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使臣烏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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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舞的最後一式,長劍指桃花。
    劍尖微顫。
    桃花上的一滴露珠滾下來,滴在劍上,順著劍身滑下。
    場麵上還是很安靜。
    裴姝將劍交還給了慕容婉,向皇後和淑妃告退後,便離開了。
    之後賞花的人也沒了什麽心思,總覺得再看這春景,好像少了些味道。
    賞春宴結束。
    顧景這回吃得不錯。
    別人都跟著皇上去閣樓上觀景時,他沒湊熱鬧,找了個避風的位置賞花,還趁熱吃上了從禦膳房剛端出來的茶點。
    顧景很滿意地離開了,並且決定明日就回嶺南。
    但並非所有人離開的時候都如顧景這般心態好。
    慕容婉到賞春宴結束時,都沒再開口說話。
    她出神地握著手上那把劍,一直到坐上回府的馬車時都忘了放下。
    母親賀妍居然也沒有提醒她。
    等下了馬車回到王府,她才意識到自己把劍帶回來了。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劍。
    很普通的一把劍,有些笨重,劍柄是硬木做的,沒有華麗繁複的雕刻,沒有寶石瑪瑙鑲嵌。
    這劍甚至可能許久都沒人用過,劍刃處都有些生鏽了。
    慕容婉剛拿到劍的時候,還想過是不是寧安故意找了一把種破劍來為難她,好讓她出醜。
    她掉了手裏的劍,覺得是劍有問題。
    可是這把劍被握在裴姝手裏的時候,映著流瀉如河的天光,銀芒流轉。
    她舞得那樣好看,打碎了慕容婉心中所有辯解的理由。
    裴姝走後,慕容婉聽到人小聲議論,才知道那是一個在冷宮待了十幾年的妃嬪。
    是癡蠢愚笨的三皇子的母妃。
    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跳得那樣美,那樣好。
    慕容婉不敢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
    她終於明白了拋磚引玉這個詞。
    她從來以為自己是玉,可今日她與寧安都做了塊磚。
    “郡主拿劍做什麽?可是要舞劍?”
    春月以為慕容婉要舞劍,忙去取了慕容婉的劍來。
    春月托著劍,劍柄尾端鑲嵌的綠鬆石碩大,藍綠深邃。
    慕容婉看著自己手裏的劍,再看看春月雙手遞來的劍。
    她臉上忽然滑下兩滴淚。
    淚水砸在寶石上,晶瑩剔透,五光十色。
    ……
    裴姝帶著冬月慢慢往回走。
    走出桃花林,走過長長的宮牆。
    喧囂明媚都在身後遠去,越走越安靜。
    冬月抱著一個長布包,裏麵是一把劍。
    本來是今日裴姝要用到的劍。
    裴姝沒想到恰好會遇見幾個孩子在林中耍槍練劍,她當即改了主意,借著那孩子的劍用。
    這比她所計劃的更順利,更自然。
    走過一片湖畔時,主仆兩人的身影倒映在碧水中。
    幾尾紅白相間的鯉魚從圓圓的睡蓮葉子下麵遊過。
    冬月輕聲問:
    “娘娘,就這樣麽?還要做什麽?”
    水麵上,裴姝青色的裙擺和碧色的水波融成一片。
    “接下來,等。”
    ……
    慕容宇回到了乾陽殿。
    他眉頭壓得厲害。
    從桃花林閣樓上下來後,他就徹底沒了賞花的心思,直接離開了桃花林。
    他腦海中盡是方才花間舞動的身影。
    他很久很久沒有見裴姝,甚至覺得裴姝的容貌都在腦中變得模糊了。
    可是方才看見的那一瞬,腦海中所有往昔的畫麵都清清楚楚地浮現。
    她的一嗔一笑,她的疏淡悠然,全都無比清晰。
    當年,她穿著青色的衣裙,站在槐花樹下漫不經心地朝他這邊望了一眼,他心上便有一根弦被撥得淩亂作響。
    而今日,看見裴姝舞劍的時候,他再一次有了當年的感受。
    他第一次看見裴姝舞劍,看見她綻放如花的模樣。
    好似回到了十幾年前,他初見她的那一刻。
    她一定是個妖女。
    否則怎麽會十幾年過去,還美得一如當初?
    否則怎麽會讓他看一眼就念念不忘,心緒難抑?
    慕容宇一言不發。
    旁邊伺候的王內侍都摸不準皇上現在的心思。
    王內侍擅看人眼色,雖摸不透皇上心思,但也知道皇上此時不想被人打擾。
    可是眼下看著殿外等候的僵直身影,王內侍還是硬著頭皮稟報了:
    “皇上,靡婆國的使臣烏納在外麵求見。”
    靡婆國的使臣烏納三番五次求見皇上。
    今日來的那架勢,大有一副“你不讓我進我就拚死闖進去”的決絕。
    “靡婆國使臣?”
    慕容宇揉了揉眉心,
    “讓他進來。”
    使臣烏納是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膚色深黑,個子也不高,但身板健壯結實。
    “大瑜陛下,請交還我們靡婆國的罪人阿呂應,我們國王說了,阿呂應帶進大瑜的東西,我們可以不追回,隻要阿呂應這個人。”
    烏納麵色鄭重,口中不標準的中原話說急了一些,聽著語調滑稽。
    靡婆國是大瑜西南的鄰國,常常發生內戰。
    數月前,靡婆國再次發生內亂,大臣阿呂應造反殺了國王,而後造反失敗,新國王阿那羅追殺叛賊阿呂應,發誓要為父報仇。阿呂應戰敗,逃到大瑜尋求庇護。
    阿呂應向慕容宇貢上了他從靡婆國帶來的珍寶還有一份藏寶圖,表示願意永遠服從大瑜。
    阿呂應還說,以後若機會,希望大瑜能借兵給他,他回去成為靡婆國的國王後,會帶著整個國家歸順大瑜。
    慕容宇收下了珍寶和藏寶圖,收留了阿呂應,沒提借兵的事情,把人軟禁在了京城中。
    靡婆國得知阿呂應得到了大瑜的庇護,派使臣前來交涉。
    希望大瑜能交出阿呂應和藏寶圖,而那些珍寶,他們可以留給大瑜。
    慕容宇就此事已經和幾個近臣商議過了。
    靡婆國的寶物必須要留下,而且最好趁此機會兵不血刃地要求靡婆國成為大瑜的附屬國。
    靡婆國長年戰亂,國力不足,就算他們不答應,他們也無法對大瑜如何。
    “朕不是說過了?把人交給你們可以,藏寶圖也可以給你們,但靡婆國需臣服大瑜,每年進貢,藏寶圖上的寶藏上交一半給大瑜。”
    “靡婆國相比於大瑜,不過彈丸之地,歸順大瑜後,大瑜會保你們平安,這是你們的福氣。”
    使臣烏納神情焦灼,臉上膚色看著更深了:
    “大瑜陛下!我們不如大瑜富庶,人們都沒有填飽肚子的米飯,怎麽有財力進貢?阿呂應已經盜空了我們國庫的珍寶,大瑜已經得到了它們。藏寶圖上的寶物,是我們先祖積攢下來的,是我們最後的寶物,我們……”
    “我們不求大瑜的保護,我們還可以保證不侵擾大瑜西南。”
    “侵擾大瑜?”
    慕容宇像是聽了個笑話。
    “我大瑜豈會怕區區蠻夷之國?靡婆膽敢侵擾大瑜疆界半分,大瑜隨便一支戍邊軍就能滅了爾等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