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北國各地一些較淺的池塘，水位已經見底。
    即便是渾河之水，水位也不及往年二分之一！
    最為幹旱的涼國境內，甚至一些小河河道已經幹涸，不少死魚在淤泥之中垂死掙紮。
    秦國這邊，受益於雪渠、蓄水池，事先截留了大量水資源，這讓開春冬小麥的灌溉，以及後續其他農作物的耕種，總算沒有耽誤。
    而各地挖掘的水井之中，雖然水位下降不少，但因為挖的足夠深，因此延長水桶繩索，倒也足夠百姓汲水。
    此時此刻，就連剛剛在秦國手中大敗的封國，也開始有些慌了。
    封國雖然臨海，但海水一不能飲用，二不能灌溉，封國境內的江河還位於下遊，所能獲取的淡水更是捉襟見肘。
    一時之間，原本還在嘲諷嚴洛想一出是一出的列國諸侯，都不得不開始重視起秦國所售賣的《救災條陳》。
    一些地區因為水源缺乏，開春耕種已經受到影響。
    甚至有鄉野村落因為爭奪所剩不多的水源，互相大打出手。
    至於想要立刻前往南方諸侯國采購糧食的商賈們，此時也發現市麵上糧價並不便宜。
    因為冬季之時，秦國花費高價從各地采購了大量糧食，並囤積在官倉之中。
    因此各地流通的糧食數量銳減，價格自然上漲。
    秦國這邊，百姓本來賦稅輕微，家家皆有餘糧。
    實在是需要買糧的，官倉也能平抑市麵糧價。
    而且秦國商部的作用，此刻就顯現出來了。
    雖然商法還沒有完全成型，但囤積居奇、哄抬糧價入罪，這作為市場準入基礎，早就告知了所有進出大秦經商的商賈。
    目前除了鹽鐵、秦紙、白玉瓷之外，糧食也列入戰略管控資源目錄。
    一切糧食，從今年元辰佳節起，允許進入大秦境內，但卻不允許一粒流出國境。
    郡城和縣城不但設置了嚴格的盤查關卡，鄉鎮村野之中，也有朝廷任命的裏正、鄉老監督各家對外售糧事宜。
    ......
    此次大旱，不僅僅波及到涼、薑、鄭、秦、蔡、梁、趙、封數國，就連衛國北部一些區域，也遭受了旱災。
    之前跟著秦國一起做預防措施的諸侯國還好一些，沒當回事的諸侯，此刻腸子都已經悔青了。
    蔡國那邊，蔡伯遷雖然下詔讓下麵有樣學樣，但無奈下麵人乃至百姓都懶得在天寒地凍的時候累死累活，因此所做的預防措施不過流於表麵。
    各國之中，除了秦國，隻有涼、梁二國貫徹的最為徹底。
    其餘諸侯四處采購糧食無果，便有人將目標定在了秦國身上。
    但秦國在民間嚴禁糧食外流，普通百姓購買糧食，價格雖然便宜，但每日卻限量出售。
    這對於需求量極大的諸侯國，不但買不到足夠的糧食，買到了也運不出秦國。
    就有鄭國商賈想要從鄉間走私，但剛剛開出高價，就被百姓上報給了裏正、鄉老，乃至商部稽查。
    於是乎，這位鄭國商賈直接被逐出秦國，並吊銷了入秦經商的通關文書。
    如此一來，各國隻能從官方渠道，直接派遣使者求見嚴洛，希望能夠遊說這位國君，采購足夠的糧食。
    但素來以仁義著稱的嚴洛，卻直接斬釘截鐵的拒絕了這個要求。
    這下幾家諸侯暗中派遣人手，偽裝成遊學學子，在渾河學宮辯論台之上公然怒斥嚴洛“假仁假義”。
    理由很簡單，你嚴洛平時自詡仁君，但如今災年時候，卻不願意出售糧食，這就是坐視他國百姓陷入天災和饑荒而不理。
    如此行徑，又有什麽資格稱之為仁義寬厚之君？
    一時之間，嚴城渾河學宮辯論紛紛。
    不過正因為是學宮，所以一部分理想主義、對於現實了解並不深徹的學子，更傾向於踐行仁義之名，要盡可能的救助他國百姓。
    因此他們對於嚴洛的所作所為，也頗為不解。
    而另外一部分通曉事理者，則和前者爭論不休，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
    不過正當輿論逐漸發酵之時，孔丘卻直接持一封嚴洛親筆所書的“大秦保民檄——告天下諸侯書”，來到辯論台之上，公開宣讀——
    “寡人以為，為仁君者，需先固其國而後及於天下！
    寡人去歲之時，以大秦欽天監客卿倉晉之言，傳遍列國，曰：
    星軌偏移，赤焰蔽日，開春三季之內必有大旱！
    此後，集大秦英才，擬《救災條陳》數篇，傳遍天下列國。
    除少數諸侯依言而行，其餘皆冷嘲熱諷，聲稱寡人‘昏聵勞民之輩’！
    卻不知即便無災，但凡掘井挖渠，也可疏通水利，對百姓有利無害。
    但如今旱災果至，農時已誤，不思自省，反誣寡人‘假仁假義’，與墜淵者怨旁人未備長繩何異？
    諸位需知——
    守土保民乃為君者天職所在！！！
    ‘民為根基，基固邦安’！
    寡人囤積粟麥，非藏珍玩於密室，乃聚民命於倉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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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溝渠水井以緩天災，設官倉囤糧以抑糧價，此等苦心視而不見；
    見寡人禁糧出境，便群起攻訐！
    爾等想縱容列國商隊走私糧草，謀取暴利！
    可曾想過，若待到秦國糧食短缺、百姓餓殍滿地之時！
    如今一眾怨聲載道、大言不慚空談之輩，可還會提及“仁義”二字？
    寡人乃大秦國君，非列國之主！
    順天者存而悖德者亡！
    天地無常，災異有兆，寡人非逆天道，乃順天而備：
    觀星軌知旱情，察土質儲糧粟，訓農官傳耕技，此皆‘敬天護民’之實。
    爾等不修農政，不恤民情，臨災無措，遇困乞憐，猶似市井潑婦！
    若真心係百姓 ——何不開關獻土，入我大秦疆域？
    昔晏國故土，數年之中，受戰亂襲擾、狼胡肆虐，歸入大秦之後，子民皆得溫飽，百姓皆免饑寒！
    列國諸侯且聽之：
    糧草乃國之命脈，百姓乃君之根本！
    寡人寧做‘護糧之暴君’，不為‘沽名之仁君’！
    以假仁假義之詞相譏寡人之前，且先自查：
    府庫充盈與否？田野荒蕪與否？百姓果腹與否？
    善護民者，天必佑之；
    棄民求名者，天必棄之！
    今與爾等約：
    欲救民，獻土歸降；
    欲爭雄，提兵來戰！！！
    若隻知巧言詭辯，寡人自當靜看爾等如何熬過今歲災年！！”
    孔丘聲音洪亮，擲地有聲，誦讀之後，便令人將抄錄好的“大秦保民檄——告天下諸侯書”張貼在渾河學宮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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