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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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子乘驢而南,入升平之北門。偶值三婦人行於道中,中有白衣者,容色姝麗。鄭子見之驚悅,策其驢,忽先之,忽後之,將挑而未敢。白衣時時盼睞,意有所受……”①
    燈火下,薛澈和蘇知知的聲音小聲響起。
    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睜大眼睛共讀一本傳奇。
    他們倆都是頭一回讀到這種書,以前家中大人根本不可能買這樣的書回來給他們看。
    可現在在遙遠西北的一間客房裏,讀到了荒誕奇幻的故事。
    兩人心照不宣地把這事當成了秘密,沒有跟大人說。
    他們悄悄地讀,偶爾有些不明白的詞句就跳過去,倒也不妨礙他們看懂大概的故事。
    大意就是狐狸變成貌美女子與人間郎君相處,後來又因意外現出原形喪命。
    蘇知知很震撼,原來書上除了有之乎者也,君子之道,還會講狐狸變成人的故事。
    狐狸變成美人,穿上白色的衣裙,和人住在一起。
    “狐狸變成人居然會比人好看,那人要是變成狐狸,是不是就比狐狸好看呢?”
    蘇知知的腦袋瓜裏又升起一連串的問題。
    薛澈:“牲畜都想變成人,過得好一些,怎麽會有人去變成牲畜?”
    蘇知知:“可是任氏從狐狸變成人之後,也沒過得很好呀,後來還被獵狗咬死了。”
    薛澈很難反駁。
    兩人還要繼續討論的時候,秋錦玉來叫蘇知知去睡覺了。
    蘇知知今晚和秋錦玉睡。
    洗漱好之後,穿著幹淨衣裳的蘇知知在被子裏像隻毛毛蟲一樣拱呀拱。
    秋錦玉拍了一下不安生的毛毛蟲:
    “睡覺,再不睡覺,妖精就來抓小孩了。”
    蘇知知聽得這話,噌地把腦袋探出被子,眼裏都是期待和好奇:
    “什麽妖精?穿白衣裳的狐狸精麽?”
    秋錦玉吹滅了燈,掀被子上床:
    “我也不知道,我可沒被妖精抓過。”
    星光點綴了窗台。
    夜風在屋簷下低語。
    蘇知知的眼睛還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
    狐狸變成人就很好看。
    還喜歡穿白衣服。
    “秋姨姨,虞大夫是妖精變的麽?”
    秋錦玉在黑暗中噗嗤笑了:
    “荒唐。”
    ……
    “荒唐,這簡直太荒唐了。”
    花千嬌二十六歲,見過殺戮,見過血腥,見過作奸犯科的惡人。
    可是她覺得今晚所見絕對是她有生以來看過的最荒唐的場麵。
    虞如白,在她的床上。
    脫了上衣的虞如白,被送到了她的床上。
    脫了上衣被下了迷藥的虞如白,被她親爹和穀中的長老們送到了她床上!
    今天晚上,她牽著蘇知知回房。
    兩人走進裏間,花千嬌才掀起床帳一個角,就看見被子裏好像有人。
    花千嬌警覺地把蘇知知拉到自己身後,動作迅速地掀起床帳——
    發現被子裏麵躺著昏睡的虞如白。
    蘇知知“呀”了一聲,兩手撐在床上:
    “虞大夫怎麽睡在這裏?”
    她兩手撐住被子的時候,虞如白身上的被子被扯得往下挪了一角,露出一小塊白白的肩膀。
    花千嬌蒙上蘇知知的眼睛,把蘇知知給拎出去了。
    “知知,對不起,今晚不能一起睡了。我要照顧一下虞大夫。”
    花千嬌把蘇知知送回了客院門口,看著蘇知知進院子,然後匆匆忙忙回去。
    她真是離開五毒穀太久了。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五毒穀隻是在地域上有限製,不讓人出去。
    他們算不得什麽名門正派,沒那麽多仁義禮德的規矩,做事的時候無拘無束,放開手腳,有時候真是半點不講道理。
    花千嬌回到院子的時候,在院子門口碰見姐姐花千嫿。
    花千嫿顯然一副也剛知道此事的神情:
    “我從爹那聽說了,幾位長老問你還滿意不?”
    花千嫿見妹妹還有些沒回過神的樣子,抓著妹妹的手勸:
    “有些男人就是口是心非的,你看我和你姐夫,要不是我把他綁進了洞房,我哪知道他……”
    花千嬌:“好了,姐,別說了。”
    花千嬌在五毒穀待了十幾年,後來又在黑匪山半匪半民地生活了數年。
    這事說出去真是荒唐得沒人信。
    但這事確實是五毒穀那幾個老東西能做出來的。
    花千嬌從箱子裏抱出了另一床被子,鋪在床上。
    熄燈後,花千嬌和虞如白一人一個被窩,並排躺著。
    這荒謬的場景讓花千嬌忍不住笑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們使出了什麽招數,肯定把平常舍不得用的迷藥拿出來使在虞如白身上了。
    如果隻是普通的迷藥,虞如白不會中招。
    可話又說回來了,他一個男人被迷暈了,她除了看看,又能對他做什麽?
    她那老爹和幾位長老就是掐住了這一點。
    知道不會真發生什麽,但又把人送到她麵前表達求和的意思。
    寂靜無聲的夜裏,花千嬌隱忍的笑聲在床帳內響個不停。
    哈哈哈哈……
    她笑得一點旖旎的心思都沒了。
    真的隻是覺得好笑。
    自古以來隻聽說有人把美嬌娘送到男子帳內,頭一回遇到反過來的。
    花千嬌笑得床帳邊的流蘇都在抖。
    笑夠了之後,她就撐著腦袋側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虞如白。
    他雙目緊閉,光潔如玉的麵龐被流淌入室的月光鍍上一層柔光。
    睫毛長,鼻梁高直,唇畔薄。
    柔光從他的麵頰、下頜,延伸過脖頸,蔓延至被窩口露出的一小截肩膀。
    虞如白平日看起來是總帶著一層疏離感,好似脫塵升仙的修道之人。
    此時看著少了一份清冷,多了一份柔軟,身上若有若無的草藥味也染上了幾分曖昧。
    花千嬌伸手捏了一下虞如白的耳朵。
    她以前就聽別人說,世間男子耳根子都是軟的,她早就想捏捏看虞如白的耳朵。
    捏上去之後,的確軟軟的,尤其是耳垂,很溫熱。
    捏了兩下之後,覺得指尖的耳垂好像變得更熱了。
    月光依舊清幽,月亮還沒爬至中天。
    可紅色的朝霞提前在虞如白的臉頰和耳根升起來了。
    花千嬌在光影間看得並不分明,正想再湊近點看,虞如白忽然睜開了眼,疏疏淡淡的目光向她掃來:
    “你剛才笑夠了?”
    涼涼的聲音一出,花千嬌意外,驚得下意識往後滾一圈。
    奈何床上位置有限,花千嬌才轉半圈不到,就被迫停住了。
    “你、你沒暈?”花千嬌疑惑,“不可能啊,我上床前探過你的脈了,你的確是被迷暈了。”
    藥效還未過,虞如白渾身上下動彈不得,隻有脖子能微微轉動。
    他把脖子扭向床外一側,紅著臉道:
    “剛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