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強調來強調去的都是那些事，你們總是不長記性！”
    英語老師背著他的小蜜蜂擴音器，聲音在教室裏回蕩。
    桑灼華盯著窗外的一片梧桐葉出神，那片葉子在風中搖搖欲墜，就像她此刻飄忽的思緒。
    昨晚她翻來覆去，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著。
    “鈴鈴鈴——”
    下課鈴聲像一場及時雨，打斷了陸詩華的話。桑灼華揉了揉太陽穴，小課間十分鍾短暫得像錢包裏的零錢，還沒來得及捂熱就花光了。
    更糟的是，下節課是數學——杜小滿的課。
    果然，上課鈴剛響，杜小滿就邁著矯健的步伐走進教室，手裏拿著一疊試卷。她站上講台，目光在教室裏掃視一圈，最後落在桑灼華身上，嘴角微微上揚。
    “上課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是關於數學競賽的事。”
    桑灼華的心突然提了起來。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蘇槿，發現他正單手支著下巴，目光平靜地望向窗外，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在意。
    “我們班的兩位同學在此次的數學競賽中都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桑灼華同學獲得了此次數學競賽的二等獎，蘇槿同學拿到了市裏數學競賽的一等獎。”
    杜小滿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驕傲，“咱們市裏一等獎名額隻有一個，二等獎名額隻有兩個，但是如果淩同學沒有參加計算機競賽，一等獎就不知道花落誰家了哦”
    教室裏頓時響起一片驚歎聲。桑灼華感覺臉頰發燙，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她沒想到自己能拿到二等獎，更沒想到蘇槿竟然是一等獎——全市隻有一個人啊！
    “希望我們班的其他同學也能多向他們看齊。”杜小滿繼續說道，“等下你們兩個來辦公室拿一下你們的榮譽證書，綰綰，你的去班主任那拿”
    整節數學課桑灼華都聽得心不在焉。試卷上的題目她早已掌握，心思全飄到了即將去辦公室領獎的事上。更讓她忐忑的是，要和蘇槿一起去。
    下課鈴響起，杜小滿前腳剛走，教室裏立刻像炸開了鍋。幾個人圍到桑灼華身邊，七嘴八舌地問著競賽的事。
    “花花，你也太厲害了吧！第一次參加就拿了二等獎！”
    “題目難不難啊？聽說這次競賽超難的！”
    “你和蘇槿是不是一起準備的啊？”
    桑灼華應付著同學們的問題，餘光卻瞥見蘇槿依然坐在座位上，頭也不抬地翻著一本課外書。
    他似乎對周圍的喧鬧充耳不聞，更沒有要和她一起去辦公室的意思。
    “那個……我先去辦公室了。”桑灼華小聲說道，擠出人群。
    走廊上安靜得出奇，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推開辦公室的門，撲麵而來的是濃鬱的茶香和老師們談笑的聲音。
    “獲獎的人來了，快進快進。”物理老師第一個看到她，笑著招呼道。
    杜小滿坐在辦公桌前，手裏端著保溫杯，嘴角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桑灼華，你表現得非常好。”她拉開抽屜，取出兩本燙金的證書，“我本以為你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會害怕”
    桑灼華接過證書，指尖觸到光滑的封麵時微微發抖。一本是她的，另一本是蘇槿的。
    “蘇槿沒來？”杜小滿挑了挑眉。
    “他……可能在忙。”桑灼華支吾著回答。
    “那你把這張榮譽證書給他帶過去吧。”杜小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們兩個都很優秀”
    走出辦公室，桑灼華長舒一口氣。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證書，蘇槿的那本比她的更厚實，燙金的字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全市隻有一個人獲得的一等獎……他果然很厲害。
    回到教室時，大部分同學都出去活動了。蘇槿趴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桑灼華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在他桌上放下證書。
    就在她準備把手收回時，一隻修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領回來了？”蘇槿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眼睛卻清亮得不像話。
    桑灼華嚇了一跳，差點把證書掉在地上。“你……你沒睡著？”
    蘇槿鬆開她的手腕，坐直身體。“太吵了，睡不著”
    數學競賽告一段落後，桑灼華如約去看了蘇槿的籃球賽。
    體育館裏人聲鼎沸，歡呼聲像浪潮一樣此起彼伏。桑灼華抱著書包，站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場上那個穿著白色球衣的身影。
    蘇槿在球場上奔跑的樣子和平時完全不同，他帶球突破時眼神銳利，投籃時手臂的肌肉線條繃緊，籃球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地落入籃筐。
