然能看到這一切,甚至可能就在附近。
    離開便利店時,雨又下了起來。唐鶴童特意繞了條遠路,眼角的餘光始終留意著身後。路過空座町第一高中的校門時,看見幾個穿校服的學生正圍著公告欄議論紛紛,其中一個橙色頭發的少年格外顯眼。
    “是井上織姬。”唐鶴童的腳步頓了頓。漫畫裏溫柔善良的少女此刻正蹙著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書包帶,臉色不太好。她身邊的龍貴正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逆封印的預警沒有觸發,說明附近沒有虛,但井上織姬身上散發著微弱的靈力波動,比普通人強很多——這是她作為“盾舜六花”宿主的特征,隻是現在還沒覺醒。
    “請問……發生什麽事了?”唐鶴童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
    井上織姬轉過頭,看到他時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啊,是新轉來的唐同學吧?我是井上織姬。”她指了指公告欄,“剛才有人發現頂樓的水箱裏有隻死貓,死狀很奇怪,像是被什麽東西撕碎了……”
    龍貴抱著胳膊,一臉警惕:“警察來看過了,說是野狗幹的,但我覺得不對勁。最近學校裏總丟東西,而且晚上路過音樂教室,能聽見裏麵有奇怪的聲音。”
    唐鶴童的心沉了下去。死貓、奇怪的聲音、丟失的東西——這些都是虛出沒的典型特征,而且很可能是隻以小動物為食的低級虛,正在逐漸適應捕食人類。
    “音樂教室在哪棟樓?”他問。
    “在那邊。”井上織姬指向操場對麵的三層小樓,“不過放學後人就很少去了,因為樓梯間的燈總是壞的。”
    唐鶴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音樂教室所在的小樓背陰,牆麵上爬滿了爬山虎,在雨霧裏像團深色的影子。頂樓的窗戶敞開著,有什麽東西在窗簾後晃了一下,速度快得像錯覺。
    “我有點事,先失陪了。”他對兩人點點頭,轉身朝著音樂教室走去。現在還沒到放學時間,正好趁沒人進去看看。
    教學樓的樓梯間果然一片漆黑,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黴味。每上一級台階,木質地板就發出“吱呀”的呻吟,在寂靜的樓道裏格外刺耳。唐鶴童的靈力感知擴散開來,能清晰地捕捉到三樓傳來的微弱靈壓——很淡,卻帶著股熟悉的惡意,和之前那隻寄身虛的符咒氣息很像。
    音樂教室的門虛掩著,縫隙裏透出昏黃的光。唐鶴童輕輕推開門,看到鋼琴上放著個打開的音樂盒,旋律斷斷續續的,是首很老的童謠。教室裏沒有人,但地板上散落著些奇怪的東西——生鏽的剪刀、缺腿的布偶、還有幾縷黑色的毛發,像是某種動物的。
    最顯眼的是牆上的鏡子,邊緣布滿裂紋,鏡麵蒙著層灰,卻能清晰地映出整個教室的景象。唐鶴童的目光掃過鏡麵時,突然僵住了——鏡子裏的鋼琴前坐著個穿白裙的小女孩,正背對著他彈奏音樂盒,而現實中那個位置明明空無一人。
    他猛地回頭,鋼琴前依舊空空如也。再看鏡子,小女孩已經轉過身來,臉色青白,眼睛是兩個黑洞,嘴角咧開詭異的笑容。
    “你看得見我?”小女孩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摩擦,音樂盒的旋律突然變得尖銳,“好久沒有人能看見我了……”
    唐鶴童的右手按向手腕的紋身,體內的靈力開始躁動。這不是虛,也不是普通的靈體,更像是某種“執念”凝聚成的存在,附著在鏡子裏。
    “你是誰?”他沉聲問。
    “我是被關在這裏的。”小女孩的身影在鏡子裏扭曲起來,“他們拿走了我的眼睛,讓我永遠困在黑暗裏……你能幫我找回來嗎?”
    隨著她的話音,鏡子表麵浮現出無數隻眼睛,密密麻麻地盯著唐鶴童,每隻眼睛裏都映出他的臉。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拽進鏡子裏。
    “滾開!”唐鶴童調動靈力,灰紫色的光針射向鏡子。但光針穿過鏡麵,像石沉大海,沒有造成任何損傷。小女孩的笑聲在教室裏回蕩,越來越尖利,牆壁上的裂縫開始擴大,露出裏麵漆黑的空洞。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智能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不是短信,而是自動亮起屏幕,顯示出一張照片——是棟老舊的和式建築,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麵寫著“石田”。照片的背景裏,一個穿和服的老婦人正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個和唐鶴童那枚舊硬幣一模一樣的東西。
    是外婆!唐鶴童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照片裏的外婆看起來很年輕,至少比他記憶中年輕二十歲。她身後的建築應該是石田家的老宅,可外婆從來沒帶他去過。
    更讓他震驚的是,照片裏老婦人的腳下,踩著個和鏡子裏小女孩一模一樣的布偶,布偶的眼睛位置是空的。
    鏡子裏的笑聲突然停止了。小女孩驚恐地看著唐鶴童手裏的手機,黑洞般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情緒:“石田……是你們!是你們拿走了我的眼睛!”
