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她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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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知知:“你搬不動石墩,提不動行李,是你自己該練力氣,和我有什麽關係?”
    慕容銘聽到蘇知知提他的糗事,以為蘇知知在嘲笑他。
    他腦子一熱,下意識命令道:“把她給本世子捉起來!”
    慕容銘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隻有賀文翰。
    賀文翰沒見過蘇知知的厲害,想去抓蘇知知。
    鏘!
    冷光乍現,一把雪亮的刀赫然出鞘,橫在賀文翰麵前。
    袁采薇瞪他:“你要抓知知,就先抓我這把刀!”
    袁遲學的是伍家槍法,但是袁采薇對槍法沒興趣,她自小喜歡耍大刀。
    她現在用的這把刀,是袁遲在黑匪山時,花了重金特意請無涯為女兒打造的。無涯造刀的時候,吸取了上次給薛澈造劍的教訓,將這把刀造得小而輕,適合十歲出頭的孩子用。
    賀文翰被袁采薇的刀擋回了一步:“你、你想幹什麽?”
    緊接著,啪地一聲。
    蘇知知一鞭子往賀文翰身邊抽過去。
    賀文翰嚇得兩眼一閉,抱頭蹲下去。
    鞭子沒有衝著他劈下來,但是擊中了旁邊樹底下的土塊。
    賀文翰和慕容銘看見那土塊被抽得粉碎。
    袁采薇喝彩:“好!”
    蘇知知握著鞭子,氣勢不減:
    “你們大可以再往前走一步試試。”
    慕容銘被袁采薇和蘇知知揮刀甩鞭的氣勢嚇一跳,眼前除了一個嚇得抱頭的賀文翰,沒有別人在他前麵擋著。
    那一鞭子摔下去的聲音震得他肉跳,但他還是虛張聲勢道:
    “你知不知道我父王是誰?”
    賀文翰抱著腦袋站起來,也喊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我祖父是誰?”
    袁采薇回嗆一句:“你們自己不知道麽?問我們做什麽。”
    慕容銘噎了一下,才道:
    “我可是恭親王之子。”
    蘇知知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慕容銘,口齒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
    她來應試那日看見了慕容銘父子,她當時抬頭仔細地看過了。
    那個男子穿著紫色的錦袍,腰間一條玉帶,衣衫上繡了日月。
    男子生了一雙杏眼,膚色白,衣衫下的身軀微胖。
    蘇知知聽見別人叫那人“恭親王”。
    她也記得很清楚,娘說的那個軟蛋,就是恭親王。
    來京城的路上,她悄悄想過,如果自己在京城見到了生父會是怎樣,她的生父是什麽樣子。
    而真正見到的那一刻,她很平靜,平靜到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像見到了一個衣著華貴的陌生人。
    他不曾耐心地抓她的手一筆一劃地練字,不曾在夜裏給她蓋被踢掉的被子,不曾在她調皮犯錯時揉著眉心反複訓導,不曾喝過她用臘梅花泡的水……
    他和她一點聯係都沒有。
    蘇知知見到慕容循的沒有多說什麽,回家後也沒有提一句關於他的事,以致於郝仁和伍瑛娘還以為蘇知知不知道。
    可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
    她從來不是一個傻孩子。
    慕容棣說虎毒食子。
    她聽明白了,不是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會愛子護子。
    很多事情她不是真的想不清楚,她隻是不在意,不去想。
    蘇知知對慕容銘說:
    “我知道你爹是恭親王,你是王府的世子。”
    慕容銘臉上終於找回一絲得意,把包袱扔在蘇知知腳邊:
    “你知道就好,信不信回頭我們府就讓你爹吃不了兜著走!本世子讓你拎東西是賞你麵子。”
    蘇知知一腳把慕容銘的包袱踢開:
    “你聽好了,我也有爹,我爹聰明好看,我娘武藝高強,我又聰明又會武功。我們家沒有草包。”
    “我爹是皇上封的皇商,他是給皇上做事的,是皇上的人。你能隨便動皇上的人麽?你比皇上還大麽?”
    蘇知知在明德書院見過李韶兒的跋扈,黑山府的人料想蘇知知在長安也會碰到這種事。
    欺淩在任何書院都會存在,不論地域。
    開學前,一連幾個晚上,大家都提前給蘇知知出過主意:
    “誰拿官位壓你,你就把狗皇帝搬出來。”
    “記住,我們郝鄉長現在是給那狗皇帝裝狗腿子,就要仗皇帝的勢,借力打力。”
    “受狗皇帝的氣也就忍了,別人?想都別想!”
    “別明著打人,我們暗地裏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
    蘇知知認真學習,並學以致用。
    慕容銘果然沒接話了,他再蠢也不敢當眾說自己比皇伯父大。
    賀文翰也不吭聲。祖父說過,在外邊不能隨意提皇上,到處都是眼睛盯著他們賀家。
    “你、你……”慕容銘憋了半天,隻懟出一句,“你爹長得土氣,一點都不好看!你瞎說。”
    蘇知知:……
    哦,忘記爹易過容了。
    雙方爭執的時候,旁邊有不少學子逐漸過來圍觀。
    本來以為新來的女學生會被欺負得掉眼淚,可是看這樣子,再爭下去,哭的估計是慕容銘和賀文翰了。
    小紈絝們心裏有了底,這兩個姑娘不是好欺負的。
    那氣勢,不像兩個姑娘,像兩隻母老虎。
    “好了,各位師弟師妹都別吵了,大家都各自去生舍放東西。”
    路過的祁方見到了這邊衝突,走過來平息:
    “周祭酒說了,今日是開學第一日,誰搗亂滋事的話會直接被送回去。”
    慕容銘想到府裏的情況,一點也不想被送回去,因此也不再糾纏。
    他忿忿地拿起地上的包袱和賀文翰一起走了。
    蘇知知和袁采薇也把各自武器收起來。
    “兩位師妹隨我來,我帶你們去你們的房間。”祁方對兩個小師妹倒是很友善。
    去的路上,祁方給兩個師妹介紹武學館的布局。
    武學館占地麵積很大,幾乎占了半個坊,在蘇知知的腦中換算,那就是有十幾個明德書院那麽大!
