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高壽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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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圓圓,被流雲遮了一半。
    隻露半張飽滿的臉盤。
    不是月黑風高夜,但該下手的還是得下手。
    愁老鬼伏在黑山府的屋簷上,身子縮成一團,在夜色裏化作屋簷上的瑞獸。
    今夜,黑山府的屋頂上,多了數隻瑞獸。
    愁老鬼是最早跟著賀庭方的一批死士之一。
    不過現在可以把“之一”二字去掉了,因為那一批人現在隻剩他活下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年生的,但估摸著自己也快五十了。
    絕對是死士中的高壽者。
    他年紀大了點,賀庭方不會輕易派他出來。
    之前有挺長一段時間,賀庭方很重視冥河冥水兩兄弟,重要的事情都交給那兩兄弟帶人去做。
    但是前兩年冥河冥水帶著一批人去嶺南,居然全部都折在那窮鄉僻壤,一個都不剩。
    愁老鬼嗤笑,他們定是輕敵了,結果被人家啃得骨頭不剩。
    這些後生做事就是不穩妥。
    於是,這兩年,愁老鬼又被賀庭方提出來用了。
    今晚他帶一批人來,目的就是探一探黑山府的底,追查金庫的下落。
    他們自夜色降臨後就安靜地潛伏在屋頂,一動不動,連呼吸節奏都不敢亂。
    除了愁老鬼,伏在屋頂上的人沒觀察出什麽特別之處。
    他們剛伏上屋頂的時候,黑山府的人正好在吃飯,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永平坊巷子裏,有家賣豬骨頭的,他們家肉好,老板實在。”
    “嘿,我今日在金城坊看見好大一輛馬車,馬車蓋頂金光閃閃的……”
    “義寧坊的胡寺旁邊有家胡餅食肆明日開業,買一送一,我明日去買些回來……”
    “這菜葉怎麽這麽多蟲眼,哎,我們自己種的可沒蟲眼……”
    他們飯桌說的無非是哪條街上哪個攤子買菜便宜,哪個坊內新開了食肆,後院的蔬菜是不是長了蟲子……
    總之,說的都是尋常市井人家的事情,沒有一點機密。
    屋頂上潛伏的人聽得索然無味,覺得等會夜深時潛入屋內探查,估計找不出什麽線索,摸出一把菜倒是有可能。
    愁老鬼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
    不對勁,很不對勁。
    永平坊離此處不近,尋常人家怎麽會跑那麽遠隻買斤豬骨頭?
    金城坊和義寧坊離這裏就更遠了,幾乎縱跨長安城南北。他們怎麽會連那裏的一家食肆什麽時候開業都知道?
    還有,他們後院種了一大片菜地,那麽多菜要看顧,怎麽可能種出的菜沒蟲眼?
    愁老鬼天生一副愁苦相,兩道眉毛是垮下的“八”字狀。
    再加上他動作來去如風,身形鬼魅,因此叫愁老鬼。
    愁老鬼不皺眉的時候就看著很苦,這會兒皺起眉,簡直比苦瓜還苦。
    夜深了。
    圓胖的月亮礙眼地掛在天上,把愁老鬼的苦瓜臉照得輪廓清晰。
    愁老鬼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不可掉以輕心。
    屋簷上的瑞獸們化作數道飛出的黑影。
    愁老鬼潛入郝仁和伍瑛娘的院子,見屋子裏的燈都吹滅了。
    他將一根狹長的管子從窗縫裏插入,吹入迷煙。
    靜待片刻後,愁老鬼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在書桌和書櫃邊一陣翻找。
    沒有找到什麽暗示機關,但是摸到了好幾本賬簿。
    愁老鬼把賬簿揣進懷裏,打算再去別的屋子探探。
    一把寒涼的長槍從後麵伸過來,抵在了他的頸部:
    “放下。”
    冷霜般的聲音響起。
    愁老鬼僵了一瞬,接著身手敏捷地一個側翻,避開槍尖。
