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食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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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戎馬渾身潔白,沒有一根雜色毛,極其罕見,價值萬金。
慕容婉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這還差不多呢,父王若是忘了,我今年就不理父王了。”
慕容循父女一同去後院馬廄,下人正將一匹毛色雪白的馬往外牽。
“就叫它雪球兒吧。”慕容婉被慕容循抱起來,伸手摸了摸馬頭。
慕容循:“婉兒騎上去試試?”
慕容婉卻不願意了,皺眉道:
“現在騎馬,就弄亂頭發和裙子了。”
她喜歡雪戎馬隻是喜歡它稀有好看,對騎馬倒是沒什麽興趣。
慕容婉不願意,慕容循也就順著女兒了。
“父王,孩兒的生辰禮呢?怎麽就隻有婉兒有麽?”慕容銘跑了過來。
慕容循摸著兒子的頭:“你啊,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先去用早膳吧。”
精心打扮過的賀妍也出來了。
一家四口一起用飯。
今日早膳備得也豐盛,備了二十多道各色的點心粥品。
但賀妍和慕容婉都沒吃兩口就放了筷子,怕吃得撐了等會想出恭。
王府今日很熱鬧,門口賓客絡繹不絕。
衡陽郡主慕容婉和恭親王世子慕容銘今日過生辰,王府早就給不少人家發了帖子。
不少人帶著給兩位小壽星的賀禮登門,嘴上說著重複的吉利話:
“王爺王妃真是好福氣,有這樣一雙兒女。”
“世子聰明伶俐,真像王爺。”
“郡主懂事知禮,真叫人羨慕。”
“……”
他們話說得很好聽,可是眼神隻是在慕容婉兄妹身上匆匆掃過。
慕容婉和父母一同迎客,覺得臉都快要笑僵了。
她今日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打扮,花了一個多時辰梳發更衣,頭上的戴著珠花沉甸甸的,壓得她脖子都酸了。
可她還要站在母親身邊,時不時就同來府裏的長輩行禮。
同為小壽星的慕容銘隻站了一會兒,就不知道跑到哪裏玩去了。
慕容婉也想走,可是母親在耳邊輕道:
“你若不想白費了今日的一番打扮,就好好站在這撐著。”
慕容婉猶豫了。
她今日的衣著發飾是花了許多心思準備的,為的就是生辰這日風光漂亮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於是慕容婉僵硬的臉上繼續拉扯出笑容。
儀態大方,裙裾紋絲不動。
七王爺慕容循有些心疼女兒。
這府中上下,他最疼的就是慕容婉。
他看著慕容婉笑吟吟的神情有些出神,總會鬼使神差地想到——
當年璿兒若是生下了他們的孩子,也該有這麽大了。
也會是這般聰慧可愛的金枝玉葉。
慕容循伸手想摸摸女兒的腦袋,才要觸及,就被慕容婉側身躲開了。
慕容婉道:“父王莫弄亂了婉兒的珠花。”
慕容循失笑:“好好好,父王知曉了。”
寧安公主和太子也來了。
太子和公主來賀壽,是常人難求的殊榮,但慕容婉內心深處並不太想要這份殊榮。
他們一來,奪盡了風頭。所有賓客齊刷刷行禮,嘴裏都轉而誇讚著兩位殿下的毓秀風姿。
慕容婉嘴角下沉。
賀妍捏了一下女兒的耳垂,目光中有提醒之意。
慕容婉隻得再揚起唇角:
“婉兒拜見太子、公主殿下。”
太子和公主駕臨,自然是帶了些宮外難得的珠玉寶物做賀禮。
除此外,寧安公主還讓身後的宮婢托著個琉璃盤子,盤子上蓋著綢緞,神神秘秘的。
“婉兒,你猜猜這是什麽?”