    有好幾個學堂,訓練場地也按照不同類型分為很多個。
    有專門用於內部切磋的擂台、存放武器的兵器庫、安靜的內功修煉室、寬闊的演武場、療傷的休養院、收藏武學典籍的藏書閣、生舍、食堂……
    最令蘇知知驚訝的是,甚至有專門的暗器訓練室和練水下功夫的活水池。
    蘇知知和袁采薇大開眼界,把方才的不愉快一下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是兩位師妹的院子。”祁方把蘇知知和袁采薇領到一個幹淨的小院落。
    院中鋪的青石板幹淨又平整,磚縫間新填了新沙,半片枯葉也尋不見。西邊還有個秋千架,秋千架後邊是一叢叢從牆根處長出的小野花。
    院中還有圓圓的石桌和石凳,被擦拭得纖塵不染。
    袁采薇和蘇知知都很意外:“這一整個院子都是我們的?”
    祁方見兩個師妹眼睛睜得像葡萄一樣,可愛得很,笑著點頭:
    “周祭酒特意安排的,要好好照顧兩位師妹。”
    “今年是武學館第一年招女學生,沒有專門的女子生舍,因此單獨給兩位師妹撥了個院子,和男子生舍在兩個方向,不會產生誤會。這裏有單獨的熱水房和茅房,院子每日會有人來清掃。院子雖然小,但是安靜,還望兩位師妹莫嫌棄。”
    “不嫌棄,一點都不嫌棄。”蘇知知豈止是不嫌棄,簡直是很滿意。
    她們兩個人竟然能得到單獨的院子,條件比在明德書院好很多。
    蘇知知和袁采薇各自進房間放下行李,發現房間裏麵也是很寬敞的,窗戶大,采光好,光影能照到床上。
    祁方見兩個小師妹安頓下來,就打算離開。
    但是離開前,他出於好意提醒了一下蘇知知:
    “蘇師妹,我知你功夫好,但他們家中畢竟有權有勢,萬一他們……總之,還是盡量避著他們為好。”
    祁方是去年進武學館的,見過比慕容銘更惡劣的人是如何欺淩他人的。真出了什麽事,那些人家中有靠山,吃虧的還是他們這些沒什麽家世背景的人。
    蘇知知大方道:“謝謝師兄提醒,你叫我知知就行,不過我們村也很厲害。隻要他們不惹我,我也不會對他們怎麽樣的。”
    “好,師妹先收拾東西吧。”祁方隻當蘇知知沒聽明白,無奈地笑著離去了。
    袁采薇在隔壁放好了東西就過來找蘇知知說話,她手裏攥著些碎銀子:
    “我爹嘴上說著不想我來武學館,結果在我包裏偷偷塞銀子了,讓我在外麵想買什麽自己買哈哈哈……”
    “嗯呢,你爹對你很好。”蘇知知打開了自己的包袱。
    蘇知知的包裹很大,裏麵除了換洗的衣裳外,還有一大盒果脯肉幹之類的零嘴、一套筆墨、一個小銅鏡、梳子、彈弓……
    得虧蘇知知力氣大,否則還真背不動這麽沉的包袱。
    袁采薇接過蘇知知遞來的一片果脯,嘴裏嚼出酸甜的味道:
    “你家裏人給你準備好多東西啊。”
    蘇知知指著包袱裏的東西:“這是我娘準備的衣裳,零嘴是秋姨姨和花姐姐準備的,筆墨是我爹放的,這支筆是我爹給我做的……”
    袁采薇吃了果脯,臉頰邊綻出兩個梨渦:
    “你家人也好疼你呀。”
    “嗯。”
    蘇知知笑出菱角一樣白的貝齒,眼底浮著細碎的金芒。
    ……
    天黑了。
    黑山府的小院接連熄了燈。
    郝仁看完了一疊厚厚的賬本,眼睛有些疲憊。
    洗漱完的伍瑛娘坐在裏間,催著郝仁早點睡覺,不要熬夜。
    郝仁連連應好,去洗漱一番後,回來吹滅蠟燭上床。
    月光流瀉,夫妻倆躺在床上牽著手。
    伍瑛娘忽然問:“阿仁,今日早上,知知在武館門口悄悄和你說什麽了?”
    伍瑛娘問這話的時候,帶著一點吃味。
    知知跟阿仁說悄悄話,就沒和她說悄悄話。
    郝仁側過身來,嘴角含笑地把瑛娘的手放在心口:
    “瑛娘,知知很好。”
    瑛娘笑:“我們的女兒當然好。”
    春夜靜謐,暗香浮動。
    郝仁摘下了臉上的假麵,隱在陰影中的麵容似墨玉,笑時輪廓分明。
    他清眸中藏了一片星河。
    璀璨星河中,有個紮著花苞頭的女孩在喧鬧的街市中朝他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輕說:
    “還好你是我爹。我隻要你一個爹,不要別人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