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淩妤綰站在小雨家樓下，握著已經黑屏的手機，指尖微微發緊。
    電話那頭忙音切斷前的最後一句，是女人帶著醉意的敷衍：“綰綰啊，這些小事您處理就行，我這邊正談著項目呢......”
    “嗬。”
    淩妤綰冷笑一聲，差點把手機捏碎。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映在水泥地上。她抬頭看了眼小雨的窗戶——燈還亮著，女孩瘦小的身影正伏在書桌前，像一隻被遺忘的幼獸。
    今晚小雨做卷子時，鋼筆水暈開了三四次都沒發現，橡皮擦把紙麵磨破了個洞還在機械地擦，這哪是正常孩子的狀態？
    樓道聲控燈突然熄滅。
    她在黑暗中狠狠踹了一腳台階，感應燈又亮起來，照出她氣得發紅的臉。什麽應酬能比親閨女重要？她最忙的時候，還能抽空去福利院陪孩子們過中秋呢！
    手機相冊自動跳出“回憶”。
    屏幕上突然彈出上周偷拍的小雨——女孩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睫毛濕漉漉的，胳膊下壓著張沒寫完的紙條：“媽媽，我這次月考……”後麵的字被水漬暈開了。淩妤綰當時還以為是口水，現在想來，那分明是眼淚。
    夜風卷著塑料袋刮過地麵。
    她翻出通訊錄，指尖懸在“小雨爸爸”的號碼上。猶豫兩秒，還是退了出去。
    上次通電話時，那位陳總西裝革履地坐在真皮沙發上，腕表價格抵得上普通人十年工資，卻連女兒班主任姓什麽都說不清。
    垃圾桶被踢得哐當響。
    “掙你的幾個億去吧！”她對著虛空罵了句，突然想起什麽，轉身衝回小雨家樓道。敲門聲驚醒了打瞌睡的保姆，淩妤綰直接闖進書房，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挖起來：“穿外套！姐帶你吃夜宵去！”
    淩晨的麥當勞亮如白晝。
    小雨捧著巧克力新地，奶油沾到鼻尖。淩妤綰伸手擦掉，突然說：“我小時候，也總一個人吃夜宵。”她戳著融化中的草莓聖代，“後來想通了，不值得為不在乎你的人餓肚子。”
    小雨的眼淚突然砸進冰淇淋杯，在巧克力醬上濺開小小的水花。
    淩妤綰的指尖還停在她鼻尖，感受到女孩微微的顫抖。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亮得刺眼，照見小雨校服袖口磨出的毛邊，和手腕上若隱若現的指甲掐痕。
    “姐姐那時候……”小雨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是怎麽想通的？”
    淩妤綰的聖代已經化成粉色的泥漿。
    她突然把勺子插進冰淇淋山：“看見沒？”勺柄立在融化的奶油裏，搖搖欲墜，“我以前也這樣，把自己釘在‘好孩子’的框框裏。”手腕一翻，勺子哐當倒下，“直到有天我把全校第一的獎狀撕了——你猜怎麽著？天沒塌，倒是那兩人終於看見我了。”
    淩晨四點的掃街車緩緩駛過窗外。
    小雨怔怔望著她手腕內側的疤痕——那是淩妤綰十五歲用美工刀劃的，如今被紋成一串經緯度坐標。“這是……？”
    “冰島雷克雅未克。”淩妤綰晃了晃手腕，“成年後自己去的。”玻璃窗映出她突然鮮活的表情，“我在黑沙灘上寫了三個字——去他的。”
    第一縷晨光穿透玻璃。
    小雨突然搶過她的手機，在自己胳膊上按下快門。照片裏女孩笑得眼淚汪汪，胳膊上的新地奶油畫成歪扭的笑臉：“姐姐，下次……帶我去冰島寫四個字好不好？”
    “哪四個？”
    “去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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