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周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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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
    春寒料峭。
    天剛亮,太陽還沒爬上來,京城還沉浸在昨夜的夢裏。
    群賢坊的武學館內,刀尖挑起陣陣寒芒,在寒冷的空氣中呼嘯砍出。
    武學祭酒周乾保持著多年早起的習慣,每日一早就練功。
    練完功,他擦了一頭汗,往嘴裏灌了一大口茶,最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吐氣的時候,有幾分歎氣的意味。
    他原本是京兆府都尉,去年年初被調任至武學館做祭酒。
    上一任武學祭酒告老還鄉了,還鄉前,他意味深長地告訴周乾:
    “小周啊,我知道你多年前也是武學館出來的,對這裏還有幾分情義。但我給你提個醒,如今的武學館與當年不同,以前那套法子未必有用了。”
    周乾當時笑:“晚輩明白,對武學館的後生要多些耐心。”
    周乾從周都尉變成了周祭酒之後,在武學館內打算好好施展一番身手。
    這些武學的學生未來多半要做武官的,若能將他們培養成良才,未來必然可以壯大大瑜的軍力。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後,周祭酒才明白,這根本不是耐心不耐心的事。
    他讓學生們一大早來練功,結果幾十個人隻來了兩個。
    他叫學生們背兵法,可是好多學生連書都丟了。
    他讓學生練騎射,這些人騎馬倒是快,可是射箭射得離靶心十萬八千裏……
    這哪裏是武學館?分明是紈絝子弟的享樂窩。
    周祭酒大怒。
    他怒斥這些不上進的學子:“你們往後都是要披甲上陣指揮士卒的,就算不上陣打仗,也需督管手下,籌謀輜重。可你們一個個懶散如此,成何體統?!
    周祭酒吼的時候覺得連肺都要氣炸了。
    幾十年前他在武學館的時候,雖然有些紈絝子弟,但整體不會頹廢到如此地步,還是有不少人在認真學的。
    現在這烏煙瘴氣的樣子,哪有一點向上的勁頭?
    周祭酒很生氣,但是下麵的學生泰然自若。
    甚至有人掏掏耳朵,開玩笑道:
    “周祭酒別這麽容易生氣,生氣傷身還容易老,回頭周祭酒下了值,同我們去洺煙樓喝幾杯酒,聽聽曲消火。”
    幾個愛挑事的跟著起哄:
    “我們哪懶散了?這不天天來武學館了麽?也算是給周祭酒麵子了。”
    “周祭酒官沒多大,操心倒是操的不少,就是沒什麽鳥用哈哈哈……”
    除了極個別學子低頭不語外,其他人哄然大笑。
    周祭酒隻覺得肺裏炸開了一團火,直衝衝地往腦袋上燒,燒得他兩眼都要飛出火星子來。
    大怒之餘,他眼中有一種深深的失望。
    他把油鹽不進的一幫學生按照規矩狠狠地罰了一頓。
    罰得狠了,這幫世家弟子回去哭爹喊娘地告狀,周祭酒在朝堂上被參了好幾本,說他虐打學生。
    周祭酒也頭鐵,上奏指明某些世家子弟在武學館帶壞風氣,必須逐出武學館。
    雙方這麽拉扯一番,最後皇上慕容宇說一碗水端平,讓周祭酒把那幾個挑事的學生逐出武學館,但同時也以監管武學不當的理由扣了周祭酒的俸祿。
    把幾個鬧事的人趕走後,武學館算是清淨了一些,但是剩下的學生們多半還是一副懶樣。
    周祭酒告訴這些學生,從這一年開始,武館考核會更加嚴格,像他們這個樣子是不可能通過考核謀得官職的。
    紈絝們這回知道了周祭酒的脾性,沒人開玩笑了。
    他們之中有不少是隻知享樂的紈絝,但是也有一些知道官場人情世故的子弟們,有點腦子,隻是平常不愛用,因此有人道:
    “你一接手,武學館的人就沒一個通過考核的,那你這祭酒又能做幾年?指不定明年就撤了。”
    這句話說到了周祭酒的心裏。
    周祭酒自己也清楚,他得罪了一些人,若是武學館又沒培養出什麽人才,那他自己明年也許就先被貶到哪個犄角旮瘩去了。
    周祭酒不能坐以待斃,想了個法子。
    他向皇上上奏,請求增加庶民學生的名額,並且將年齡放寬至十歲。
    他要從民間挑選出真正有天賦的學生,而且要從小一點抓起,十歲算是聽懂事理規矩的年紀了。
    太陽從屋簷後升起來,驅散了寒意。
    今天是二月初,設招生擂台的第一日。
    周祭酒長舒了一口氣後,又深吸了幾口氣,他要親自坐鎮,相信一定能選到好苗子。
    招生擂台就設在武學館的前院。
    說是擂台,其實沒有搭台子,就是前院的一大片空地,用幾杆旗子劃分出了場地界限。
    “周祭酒。”
    “周祭酒。”
    有兩人在前院說話,回頭見周祭酒來了便立刻出聲打招呼。
    周祭酒點頭:“林教頭,熊博士。”
    武學館裏除了祭酒之外,還設了兩位教兵法的夫子,稱為博士;兩位教武藝的教官,平日稱作教頭。
    林教頭和熊博士和周祭酒想法一致,支持周祭酒在武學館大刀闊斧地整治,同時也對招新生非常上心。
    熊博士:“多虧了周祭酒上疏,今年能多從民間招些孩子。”
    五品以上的官員弟子免試進入,他們拒絕不了,但是可以從民間多選些好苗子。
    就以往情況來看,庶民出身的子弟進入武學館後,都練得很賣力。隻可惜有時候會被其他紈絝仗勢欺侮。
    所以他們不僅要招新學生,還要保護好這些新學生。
    “周祭酒,有人上門來應試了,不過時辰還沒到,眼下在門房處等著。”武學館的仆役來報。
    周祭酒麵上出現一抹喜色:
    “好,一大早就有人來,好兆頭,去看看祁方那邊準備好了沒有。”
    他說話時,一個看著十五、六歲的少年走來:
    “周祭酒,學生已經準備好了。”
    周祭酒從武學館裏選了一個學生來和今日的應試者切磋。
    一鍋好粥裏會有一兩顆老鼠屎,一桶黑水裏也可能有一兩粒金砂。
    祁方就是這武學館中難得的金砂,是極個別在認真學的人。
    周祭酒取來一把準備好的木劍:
    “今日就辛苦了,注意點到即止,莫傷了人。”
    祁方接過木劍:“學生記住了。”
    布告在長安城貼了幾十份,效果很好,第一日早上來應試的人就已經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
    畢竟免三年束脩,包飯食,以後通過了武學館考核還能做官,哪怕官職再低也比平頭百姓好。
    這樣的好事,自然有許多人想來試。
    明晃晃的陽光從東邊照過來。
    外麵排隊的人睜大眼,看見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陽光湧入,鋪了一條金燦燦的大道。
    金光大道盡頭周祭酒、林教頭還有熊博士坐在一條長案後,嚴陣以待。
    周祭酒清清嗓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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