慕容婉看見綢緞下凸起半圓的形狀,一時猜不到。
寧安公主計劃得逞般笑了,讓宮婢掀開綢緞,露出兩顆荔枝。
“這可是嶺南千裏加急送來的新鮮荔枝,本公主賞你兩顆。”
慕容婉的目光再次落到盤子上。
兩顆荔枝很小,外殼也不紅,顏色帶青。
“多謝公主賞賜。”慕容婉好奇地看著荔枝。
她不記得去年有沒有吃過,但今年肯定是沒吃過的。
林嬤嬤將兩顆荔枝取走,小心地剝皮取核,又將荔枝肉切成好幾瓣再端上來。
慕容銘這個時候倒是出現了,伸手就來拿荔枝:
“謝公主賞賜!我來嚐嚐。”
慕容銘一口就吃掉好幾瓣。
慕容婉隻吃到一小瓣。
兩個人都沒嚐出什麽味道,還想再吃。
可寧安也沒有了。
太子慕容禛笑:“過幾日,宮中會辦荔枝宴,要官員及家眷進宮共享荔枝。你們到時候還能嚐到。”
慕容銘興奮:“好,到時候我可得好好嚐嚐。”
慕容婉卻失去了興趣。
就算宮宴能吃到,恐怕也隻有一兩顆,還不如不吃。
……
皇城。
今年嶺南進貢了不少荔枝。
送到宮中的時候,有的青有的黃有的紅,還有的已經壞了。
那些紅的大的,都送到了皇上皇後還有太後那。
其餘的,留出一部分辦荔枝宴,一部分送去各寵妃宮中,讓她們也嚐個鮮。
像這種珍稀的貢品一般是輪不到明惠宮的。
可前不久皇上發怒,親口下令換了明惠宮的宮人。
宮中人都會琢磨聖心。
於是明惠宮也得了幾顆荔枝。
慕容棣和裴姝坐在桌邊,對著一小盤荔枝。
侍奉的宮婢剝開荔枝放在盤中。
慕容棣把荔枝塞進口中嚼了嚼,而後連汁帶肉地吐了出來:
“不好吃! 不好吃!”
“去拿茶水來給我漱口。”
慕容棣使喚著新來的宮婢冬月。
冬月端來茶水,慕容棣喝了一口又吐了。
他搖頭:“要加糖的,你去給我加糖。”
冬月於是端著茶水出去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餘光瞄見惠婕妤正將一顆剝開的荔枝塞給她懷裏的貓。
冬月看著都肉疼,那可是禦賜的荔枝啊,還不如給她吃呢。
但冬月也就心裏想想,麵上不敢表露出來。
她是這次被新換進明惠宮當差的宮婢。
來之前,帶她的嬤嬤叮囑過她好多次:
“之前的明惠宮的宮人躲懶,被打得下不了床,還扣了三年俸祿,你要是想全須全尾地出來,就自己緊著點皮子。”
好在惠婕妤和三皇子平日都沒什麽過分的要求,也不太說話。
他們母子都生得極好看,冬月頭一回見新主子時都差點愣神。
可後來冬月就發現,這母子都有點古怪。
常常呆呆地坐在槐樹下,一坐就是一天。
三皇子傻乎乎的,在宮裏的時候總是捧著書本看,看得很認真,可是書都拿倒了……
屋內。
裴姝瞧著兒子,眼角含著笑意:
“這回可讓你嚐到荔枝味了?”
慕容棣老實承認:“母妃,孩兒嚐到了。嚐過了,就不再想了。”
沒試過毒的東西,他本不應該往嘴裏放的。
可他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實在很想嚐嚐,便放進口中嚼了幾下,再吐出來。
“母妃可想嚐嚐?”
裴姝淡然地撫著懷裏的黑貓:
“母妃以前吃過,如今也不想了。”
仲夏的熱浪席卷長安。
宮裏宮外,人人都換上夏裝。
裴姝身上穿著新做的夏衣,顏色很寡淡,灰中帶著一點白。
那衣料拿到手的時候,真的很不起眼,一看就是人家挑剩的。
可是製成衣裳,穿在裴姝身上的時候,卻讓人想起晨光熹微時天邊那一抹白。
寧靜如水,仙氣翩然。
再加上她白皙的皮膚和懷中的黑貓,站在槐樹枯枝下,如一幅山水墨畫。
裴姝在樹下仰頭。
蒼老的槐樹枝將天空切割成碎塊。
她閉眼,再睜眼時,眼前景象大變。
槐樹的枝丫上一瞬間長滿的青翠枝葉,墜下一串串緊密的槐花。
一個係著水藍抹額的少年踩在樹杈上,陽光斑駁,光影在他額間流動。
他彎腰朝著樹下伸手:
“裴嬌嬌!你上來,我拉你。”
“別膽小,不會摔的。”
“要是摔了,我給你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