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逸辰聞言，下意識看向葉灼楓——淩越再次自然地稱呼他為“灼楓”，而不是“小安”。這是什麽？攤牌了，不裝了？
    他強迫自己將視線集中在葉灼楓身上，不去看他身邊的淩越，隻有這樣能讓他壓下心中那夾雜著不屑的恨意。但令他意外的是，葉灼楓的眼中竟有一絲笑意。和葉逸辰對視後，葉灼楓對他眨了一下眼，嘴角的弧度也越發上揚，對他做了個口型：“reax。”
    雖然不知他在開心什麽，但對方的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感染了葉逸辰，讓他一直緊繃的弦微微鬆了些許。此時，夜念錦推門而入，身後跟著一個服務員：“您好，上菜。”
    淩允辰自然地將話題引過去：“今天的菜都是我和逸辰定的，基本上是根據我們幾個的口味來的。錦錦不吃香菜，逸辰和尋卿都愛吃辣的……我記得媽不吃蔥花，這些都提前跟服務員說了，爸應該沒什麽忌口？”
    見話題終於不再是那所謂的“好孩子”、“好朋友”，葉逸辰悄然舒了口氣。淩越笑著搖搖頭：“是，我沒忌口，什麽都吃。你們今天是壽星，按你們的喜歡為主。”
    俞瀾歆聽到那句話時則有些愣神，此時才啞著嗓子開口：“……允辰還記得。”
    淩允辰微微垂眸，勾了勾唇：“嗯，當然是記得的。”
    話到這裏再沒人接茬，淩允辰看了葉逸辰一眼，又看了看他麵前的杯子。葉逸辰這才想起這次宴會名義上還是二人的生日宴，便舉起杯：“那個……我代表壽星之一發言一下。今天是家宴，所以咱就不喝來喝去了，舉個杯，大家都好好吃飯啊。”
    “好耶！”夜念錦歡呼著舉起杯，俞瀾歆笑著倒了杯酸奶，主動和身邊的夜念錦碰了一下杯子：“好，聽壽星的。來，幹杯——”
    “祝允辰哥哥和逸辰哥哥生日快樂！”
    “逸辰和允辰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長命百歲壽比南山啊！”
    “兒子，生日快樂。”
    淩越站起身，唇邊的笑意越發明顯，葉逸辰也跟著起身跟他碰了一下。抬頭喝掉飲料的瞬間，葉逸辰發現淩越的眼眶有些發紅，眼中更是有些水光。
    ……什麽情況，淩越這是哭了？
    奇異的感覺在葉逸辰心中翻湧，有糾結、有不解、有荒謬，但在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最深處，也有一絲動容與不忍。
    如果是演戲，沒必要到這個份上吧？淩越到底怎麽了？
    突然整什麽父子情深？好像真的一副慈父多年沒見過兒子的模樣，莫名其妙。隻是一起過個生日、笑一笑，甚至掉幾滴鱷魚的眼淚，就可以輕易把那些傷害抹除掉麽？
    葉逸辰做了個深呼吸，幾乎是報複似的將自己的外套緩緩脫下，裝作把長袖不經意撩起，隨後伸手去夾菜。
    淩允辰顯然懂得他這個動作的意義，相當配合地替他把外套掛好。葉逸辰手臂上鮮少見人的、猙獰的傷疤就這般赤裸裸地暴露出來，葉逸辰麵色仍然若無其事，抬頭對葉灼楓道：“這個糖醋排骨很好吃，你嚐嚐。”
    他餘光掃過淩越的臉，對方的視線明顯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難得露出一副失控的表情。
    但……那是什麽表情？
    葉逸辰自認為不算特別擅長察言觀色，但也絕對確認那副神色中最顯眼的便是“怨恨”，餘下的是濃得幾乎化不開的遺憾和內疚。
    葉逸辰微微一怔，更大的困惑和茫然襲來，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縮回脖子低下頭。
    這個人到底在裝什麽啊？不都是……都是你打的嗎？
    到了這個份上還要裝……簡直是無可救藥。
    但如果他不是裝的呢？
    葉逸辰腦子裏亂得不行，他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淩允辰眼中一瞬間閃過釋然，他很輕地出了口氣，難得露出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將手伸到桌下，輕輕拍了拍葉逸辰的手臂。
    葉灼楓也看出他的狀態不太對勁，思索片刻，輕聲開口：“那個，逸辰……可以介紹一下我給叔叔阿姨嗎？”
    葉逸辰混亂的大腦在聽到這一句話的瞬間便靜了下來，他緩緩抬頭，看向葉灼楓，對方的眼神溫柔，帶著一絲奇異的安撫，讓他的思維重新回到了正軌。
    以葉灼楓的智商和情商，此刻絕對不是一個公開二人關係、“見家長”的好機會，但從另一個角度，這可以說是最精妙的試探淩越的方式。以淩越曾經對同性情侶的態度和對葉灼楓的態度，就算他再能裝，聽到二人直接承認的那一瞬間也一定會露出破綻。
    葉逸辰其實不想把二人的關係當作一種試探淩越的手段，但也許是潛意識裏仍然渴望得到父母的認可，又或者是真的對淩越產生了一絲絲期待，他還是放下了筷子。
    “嗯……那個。”葉逸辰清了清嗓子，看向淩越和俞瀾歆，誠懇道：“……爸，媽。”
    這兩個字已經消耗了他大半的勇氣，他做了個深呼吸，努力穩住聲線：“我還沒給你們說過，我和灼楓……在一起了。嗯，我們、我們現在是戀人關係。”
    葉灼楓也側過頭，禮貌地欠了欠身：“對，上次見麵的時候時機不大合適，再加上我和逸辰也沒在一起多久，還沒穩定，就先沒告訴您二位。抱歉。希望現在‘坦白’還不算晚。”
    俞瀾歆和淩越的動作同時頓住，俞瀾歆那精致得如同建模一般的臉上難得出現如此誇張的驚愕表情，她指了指葉灼楓：“你、你……”
    又指了指葉逸辰：“……逸辰、你們……”
    但驚訝隻是片刻，她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神情，看向淩越：“呃、老公？”
    淩越的表情也相當精彩，從愕然到恍然大悟，最終甚至帶上了一絲欣賞的微笑，但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一丁點嫌惡或者類似的感情。他笑著舉起杯，站起身對葉灼楓道：“哎呀，你們兩個孩子，真是……挺好的，挺好的，我沒意見。不過你們這樣搞突襲，我們這當父母的一點見麵禮都沒給，不合適。等下下午你們有空沒有？去家裏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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