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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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宇走出鳳儀宮的時候,心頭有些煩躁。
    他這幾年很少想起裴姝母子,但隻要想到了,就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十五歲時先帝駕崩,年少登基,曾經最倚仗的就是尚書令裴定禮。
    裴定禮有治國安邦之才,剛直不阿。
    但慕容宇最討厭的也是裴定禮。
    裴家聲望過盛,裴定禮更是倚仗這元老的身份竟敢對他橫加指責。
    二十歲那年,天子及冠,大選秀女。
    選秀聖旨一下,適齡的閨中女子經過層層篩選,被送入宮中由太後和皇上再選。
    慕容宇本不打算納裴定禮的女兒入宮,縱然裴家兒女名聲在外,他也不稀罕。
    可當親眼見到肌膚賽雪,眼若秋水的裴姝時,他啞了嗓子。
    她穿著最不起眼的青色襦裙,站在一棵槐花樹下神色清冷,卻美若畫中仙。
    她疏淡地望過來。
    隻一眼,他便難以克製地沉淪其中。
    慕容宇喉間的那個“不”字無論如何都吐不出口。
    世間沒有男子能在這樣驚才絕豔的女子前不動心,他也不例外。
    他是九五之尊,此等女子,隻能為他所有。
    他選了裴姝進宮,太後說以裴姝的家世出身可立為後。
    可慕容宇不會允許裴定禮的女兒做他的皇後,他故意立了杜茹為皇後,隻立裴姝為昭儀。
    他曾一次次地對自己說,讓裴姝進宮,隻是為了報複裴定禮。
    讓他們父女不得相見,讓裴姝在深宮中無人問津。
    他越這樣說,卻越控製不住地寵幸裴姝,一次次地提她的位份,封她做了貴妃。
    她溫婉聰慧,善解人意;她會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榻裏帳外,隻要看見她,就覺得愜意暢然。
    他被她迷了心。
    可,她偏偏是裴定禮的女兒。
    裴家上下被流放時,慕容宇想過,隻要裴姝敢開口為裴家求情,他就立刻將她打入冷宮,甚至賜死她。
    讓這個女人再也不能迷惑他的心智。
    他怕自己一見她,就會心軟,會為了她改變心意。
    可剛生產完的裴姝不但沒有求情,反倒卸去釵環,拖著孱弱的身體跪在殿外請罪,說自己是罪臣之女,自求降位份。
    她搬去了偏遠僻靜的明惠宮,這些年裏不爭不搶,安分守己地活著,再也沒有侍寢過。
    慕容宇也沒有再召過她。
    裴姝如此退讓,反而讓慕容宇想起她的時候多了一分不忍,對她們母子手下留情。
    有一回得知裴姝冬日重病,宮內炭火不足,慕容宇發怒,賜死了克扣炭火的宮人。
    因此明惠宮雖冷清,但四時衣裳炭火,無人克扣。
    “皇上,可要奴才進去通報一聲?”王內侍瞧著慕容宇的神色。
    慕容宇回神,發現自己竟走到了明惠宮門口。
    乍眼看去,宮內冷冷淒淒,牆角的雜草都沒人清理。
    院內也沒有人值守,空空的,如冷宮一般。
    “不必。”慕容宇繼續往前走,不再停留。
    王內侍:“皇上,再走不久就是祁才人和裕才人的住處了。”
    後宮女子鮮花般嬌嫩的女子太多,慕容宇一時想不起這些才人的臉。
    他腳步頓了一下,眉間的火氣終是壓不下:
    “王淼。”
    王內侍:“皇上?”
