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知知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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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瑟的秋風將太陽刮走幾日後,下了幾日雨。
    這一日,長安又放晴了。
    秋陽和煦,照得寂寥的明惠宮都有了幾分暖意。
    裴姝在床上醒來。
    睜開眼時看見頭頂舊得褪色的錦帳,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她撐起身子,手腳都有些無力。
    視線移至不遠處的梳妝台,銅鏡中映出一張有些蒼白憔悴的臉。
    銅鏡有段日子沒磨過了,照影並不清晰,有些糊。
    但就算模糊,也能看出不是一張少女的臉。
    是一張很美的婦人麵容。
    昭慶八年,三十二歲的裴姝。
    她十六歲參加選秀,十七歲入宮,如今已在宮中十五年了。
    裴姝覺得喉間幹澀得厲害,起身去桌邊倒杯水。
    吱——
    冬月從外邊推門進來,看見走到桌邊的裴姝,驚喜又緊張地道:
    “娘娘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冬月過來扶著裴姝在榻上坐下,給她披了衣服,然後再去倒熱茶。
    茶水一直在爐子上溫著。
    入口有些苦,但溫度正好,喝入喉間很舒服。
    喵——
    初九從門口蹦進來,往裴姝懷裏跳,然後喵喵喵地叫個不停,像是在訴說擔心。
    裴姝手中的茶盞差點被初九給撲掉了。
    “初九,慢些。”裴姝一隻手攔住貓兒,另一隻手將茶盞放在桌上。
    “冬月,我暈過去多久了?棣兒呢?”
    冬月把茶壺放回小爐子上繼續溫著:
    “娘娘睡了一天一夜,越王殿下昨日趕著宮門落鎖前出了宮,今日還會再來。”
    “昨日娘娘突然暈倒,把殿下和婢子都嚇壞了。婢子趕緊就去太醫院尋太醫,可是太醫院昨日當值的太醫那時候都出診了。”
    “婢子回來的路上正巧遇到了瑤華宮的尤嬤嬤。尤嬤嬤見婢子著急,便問何事。婢子記得娘娘提過同淑妃有點情分,就告訴了尤嬤嬤娘娘暈倒之事。”
    裴姝頷首:“然後淑妃就親自過來了是不是?”
    “娘娘怎知?”冬月兩道眉毛驚得揚起,“淑妃娘娘是喬裝打扮作內侍來的。”
    裴姝輕輕笑了。
    當年她生產後身子虛弱,搬至冷僻的明惠宮後一度病得起不來床,又請不到太醫。
    秦蓉就扮作內侍,用她以前在家中學的一點醫術皮毛還有一把補藥把裴姝從鬼門關帶回來。
    冬月繼續說:“淑妃給娘娘您把了脈,她說她醫術淺,隻能診出小傷小病。她在娘娘這什麽都沒診出來,要麽娘娘沒什麽病,要麽就是有大病。然後留了一些藥材給婢子。”
    裴姝指尖微動,忽蹙眉問:“棣兒和淑妃可見著了?”
    “見著了。淑妃診完脈問越王殿下可是出了什麽事,然後殿下就請淑妃單獨去旁邊的屋裏說話,說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冬月眼中露出驚疑,
    “淑妃出來的時候,臉色可嚇人了。今早奴婢再去太醫院想尋太醫,聽說太醫去了瑤華宮,淑妃竟然也病倒了。”
    “婢子沒請到太醫,隻好回來,結果一回來就見娘娘醒了。娘娘餓了吧,婢子去把粥熱一熱端過來。”
    冬月熱粥去了。
    裴姝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又喝了幾口茶,緩過來後走出屋來曬曬太陽。
    天公無情這句話說的真對。
    世事曲折若此,可天氣和日光還這樣好,這樣明媚,一如十幾年前。
    蒼天有眼,讓她知曉了多年前的真相,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剛得知時,隻覺四肢百骸無一不痛。
    可痛過了,醒來了,人還是要好好活下去。
    活著,才能做她要做的事情。
    “母妃。”慕容棣腳步匆忙地走進院子。
    他和梁王慕容禮如今在宮外有了府邸,沒有皇上特許,不得留在後宮過夜。
    昨晚回去後很憂心母妃,將從嶺南帶來的藥全都藏在身上,今早宮門一開,他進宮來了。
    “棣兒,別擔心,我無事。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
    裴姝笑得很溫和,麵容被秋陽鍍上一層柔光。
    慕容棣覺得母妃精神好似確實不錯,和之前一樣。可隱隱地,又覺得母妃有些和以往不同了。
    母子倆進屋說話。
    慕容棣去了耳房的湢浴,窸窸窣窣一陣後,整理好衣襟,拿著幾個藥瓶出來。
    “孩兒如今在宮外,且身邊有高人,情況好些。母妃在深宮中不易,這些藥母妃備在身邊。”
    慕容棣細細地跟母妃指明哪些是毒藥,哪些是解藥,功用如何。
    裴姝耐心地等著兒子說完,將藥藏好,然後才問:
    “你昨日將當年之事告訴淑妃了?”
    慕容棣捏著指腹:“是,孩兒昨日見母妃倒下,心生焦灼。淑妃幫過母妃,而且秦嘯和秦源在嶺南也知道此事,孩兒想著,淑妃以後終究會知曉,便在她問起時說了。”
    “母妃若覺得孩兒此事衝動了……”
    裴姝柔軟的手覆在兒子的臉上:“棣兒沒做錯,此事做得很好。淑妃早些知道此事更好。”
    如此,她才多一分把握將淑妃徹底拉入她的陣營。
    裴姝:“我這幾日會設法再見淑妃一次。”
    慕容棣:“兒臣會想辦法。”
    “不,棣兒,你近日不要入宮了。”
    裴姝摸著手腕上的手串,字字有力:
    “你離開長安,回嶺南去。”
    宮中是她的戰場。
    真正的希望,在嶺南。
    …………
    嶺南這個時候,還熱得很。
    隻不過,今年蘇知知這個時候不在嶺南。
    秦源清點好要運送的軍衣後,很快便啟程前往西北。
    朝廷將趕製軍衣的任務布置到潯州時就已經晚了些,庭州現在已經開始變冷了。
    西北將士們穿著去年破損的冬衣在堅守,他們要盡快將這些物資送去才行。
    他們出發了半個多月,每日車馬急行,已經從潯州到了梁州。
    溫度也越來越低。
    “阿嚏——!”
    把頭探在馬車窗外的蘇知知打了個噴嚏,小巧的鼻頭被西北風吹得有些紅。
    “知知,別探頭出去了,再加一件衣服。”郝仁拿著一件棉襖往蘇知知身上套。
    “還要穿呀?”
    蘇知知已經穿了三件衣服了,再套上郝仁加過來的這件,穿得鼓鼓囊囊的像個包子。
    “穿這麽多抬手都不方便了。”蘇知知小聲抱怨了一下。
    她出生在嶺南,一直感受著嶺南夏日的熾熱和冬日的溫暖,身上從來沒有穿過這麽多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