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有病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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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上雙眼,走進山洞。
所有色彩與光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暗、心跳和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除了眼睛以外的感官變得格外敏感。
一行人蒙著眼睛一個牽著一個的衣角走。
腳下的土塊和石塊很涼,濕寒之氣透過鞋底傳來,讓人不由自主放慢腳步。
蘇知知非要走在最前麵,一隻手抓著虞長生的衣擺。
她開心得很,覺得就像在玩瞎子抓人一樣。
她鼻尖微動,覺得山洞裏的氣息和外麵都不一樣。
濕濕的,帶一點泥腥味。
山洞內並沒有走很久,約莫走了幾十步,忽然感到眼前一亮。
雖然眼睛還是蒙著的,但很明顯能感覺到走出了山洞。
蘇知知:“白眉爺爺,現在可以看了嗎?”
虞長生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還等一會兒。”
腳下的路平整了很多,偶爾會傳來枯枝落葉被踩得咯吱的脆響聲。
這會兒吹在臉上的風比之前小了很多,而且也沒那麽冷了。
等到虞長生終於讓他們把眼睛上的布條扯下來時,大家看見一片山穀間的平地。
旁邊的山很高,可凹陷下去的山穀居然這樣平坦寬敞,足夠建一個很大的村子。
一道氣派的巨石碑立在門口,上書“神醫穀”三個大字。
“各位,請吧。”虞長生對郝仁等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們走進來,好奇地環顧四周。
蘇知知和薛澈之前腦海中想象出來的場景是,有很多很多像虞大夫一樣穿著白衣的人,在院子裏各自沉默不語地研究草藥。
可現在一看,卻見神醫穀的人穿衣和外麵人沒什麽不一樣,花花綠綠的。
而且他們一點不像虞大夫那麽安靜,不遠處居然有幾個人坐在門口曬太陽聊天。
看見有一行客人來了,他們都很熱情地招呼:
“長生師伯又出門訛人回來了?這次怎麽還把人訛回穀裏了?”
“誰?是小白的朋友?”
“哦,那就是小白前幾日提過的,要一起回嶺南的村民。”
“來來來,快進來坐。”
“……”
他們幾人被請進了門派裏的議事堂。
議事堂裏布置得很簡單,四處都是草藥的氣息,門口掛著的也是曬幹的藥材。
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女子熱情的倒了茶水,又拿出些米餅肉幹之類的點心。
“來,擦擦手,吃點心。”女子拿了兩塊打濕的巾子給蘇知知和薛澈擦手,然後把裝著點心的盒子遞過去。
“謝謝姨姨。”蘇知知和薛澈拿了點心。
蘇知知咬了一口糖,發現這裏的米餅味道不太一樣。
很甜,但是不是她以前吃到的那種甜。
有點涼絲絲的,很清爽。
“秋姨姨快嚐,這個米餅好吃。”蘇知知掰了一小塊伸手要給秋錦玉吃。
秋錦玉坐在旁邊的長條凳上,側身過來,就著蘇知知的手咬了一口。
才吃一口,眉毛就挑起來。
味道果然不一樣。
端著點心來的女子叫虞春滿,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是花紅柳綠的,似春滿人間。
虞春滿笑:“這裏麵加了甘草,所以有甘草的甜味。”
秋錦玉點頭:“多謝這位娘子賜教,我平日也下廚做點心,但從來沒想過用蔗糖和飴糖之外的東西來增甜。”
另一邊,郝仁等人也正聊著。
倪天機雙手抱拳:“打擾了,在下倪天機,久聞神醫穀之名,今日有幸拜訪,不知是否有幸得見穀主?”
一個中氣十足的老者道:
“我們神醫穀不同於其他江湖門派,我們沒有穀主,隻有長老,有什麽事情都是長老們一起商量決定。”
這老者是村裏年紀最大的長老虞未聞,可他頭發濃密,雙目有神,身板也挺得很直,看著比五十幾歲的虞長生年紀還小。
秦嘯和魏大栓對視一眼,試探著問道:
“不知長老年歲幾何?”
虞未聞撫著胡子道:“老夫在人間已虛度一百一十餘載。”
魏大栓和秦嘯手裏的茶水都抖了一下。
多少?
一百一十多歲?!
