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媽媽捂著臉仰視她，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這個剛才還哭到昏厥的女人，此刻被淩妤綰的目光釘在原地，像隻被蛇盯住的青蛙。
    “你錯在”淩妤綰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錐，“身為父母卻從未盡過父母應盡的職責！”
    她向前一步，染血的病號服下擺擦過地麵。窗外晨光漸亮，照在她半邊臉上，將另一半留在陰影中，宛如審判天使與複仇惡魔的結合體。
    “你錯在，要生下她卻不照顧她！”
    每個字都像記重錘，砸得小雨父母麵色慘白。淩妤綰眼前閃過無數片段，小雨說起“爸爸又忘記接我”時低垂的睫毛，小女孩展示被弟弟撕壞的作業時強撐的笑容……
    “你錯在，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上，把自己的不順意強加在她身上！”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淩妤綰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她太熟悉這種痛苦了，父母把生活的不如意發泄在孩子身上，把未實現的夢想強加給下一代。她的童年是這樣，小雨的也是。
    “你錯在”最後一個指控，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濫用你為人父母的權利掌控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走廊盡頭，蓋著白布的推車停了下來，仿佛在等待這場審判結束。淩妤綰的目光掃過那個小小的輪廓，胸口像是被人生生掏空了一塊。
    說完這些，她轉身就走，腳步穩得不像個重傷的人。白熾燈在她頭頂投下長長的影子，像把利劍橫貫整個走廊。
    沒人敢攔她，甚至沒人敢出聲——那一刻的淩妤綰，仿佛真的是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來人間執行短暫的正義。
    醫院自動門在身後合攏的瞬間，淩妤綰掏出手機。晨光刺得她眯起眼，但手指在屏幕上翻飛的節奏絲毫未亂。三個電話，不到兩分鍾：
    “林特助，封鎖消息，三小時內我要所有平台撤下相關視頻。”
    “法務部全體待命，誰敢泄露半個字，直接起訴。”
    “聯係院長，我要門口所有監控錄像。”
    每個指令都像手術刀般精準。掛斷最後一個電話，淩妤綰的手指才微微發抖，不是因傷痛或悲傷，而是腎上腺素退去後的生理反應。
    “上車。”淩妤綰拉開副駕駛門，動作利落得不像重傷患。
    車內空調吹出暖風，卻驅不散她骨子裏的寒意。直到引擎啟動，駛離醫院停車場，淩妤綰才允許自己鬆懈下來。她蜷縮在座椅裏，突然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方才的氣勢蕩然無存。
    “封鎖消息是為了小雨？"旭堯終於問出口。
    她手指摩挲著那張染血的紙條：“小雨才十八歲。”她聲音很輕，“她不該死後還要被圍觀，被議論，被貼上一些難聽的標簽。”
    十字路口紅燈亮起。旭堯轉頭看她，發現淚水正無聲地劃過她蒼白的臉。
    十字路口的紅燈像是永無止境。旭堯轉頭時，恰巧看見一滴淚劃過淩妤綰的下巴，在她病號服的血漬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車停在門口，淩妤綰幾乎是逃著推開車門：“旭堯，再見。”聲音又急又快，像是怕多說一個字就會泄露哭腔。她轉身就走，腳步淩亂得差點絆倒。
    旭堯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在躲。躲他，躲安慰，躲任何可能讓她軟弱下來的東西。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刺，立刻熄火下車追了上去。
    “綰綰！”
    淩妤綰走得更快了，甚至小跑起來。但失血過多讓她的平衡感變得極差，在電梯口前被旭堯一把拉住。慣性讓她向後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放開……”她掙紮著，聲音已經帶上哽咽。
    旭堯沒鬆手，反而收緊了手臂："想哭就哭出來。"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把鑰匙，輕輕轉動了她心上某道鎖住的門。
    淩妤綰突然僵住，隨後整個人像被抽走骨頭般軟下來。她轉過身，額頭抵在旭堯肩頭，先是小聲抽泣，而後變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我已經拉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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