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婚。”
    林菀麵不改色的重新拿起碗，將炒好的豆豉青椒炒野芹菜盛進碗裏，語氣堅定的答道。
    林鐵軍隻當林菀吃錯藥了，完全沒將她的話當回事。
    離婚？
    結了婚哪還有離的，他們這就沒這個說法，結了婚不管日子過成咋樣，那必須得是一輩子。
    林鐵軍都懶得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臉色十分不悅地說。
    “別盡想些有的沒的。
    吃完飯，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回去。
    你現在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就是親戚，別有點什麽事就往娘家跑。
    給人落下口舌，淨招惹是非。
    等下王家覺得我們不懂事，對我們家有意見了，我們還得去賠禮道歉。”
    林菀上輩子在王家無論經曆了什麽，遭受了多大的委屈，全都默默忍受。
    像今天這樣，受了委屈受了傷回娘家的情況，兩輩子還是頭一回。
    可父母根本不關心她，他們隻在乎的隻有王家人。
    是啊，她有什麽值得被在乎的呢，王家人才是應該被在乎的呀。
    畢竟全家都指望著王富貴給林潔安排工作，給林浩、林華、林秋月找好學校呢。
    林菀努力壓製著心裏的怨氣，沒有說話。
    她怎麽會沒有怨呢。
    上輩子，看著林潔、林浩、林華、林秋月在王富貴的安排下，一個個都有了好前程。
    而他們對她時。
    言語之中無不透露出鄙夷，隻把她當成一個毫無見識、沒有文化，整日圍著灶台忙碌的老媽子。
    她的心中又怎能不生出怨恨呢？
    ====
    林鐵軍見她沒說話，以為她是聽進去了，臉色稍稍緩和了些，繼續說道。
    “你打小就乖巧懂事，從沒讓家裏操過心，嫁人也嫁得好。
    如今更成了領導夫人，說出去都高人一等，誰不羨慕。
    退一步說，王經理的老娘和老爹還能活幾年？
    那四個孩子，你多上點心，他們的親媽不在了，到最後還不得認你這個媽。”
    林菀心裏不由得冷笑，往日裏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已不複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與決絕。
    她站在原地，竭力壓製著內心翻湧的情緒。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冷冰冰的。
    “這人人羨慕的領導夫人誰愛當誰當去，我是不會當了。
    李桂花那個刁鑽刻薄的惡老太婆和四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誰愛上心誰上心去，我是不伺候了。”
    她緊緊咬著嘴唇，像是要把所有的怨和委屈都硬生生地咽進肚子裏。
    林鐵軍還是頭一回看到林菀這般模樣，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啪”的一聲。
    他的手猛地拍向餐桌，那張用了二十年的餐桌桌腿應聲斷裂。
    “你還敢跟我頂嘴了？老子的話你都敢不聽？吃完飯你就給我滾回王家去。”
    陳紅霞和林潔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頓時噤若寒蟬，紛紛抬頭望向林菀。
    林菀微微垂下眸，輕輕歎了口氣，將裝滿豆豉青椒炒野芹菜的碗，穩穩的放在灶台上。
    接著，她緩緩拾眸，目光堅定地盯著林鐵軍說道。
    “我已經決定離婚了。”
    說完，也不等林鐵軍有什麽反應，又平靜的說道“我去找林浩他們回來吃飯。”
    隨後，便轉身出門去。
    林鐵軍隻感覺一股怒火 “噌” 地一下衝到頭頂，氣得肝疼。
    他衝著林菀的背影怒吼道“離婚，你想都別想。”
    陳紅霞起身，把剝了皮的菱角切成片，一邊切一邊對林鐵軍說。
    “菀菀這一回怕是受了大委屈。
    結婚這大半年，一個人操持一大家子，怎麽能不累不辛苦。
    她的性子向來好，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會跑回來。
    你就讓她在家住兩天吧，過兩天等她想明白，自然就回去了。”
    林鐵軍咬緊後槽牙，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即將爆發出來的脾氣強壓下去，終究是沒再吭聲。
    轉身進屋找來工具，悶頭修起桌腿來。
    林菀當然知道，陳紅霞和林鐵軍是死也不會同意她離婚的。
    在這個年代，離婚可是件天大的事情。
    哪個女人要是離了婚，那可就慘了，不僅自己會臉麵掃地，還會連累家人跟著蒙羞。
    村裏那些閑言碎語都能淹死你，以後更是抬不起頭來做人。
    在人們根深蒂固的觀念裏，女人一旦嫁了人，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不管婚後生活過得多苦，都得忍著，就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也得把日子過下去。
    結了婚就得給男方家當一輩子保姆，給他生孩子傳宗接代，侍奉他的父母，到死也不能離婚。
    ====
    沒一會兒，餐桌的腿就修好了。
    林菀也帶著帶著林浩、林華、林秋月回來，一家七口坐下來圍著桌子，開始吃飯。
    晚餐很簡單，一盤木耳炒菱角，一碗豆豉青椒炒野芹菜，再裝半碗醬蘿卜幹。
    吃飯的時候，林潔裝作不經意地多看了林菀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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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總覺得這次林菀回來跟之前不太一樣了，整個人變得冷冽了不少。
    林菀不管他的眼神，隻是低頭吃著飯，秈米入口的綿甜，讓她的心情舒暢了不少。
    飄了這麽多年，終於吃上了飯，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她想珍惜。
    林菀和林潔不說話，隻有林鐵軍、陳紅霞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村裏的事。
    林浩、林華、林秋月還在小聲嘀咕，抱怨林菀今天回家竟然沒有帶零食。
    眼見林菀快吃完飯了，陳紅霞小心翼翼地對她說。
    “你安心在家裏住幾天，等你哪天想回去了再回去。
    王龍他們畢竟還小，你回去後好好哄哄，小孩子嘛，遲早都會記著你的好的。”
    林菀不慌不忙地夾了一筷子菱角，就著碗裏剩下的飯扒進口中。
    待她吃完後，她放下碗筷，沒有看陳紅霞一眼，語氣淡淡的回應。
    “我不會再回去了。”
    這話直接把陳紅霞給噎住了，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竟一時有些看不透林菀了。
    林鐵軍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火氣，“噌” 地一下又躥了上來。
    他額頭青筋暴起，生氣地吼道。
    “那你想去哪兒？想賴在我家裏不成？”
    聽到這個回答，林菀便明白了。
    她的父母不僅不會同意他離婚，還不會同意她回娘家，更不會給她兜底。
    從結婚那一刻起，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娘家隻能是親戚。
    而在王家，她隻是外人。
    如若她離了婚就意味著一無所有，無家可歸。
    不過，這又何妨？
    她現在不怕一無所有，更加不怕無家可歸。
    她隻怕跟上輩子一樣，被榨幹所有價值，還被所有人不記好，更被所有人看不起。
    這輩子她隻想為自己而活，跟王富貴這個婚她離定了。
    林菀淡漠又疏離的看了林鐵軍一眼，語氣越發冷淡的說道。
    “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所有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
    林鐵軍氣得咬緊後槽牙。
    陳紅霞見狀，趕忙開口勸道“菀菀，離婚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先消消氣，等氣消了再說啦。”
    說完，她又抬頭看向林鐵軍，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不然讓隔壁聽見了，肯定會成為村裏的笑話。
    林菀心裏清楚，跟他們說不通，她說一句，他們會有一萬句等著她，便也懶得再多說，起身徑直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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