    “明惠宮宮人伺候不力,重罰,換一批。”
    …………
    春末夏初。
    這幾日氣溫驟升,嶺南不少人都換上了夏衫。
    郝仁租的小院之前許久沒有人住過了,牆角磚縫裏的雜草瘋長一片,夾雜著零星的小花。
    正好一家老小今天都在家,齊心協力收拾院子。
    “好香!”蘇知知和薛澈在牆角發現一株野茉莉。
    花朵潔白小巧,香氣清新。
    “這邊頂上再搭一個棚子,在院子裏就不會覺得曬了 。”
    蘇知知在頭頂比劃著,已經想象到自己在棚子下乘涼的畫麵了。
    薛澈也想到了相同的畫麵:“棚子外可以種些竹子,遮陽消暑。”
    伍瑛娘拔下一把雜草,抹去額頭亮晶晶的汗水:
    “行,到時候一人抱半個西瓜,乘涼吹風。”
    秦老頭和孔武聽見西瓜,嘴裏多了一股清甜,鋤草更有勁了。
    郝仁拿著掃帚,把大家清出的雜草掃到一起:
    “這院子是空了點,我等會畫個圖紙規劃一下。”
    蘇知知喊道:“要一個大缸養小魚,還要給阿寶也搭個小屋子,還有小羊……”
    她一口氣說了好多想法。
    大家都笑起來。
    那樣的話,估計院子都擠得沒法下腳了。
    今天大家辛苦,一起下館子去,去的是白雲縣最有名的和旺酒樓。
    這家店酒香菜足,縣裏統共也就這麽一家氣派點的酒樓,店裏忙得常常沒有空位。
    蘇知知他們來得巧,幸運地占了最後一張桌子。
    四個大人兩個孩子,點了五菜一湯,還有些小菜和酒水。
    米飯更是點了一大桶。
    郝仁年少的時候吃得很少,宴席上數道金玉佳肴前,他每道菜吃一兩口就放下玉箸,直到經曆過饑荒瘟疫。
    他剛被救上山的一段日子他都是端小盆子吃東西的。
    薛澈現在飯量也比以前大了,能吃蘇知知一半的分量。
    孔武的力氣最大,飯量也是最大的。
    他一個勁炫飯,一個人要吃常人幾倍的分量。
    和旺酒樓的錢掌櫃從旁邊經過,身邊一個圓胖的小男孩對著孔武吃飯的側影笑出聲:
    “老錢你看那人吃飯,豬吃得都比他文雅。”
    小胖子聲音不大也不小,但剛好蘇知知聽見了。
    孔武和薛澈挨著坐。
    蘇知知看著狼吞虎咽的孔武和文雅吃飯的薛澈,一時竟不知這話到底罵了誰。
    錢掌櫃連忙賠笑臉:
    “幾位客官,對不住,我們少東家年紀小嘴快,千萬別見怪。”
    蘇知知扭頭看著小胖子,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小胖子也看見了回頭的蘇知知,走過來問:
    “你是蘇知知?”
    蘇知知點頭。
    “我是和元,我在明德書院見過你。”
    和元比蘇知知大一歲,但是還在最初級的勤學堂,因為去年考核沒通過,得重新讀一遍。
    “和旺樓是我家的酒樓。”和元說話時底氣很足,像個闊少。
    蘇知知:“如果我家開酒樓,我肯定不會笑客人吃飯不好看,我隻會說我們店裏飯菜香。”
    和元知道自己不對,但是拉不下臉認錯:
    “你家才開不起酒樓,我們都知道你是山裏來的。”
    蘇知知:“我是山裏來的,可是你們店的菜還沒我們村裏做的好吃。”
    和元:“你瞎說……”
    眼看著兩個孩子爭起來,錢掌櫃忙拉走了和元。
    蘇知知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伍瑛娘吃飽了,又給知知盛了一碗湯:
    “我打算在縣裏盤一個鋪子開食肆。”
    桌上所有人齊齊放下筷子,看著伍瑛娘。
    伍瑛娘不是突然做的決定,她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了。
    今日來和旺樓就是想來嚐嚐這的菜色,心裏有個數。
    他們現在手中有足夠的銀錢做本金,在這裏開酒肆可以供黑匪山的人來接頭。
    而且過往客人多了,還能打探到些外麵的消息。
    蘇知知:“那我們家的店叫什麽?”
    “知知想個名字?”
    “黑匪食肆!”
    一桌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