郝仁和宋鈺也驚訝,哪怕是京城裏養尊處優的富貴長壽者也沒有活過百歲的。
虞長生對秦嘯和魏大栓說:“上回我給你們的藥,就是在這位長老指點下研製出的。”
秦嘯和魏大栓不自覺地摸了一下懷裏放小藥品的位置。
還好,還留著。
吃,回頭就吃。
蘇知知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扭頭小聲卻語氣誇張跟薛澈感歎:
“阿澈,老爺爺活了十一個我!”
薛澈糾正:“應該是十四個。”
虞如白的師父虞仁心這時候進來了。
虞仁心一進來就拱手道:
“我們小白在外麵有勞各位照顧了。”
郝仁:“前輩不必如此客氣,是我們村這些年多虧了虞大夫的醫治照料。”
虞仁心擺手:“小白那個性子我們知道。他嘴上雖然沒提外麵的朋友,可是他能在一個村待上數年,說明他自己心裏是喜歡那的。他喜歡那裏,說明你們對他也好,容忍他的性子,讓他做他想做的事。“
大家一番寒暄後,留郝仁他們住一晚:
“小白前日去醫書閣看鑽研醫書了,他去一次就要待三日,誰都勸不出來。等到明日,他自己就出來了。”
“這樣吧,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們在村子裏走走。”虞仁心起身提議。
蘇知知這時候喝夠了茶,吃飽了點心,聽說要出去走,已經從凳子上跳下來了。
“伯伯,我跟你去走。”
蘇知知想去走走,那郝仁等人自然也都會跟著去。
神醫穀內的布局和良民村有點像,都中間一大片空地,四周環形建屋。
屋子一座連著一座,建得很大,而且每座屋子門口都立著一塊大木板。
薛澈看見身邊走過的一塊木板上寫著:
耳鼻喉。
薛澈不明白,便問了。
虞仁心回答:“我們神醫穀因為人人鑽研醫術,各自有專攻。這座屋子還有它後麵相連的幾間,是我同輩虞明心和他弟子們的住處和診室,他們這一支精於耳鼻喉之疾。”
蘇知知往前眺望,看見前麵有塊木牌上寫了“心”字:
“那再往前麵走的那座屋子,裏麵的大夫們都擅長治心疾嗎?”
虞仁心點頭。
他們路過這些屋子的時候,見有的大夫就在門口整理藥材、讀醫書或者就是單純地曬太陽。
大夫們看見虞仁心帶著生麵孔走過,又聽說這是小白的朋友,都親切地問候一句:
“幾位別客氣,有病盡管說。”
“對對,有病別客氣啊。”
秦嘯說自己腿有點問題,被拉進了“骨”字房。
魏大栓說自己眼神在晚上不好使了,於是被虞仁心推進了“眼”字房。
秋錦玉不用人介紹,看見一塊寫著“皮膚”的木板後,主動進去了。
倪天機也一道進去。
宋鈺說:“我還年輕,沒什麽問題。”
虞仁心突然出手點了一下宋鈺的後腰,宋鈺捂著腰叫:“疼疼疼!”
他在製墨坊天天製墨,常常累得後腰酸痛,有時腰都直不起來。
他一直覺得這是小問題,也沒特意去找虞大夫看過。
虞仁心:“這位小兄弟也去骨字房吧。”
宋鈺去了“骨”字房後,虞仁心把目光落在蘇知知和薛澈的小臉上。
蘇知知真誠道:“伯伯,我不知道我哪裏有病。”
薛澈:“虞大夫說我的病已經治好了。”
虞仁心把他們帶去了一座刷了紅漆,窗台上擺著各式可愛小木雕的屋子。
屋外的板子上寫著“小兒”。
虞仁心:“那你們倆可以在這裏檢查一下,稍作休息。”
蘇知知和薛澈就進去了。
最後,隻剩下郝仁。
郝仁半笑著問:“在下亦不知身有何疾,不知虞師父欲將在下指向何處?”
虞仁心定定地看了郝仁半晌:
“在我這裏。”
郝仁: “還未問及虞師父擅長何種病症。”
二人說話時,差不多已經繞村子走了一圈,最後在一處屋門口停下。
郝仁見屋門口的木板上寫著“解毒”。
虞仁心:“我這一支最擅解毒。”
郝仁搖頭:“在下未曾中毒。”
虞仁心卻讓郝仁坐下,堅持要為郝仁把脈。
屋內的陽光不如外麵充足,多了幾分陰冷。
虞仁心的手指搭在郝仁的手腕處,輕輕地歎了一聲氣。
他的聲音很涼。
涼得像一條蛇攀上郝仁的後頸,勒住他的咽喉。
“你曾服絕嗣之毒,如今年久,無可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