    “三分！四中蘇槿！”裁判吹哨，記分牌翻動，場邊爆發出一陣尖叫。
    桑灼華的心跳跟著加快，手心微微出汗。她看著他被隊友圍住慶祝，汗水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仰頭灌了半瓶水，喉結滾動，然後突然轉頭，目光越過層層人群，精準地鎖定了站在角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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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灼華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視線，呼吸一滯。
    蘇槿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下一秒，哨聲響起，比賽繼續。桑灼華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場上的呐喊還要清晰。
    運動會前一天的傍晚，夕陽將操場染成橘紅色。桑灼華站在跑道邊做著拉伸運動，額前的碎發被汗水微微浸濕。
    明天就是校運會了，她和蘇槿都報了長跑，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長跑比賽。
    “動作不標準。”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槿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雙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腰要再低一點。”
    桑灼華的身體瞬間僵直，蘇槿的手指溫熱，隔著薄薄的校服傳來清晰的觸感。
    她按照他的指導調整姿勢，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緊張？”蘇槿繞到她麵前，遞來一瓶礦泉水，“明天就像平時訓練一樣跑就行。”
    桑灼華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妙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
    “我才不緊張。”她小聲反駁，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
    “花花！”淩妤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和旭堯抱著幾瓶運動飲料跑來，“我們買了補給，明天比賽用。”
    四個少年少女坐在跑道邊的台階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淩妤綰興奮地討論著明天的跳高比賽，旭堯則不停地往她手裏塞零食。蘇槿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一兩句話。
    “明天加油。”臨走時，蘇槿突然對桑灼華說，明朗的笑容讓她心跳加速。
    運動會當天，陽光明媚。桑灼華早早來到操場，穿著學校統一發的運動服，號碼牌別在胸前。她環顧四周，尋找著蘇槿的身影。
    “找誰呢？”淩妤綰從背後拍她肩膀，遞來一條發帶，“用這個把頭發紮起來吧。”
    桑灼華剛要道謝，突然感覺背後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踉蹌著向前撲去，幸好淩妤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走路不長眼睛啊？”淩妤綰衝著來人怒目而視。
    蘇聽晚站在她們麵前，臉上掛著笑：“哎呀，不好意思，沒看見。”她的目光卻直直盯著桑灼華，帶著明顯的挑釁。
    桑灼華拉住想要發作的淩妤綰：“沒事，我們走吧。”她能感覺到周圍同學投來的好奇目光，不想在比賽前惹事。
    “她絕對是故意的！”走遠後，淩妤綰咬牙切齒地說，“從上次數學競賽後，她就一直針對你。”
    桑灼華搖搖頭，不想讓這些事影響比賽心情。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尋找蘇槿，終於在檢錄處看到了他。
    他正在和體育老師說話，側臉在陽光下棱角分明。
    然而下一秒，蘇聽晚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自然地坐在了蘇槿旁邊的空位上。她湊近蘇槿說著什麽，蘇槿微微點頭，兩人看起來熟稔又親密。
    桑灼華的心突然像被針紮了一下。她知道蘇槿和蘇聽晚都是學生會幹部，經常一起工作，但親眼看到他們如此親近，還是讓她胸口發悶。
    “別看了。”淩妤綰擋住她的視線，“蘇槿就是個木頭，根本看不出那女人的心思。”
    比賽即將開始，桑灼華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1500米長跑是上午的最後一個項目，操場邊已經圍滿了觀賽的同學。
    “各就位——”裁判舉起發令槍。
    “砰！”
    槍聲響起，選手們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桑灼華按照平時訓練的節奏，保持在中段位置。
    跑到第二圈時，桑灼華開始加速。就在這時，她感覺有人從側麵擠了過來。蘇聽晚不知何時追到了她旁邊，兩人的手臂幾乎相碰。