    她的身影突然暴漲,從鏡子裏撲了出來,化作無數隻手臂抓向唐鶴童。每隻手臂上都長著眼睛,死死盯著他胸口的疤痕。唐鶴童被抓住胳膊按在牆上,動彈不得,那些眼睛裏流出黑色的淚水,滴在他的皮膚上,像硫酸一樣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小洞。
    “逆封印……果然在你身上!”小女孩的聲音充滿了怨毒,“把眼睛還給我!把‘門’的鑰匙還給我!”
    唐鶴童的意識在劇痛中開始模糊,但他死死盯著手機屏幕——照片裏外婆手裏的硬幣正在發光,邊緣的紋路和他手腕的紋身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外婆臨終前說的話:“遇到過不去的坎,就把硬幣貼在‘能看見光的地方’……”
    “光……”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清醒了幾分。體內的虛之力和靈力在逆封印的引導下瘋狂碰撞,鎖鏈紋身爆發出刺眼的藍光。他沒有攻擊小女孩,而是將所有能量匯聚成一道光束,射向牆上的鏡子!
    藍光穿透鏡麵的瞬間,鏡子裏傳來無數聲淒厲的尖叫。那些眼睛紛紛碎裂,小女孩的身影在光芒中痛苦地蜷縮起來,最終化作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鈴,“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束縛著唐鶴童的手臂消失了。他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看向那枚銅鈴——鈴口處鑲嵌著兩顆紅色的寶石,像極了人類的眼睛。
    音樂教室的裂縫開始愈合,散落的雜物自動歸位,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隻有那枚銅鈴還躺在地上,散發著微弱的靈壓。
    唐鶴童撿起銅鈴,觸手冰涼。當他的指尖碰到寶石眼睛時,銅鈴突然震動起來,表麵浮現出和照片裏相同的建築圖案——石田家的老宅。
    口袋裏的手機再次亮起,這次顯示的是段文字,像是自動解密的日記:“昭和六十年三月,從‘門’裏帶出來的‘憑依物’已封印於空座町高中學舍,以石田家家紋為鎖。切記,不可讓死神接觸,他們要的不是憑依物,是門後的‘界’……”
    字跡和照片裏外婆的筆跡一模一樣。
    唐鶴童握緊銅鈴,心髒狂跳。外婆果然和這一切有關,所謂的“門”和“界”,很可能就是逆封印的核心秘密。而死神……露琪亞知道這些嗎?還是說,屍魂界一直在尋找石田家,就是為了打開那個“門”?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的金輝透過雲層灑進來,照在鋼琴上的音樂盒上,旋律又開始斷斷續續地響起來,這次聽起來不再詭異,反而帶著種淡淡的憂傷。
    唐鶴童將銅鈴塞進內袋,和通訊器放在一起。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露琪亞的消息了,必須盡快找到石田家的老宅,弄清楚“門”和“界”的真相。
    離開音樂教室時,走廊裏傳來學生的說笑聲,放學時間到了。他混在人群中走出教學樓,看到黑崎一護背著書包從對麵走來,臉上還帶著打架留下的淤青。兩人擦肩而過時,一護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眉頭皺了皺,像是察覺到了什麽。
    唐鶴童沒有回頭,加快腳步走出校門。他能感覺到一護的視線一直跟在背後,那是屬於死神代理的敏銳直覺——看來自己身上的靈力波動已經強到瞞不過他了。
    街角的公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在傍晚的街道上格外突兀。唐鶴童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接起電話。
    聽筒裏傳來一陣雜音,然後是個沙啞的男聲,用生硬的日語說:“銅鈴在你手裏?很好。想知道門在哪,今晚九點,來空座町碼頭的三號倉庫。別告訴任何人,包括死神。”
    電話被掛斷了。唐鶴童握著聽筒,感覺手心全是汗。這個神秘人顯然知道他拿到了銅鈴,也知道他的身份。去還是不去?這很可能是個陷阱,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找到線索的機會。
    他抬頭看向西邊的天空,夕陽正沉入地平線,將雲層染成血紅色。遠處的碼頭方向,隱約有黑色的影子在海麵上盤旋,像是聚集的虛。
    唐鶴童深吸一口氣,放下聽筒,轉身朝著碼頭的方向走去。不管前麵是陷阱還是真相,他都必須去看看。畢竟,外婆留下的秘密,石田家的責任,還有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夜幕開始降臨,空座町的燈光一盞盞亮起,像散落的星辰。但在那些看不見的角落裏,暗紫色的靈壓正在悄然聚集,形成一張無形的網,慢慢收緊。而網的中心,正是那個懷揣著銅鈴和秘密的少年,正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