    他身形鬼魅,腳尖輕點,便輕巧地避開了長槍的鋒芒,甚至還能在間不容發之際,欺身而上,雙掌快速拍出,掌風呼嘯。
    他回身時,看見一個女子手執長槍,氣勢淩厲。
    伍瑛娘見愁老鬼躲得快,嘴角一挑:
    “有點功夫。”
    她說著,猛地將長槍一橫,來了個 “橫掃千軍”。
    愁老鬼順勢一躍,如同飛燕掠空,竟直接踩在了長槍之上,借力一個翻身,朝著伍瑛娘的麵門攻去,招式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伍瑛娘後躍三尺,槍身一收一抖,竟化出數道槍影,一齊向愁老鬼襲去。
    “伍家七絕槍?!”愁老鬼麵色煞白。
    愁老鬼躲避不及,長槍穿透了他的左臂,衣袖上血花炸開。
    他顧不得手臂的傷,尋機一個空翻逃出屋子。
    刷啦啦。
    剛一出門,十幾把刀劍同時衝過來架在他脖子上,讓他動彈不得。
    “你……你們……”縱然愁老鬼心裏有所準備,還是被這一場麵驚得口不能言。
    “我?我們怎麽了?吃我一掌吧你!”老徐一掌飛過去,正中愁老鬼心窩。
    噗!愁老鬼一口血吐出來。
    老徐搖頭:“嘖,這血吐得沒我好。”
    愁老鬼嘴角含血,目光在四周探尋。
    白洵指著院門口摞起來的一堆人:
    “不用找了,他們在那。”
    愁老鬼瞳孔微震,捂著胸口問:“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哈哈哈哈!”
    蘇知知從院子一角走過來,一雙眼中滿是如水月色。
    頭發有些潦草,幾根碎發翹起來直指夜空。
    她今夜先睡了一會兒,然後爬起來等著。
    方才大家打鬥的時候, 她就趴在窗戶邊看,看得刺激又過癮。
    一邊看,還不忘摸出自己的彈弓,時不時打一兩個石子助攻。
    “哈哈哈哈……今天知道什麽叫有來無回了吧?”蘇知知叉腰,仰天笑出山匪的邪惡氣場。
    院外堆疊的人影中,忽然有一個跳起來欲逃跑。
    白洵縱身躍起,持刀追趕。
    那人見難以逃脫,於是奔著蘇知知去,想挾持孩子做人質,搏一把生路,
    他就快跑到蘇知知身前時,看見蘇知知對他笑了一下。
    很熱情,很期待的笑容。
    然後,一道泛著金光的鞭子迎頭劈下來。他側身欲閃,卻見這鞭子如蛟龍出海,攀上了他的身子。
    就這麽眨眼功夫,白洵正好也追了上來,手起刀落。
    血花濺在草木上,人影倒地。
    蘇知知收起自己的鞭子,很滿意地點著小腦袋道:
    “刺激,很刺激。”
    愁老鬼見狀,知道已是窮途末路,於是要咬破牙縫裏的毒包自盡。
    可早有預料的花二娘和虞大夫哪裏會讓他得逞?
    “你舌頭能動算我輸!”花二娘抱著雙臂。
    愁老鬼這時候發現自己竟然連唇齒都動不了,說不了一句話,全身更是失去了知覺。
    他大腦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也模糊成一片……
    郝仁這時候才從裏間走出來。
    打鬥沒結束的時候,他總是躲在隱蔽角落,別人練功他練躲。
    郝仁很有自知之明,絕不會抱著幫忙的心態出去添亂,否則被人挾持做人質就拖後腿了。
    郝仁:“除去方才已經死了的,其他全部都留下來,要吊住一口氣。”
    虞大夫:“他們同之前來黑匪山的那批人一樣,中了蠱毒,我們手中要拿到母蠱才有辦法。”
    上一回捉到冥河冥水的時候,就是因為沒有母蠱,虞大夫和花二娘才沒能把人留住。
    “上回在嶺南,離京城那麽遠,拿不到母蠱;如今在長安,老娘想拿什麽都是探囊取物。”
    秋錦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大家抬頭看,見倪天機和秋錦玉從屋簷上飄然而下,宛如月中仙人下凡,
    不過月中仙人不會穿緊身的黑色夜行衣,手裏也不會拎個大包袱。
    方才打鬥的時候,秋錦玉和倪天機不在,這會兒他們才出現。
    蘇知知問:“秋姨姨你們去哪了?”
    秋錦玉指著倪天機手裏的一個大包袱,似笑非笑:
    “有人來我們家做客,我們自然也要去他們家拜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