    “你以為蘇槿真的喜歡你？”蘇聽晚壓低聲音，在奔跑中嘲諷道，"他不過是可憐你。”
    桑灼華沒有理會，加快步伐想要甩開她。然而就在轉彎處，她突然感覺腳下一絆——蘇聽晚的腳不知何時伸到了她的跑道上。
    “啊！”
    桑灼華重重摔在跑道上，膝蓋在塑膠跑道上擦出大片血痕，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瞬間眼前發黑。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驚呼，而蘇聽晚竟也順勢倒在她旁邊，甚至故意扭曲身體，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桑灼華絆倒了她。
    “嘶……”桑灼華咬牙撐起身體，膝蓋上的血珠已經滲了出來，染紅了白色的運動褲。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身影從前方飛速折返——是蘇槿。
    桑灼華的心跳漏了一拍，可下一秒，她的心徹底涼透。
    蘇槿……徑直越過了她，衝向了蘇聽晚。
    “沒事吧？”他蹲下身，聲音裏的關切清晰可聞，甚至伸手輕輕扶住蘇聽晚的腳踝，“能站起來嗎？”
    桑灼華呆坐在跑道上，膝蓋的疼痛遠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她看著蘇槿小心翼翼地檢查蘇聽晚的“傷勢”。
    說來也佩服，她讓自己摔下，摔得比桑灼華還慘。
    “花花！”淩妤綰的聲音從遠處炸開，她直接衝進跑道，一把推開圍觀的眾人，怒視著蘇槿和蘇聽晚，“你瞎了嗎？她才是被故意絆倒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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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槿這才轉過頭，目光落在桑灼華膝蓋的血痕上，眼神微微一滯。
    他想走過來，卻被裁判攔住：“比賽還在繼續，無關人員請離開跑道！”
    淩妤綰氣得發抖，直接彎腰把桑灼華扶起來，惡狠狠地瞪了蘇聽晚一眼：“演技不錯啊？要不要我給你頒個奧斯卡？”
    蘇聽晚立刻眼眶泛紅，往蘇槿身後縮了縮：“我……我沒有……”
    蘇槿皺眉，似乎想說什麽，可淩妤綰已經懶得再聽，直接扶著桑灼華離開。
    身後，蘇聽晚假惺惺的啜泣聲和蘇槿低聲的安慰隱約傳來，桑灼華咬緊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不會哭的。
    至少，不會在這裏哭。
    醫務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時，桑灼華以為是淩妤綰回來了。
    她抬頭，卻看到蘇槿站在門口，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胸口還在劇烈起伏，像是剛剛跑完一場漫長的比賽。
    桑灼華移開視線，平靜得不像自己。
    蘇槿走到她麵前，目光落在她包紮好的膝蓋上：“你好點兒了嗎？要不要去趟醫院？”
    “不用了，謝謝”桑灼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蘇槿沉默了。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桑灼華等了幾秒，見他不回答，便伸手去拿一旁的外套，忍著膝蓋的疼痛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桑灼華。”蘇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我……”
    “蘇槿！”醫務室的門再次被推開，蘇聽晚一瘸一拐地走進來，眼眶泛紅，“我的腳踝好痛，媽媽打電話過來讓你陪我去醫院，現在就去好嗎？”
    蘇槿的手指微微鬆動，桑灼華趁機抽回自己的手腕。
    她看著蘇聽晚故作柔弱地靠在門框上，而蘇槿站在原地，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
    那一刻，桑灼華忽然覺得可笑。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說：“請你讓一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醫務室。
    門外，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淩妤綰和旭堯焦急地等在走廊上，見她出來立刻圍了上來。
    “那個綠茶！”淩妤綰氣得直跺腳，“我剛去查了監控，明明是她故意伸腳絆你！”
    桑灼華搖搖頭，不想再聽。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算什麽，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此刻她隻想回家。
    暗戀很苦。
    苦得像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台上演繹再多，也無人與你共鳴。
    你笑，沒人陪你笑；你哭，沒人問你為什麽哭。
    你所有的情緒都像被鎖進了一個透明的匣子裏，別人看得見，卻永遠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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