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紫氣東來
字數:5292 加入書籤
慕容禛走到福壽宮的時候,麵上還掛著笑容。
笑得有點傻,兩邊腮幫子都酸了,可就是控製不住。
太後問慕容禛:“禛兒氣色看著不錯,可還有什麽不適?”
“祖母,孫兒——哈哈哈哈哈……”慕容禛才說幾個字,沒憋住就笑了起來。
他臉色漲紅,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太後:“……看禛兒笑得這麽開懷,的確是好全了。明燈大師名不虛傳,哀家回頭再派人去慈光寺再送一份香油錢。”
慕容禛都不敢再開口了,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笑。
他在福壽宮沒待多久就再次回了東宮。
此後三日,開口就笑。
睡醒了笑,吃飯的時候笑。
課上犯錯了哈哈大笑,連走路被石頭絆倒都要笑一陣。
東宮眾人看太子的眼神都變了,不知太子怎麽變得有點傻。
慕容禛也覺得奇怪,便在太醫來請脈時問:
“孤可有什麽病哈哈哈哈哈……”
太醫摸不著頭腦:“太子何出此言?”
慕容禛:“孤就是總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太醫:“……?”
慕容禛在東宮大笑的時候,慕容宇在乾陽殿卻笑不起來。
慕容宇的情況一點都沒有好轉,每天晚上依舊過著孤家寡人的生活。
不知情的人隻當皇上最近埋首於朝政。
不過,慕容宇今日的神色好一些,甚至有些激動。
因為賀庭方說找到了青陽道長,今日就要進宮拜見。
“皇上,賀大人同青陽道長已經到了殿外。”王內侍稟報。
“快宣進來。”慕容宇語氣中泄露出一絲急迫。
“拜見皇上。”
“道長免禮! 數年不見,道長風骨依然。”慕容宇睜眼說瞎話。
任誰都看得出,青陽道長看起來比以前老了二十歲的樣子。
十年前的時候看著像三十,現在就是五十多的小老頭。
“皇上,貧道已經老了。”
青陽道長說話時有幾分無奈。
他被賀庭方軟禁在府中,日日嚴加看守,他想跑都跑不掉。
思來想去,決定假意答應賀庭方,先出賀府再說。
“賀愛卿是如何尋到青陽道長的?”慕容宇問。
賀庭方:“回皇上,此事說來都是緣分,微臣在京郊路上恰好遇見道長,便同道長一起來了。”
賀庭方此時也心中得意。
他就知道,青陽道長裝清高裝不了幾日。
嘴上說的那麽絕對,可現在還不是拉下臉皮乖乖答應了。
想來是在外麵這十年吃了苦頭,又想回長安來享富貴了。
“賀愛卿先回吧,朕要與道長長敘,道長這幾日就宿在宮中。”慕容宇一句話直接安排好了。
若在以往,慕容宇興許還會多誇賀庭方兩句。
可今日慕容宇沒說兩句就讓賀庭方走。
青陽道長在外麵遊曆的十年中見了不少人情冷暖,現在隱約察覺到賀庭方好似不如從前那般得慕容宇信任了。
賀庭方離開後,慕容宇與青陽道長東拉西扯地聊了許久。
慕容宇覺得青陽道長比以前更木訥了,幾乎是他問一句,青陽道長幹巴巴地答一句。
終於,慕容宇問出心中疑惑:
“道長可感到宮中有怨煞之氣?朕與太子今日都有些不適,不知是否為邪祟所擾?”
“皇上,貧道並未感受到異樣。”青陽道長搖頭。
慕容宇不甘心。
太後找來明燈大師去東宮誦經做法,驅除邪煞後,太子的病就好了。
青陽道長見到他,卻說他身邊並無異樣。
“道長修為深厚,可否為朕卜一卦?”
“皇上,恕貧道無能。貧道多年前卜卦泄露天機,如今修為大退,不複當年,已無法再為皇上分憂。”
青陽道長謹記師父十年前的話,絕不可再卷入皇家之事中,而且——
青陽道長望了一眼慕容宇的頭上。
不過十年有餘的時間,慕容宇頭上的紫氣竟然散去了那麽多,僅剩的那幾縷紫氣苟延殘喘,仿佛吹口氣就要沒了。
這帝王氣運散了,皇位也就坐到頭了。
青陽道長在心中想,但一個字都沒泄露。
慕容宇聽見青陽道長如此講,原本欣喜的麵色頓時覆上雲翳:
“道長十年前離開時也是這麽對朕說的,如今還這樣一番話,莫不是在敷衍朕?”
青陽道長:“皇上,天道難逆,貧道這十年曆經困頓災厄,能活著已是大吉,何敢想再升修為?”
慕容宇皮笑肉不笑:“朕乃真命天子,道長將天機告知朕當時順應天理,怎會是逆天而行?”
青陽道長還想再說,但慕容宇卻不想聽了:
“道長既然說在外辛苦,修為尚未恢複,那就在宮中多休息一段時日,待到修為恢複再告訴朕。”
“皇上?”青陽道長沒料到皇上現在也變得這麽瘋,跟賀庭方一個做法,動不動就要把人關起來。
他看著上方身著龍袍的慕容宇,感到很陌生。
二十多年前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還是皇子的慕容宇,記得那是個身形單薄,心思敏感的少年。
那少年雖為皇子,但待人處事中隱隱透出討好之意,甚至藏著幾分自卑和怯懦。
當他對慕容宇說有帝王氣運的時候,少年一雙黯淡的眸子頃刻間放出璀璨光芒,好似枯葉回春。
紫氣東來,在少年頭上匯聚成海……
青陽道長暗中唏噓。
青陽道長知道自己短時間內走不了了,皇宮的守衛比賀府更嚴,他隻能先留在宮中靜觀局勢。
他跟著宮人離去之前,慕容宇又問了一個問題:
“道長當真是如賀中書所說一般,在路上碰見的?”
青陽道長“嗬嗬”一聲,可沒打算給賀庭方留麵子:
“是貧道在路上好好走著,他把貧道抓他府裏去了。”
慕容宇目光漸深:
“賀中書可是對道長有所求?”
青陽道長一點都不想被誤會和賀庭方這種人有勾當:
“他要買通貧道,讓貧道在皇上麵前說人壞話,貧道自然不會與他串通。”
慕容宇冷笑。
這個賀庭方,現在真是耍伎倆耍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他要賀庭方做他手裏的一把刀,做他門前的一條狗。
可時間久了,這刀恐怕會指錯了人,狗也忘了本。
慕容宇:“他要道長論何人是非?”
青陽道長:“大概叫什麽人的,貧道也不記得了。”
這時候,在門外守著的王內侍又通報道:
“啟稟皇上,皇商郝仁覲見——”
青陽道長一下想起來:“郝仁,就是這個名字。”
慕容宇眼中染上幾分譏諷,又有幾分意料之中:
“嗬,朕就知道。道長先去休息吧,朕還有事要忙。”
青陽道長終於可以隨宮人離開。
乾陽殿門開。
日曜當空,金芒似箭。
青陽道長刹那間仿佛被金箭射得難以動彈,連呼吸都滯了一息。
殿外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
布衣,布鞋,相貌平平。
頭發用一根木簪在頭頂束成髻。
濃黑的發髻之上——
紫氣如潮,浩浩湯湯。
如龍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