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if線 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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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定禮讓裴淩雲重新寫一篇文章出來,寫一篇更好的。寫得多了,寫得好了,謠言不攻自散。
接著又罰裴璿在祠堂思過,說她遇事不能衝動,不能光想著靠動手來解決。
京城中,刀槍拳頭堵不住悠悠眾口。
最後看向裴姝的時候,裴定禮嚴肅的神情緩和了許多,眼中還有幾分隱隱愧疚:
“今日,我與秦尚書在朝堂上意見頗有不合,興許秦家晚輩聽到些風聲,連著對姝兒擺臉色。此事不怪姝兒,姝兒好好休息,莫往心裏去。”
裴姝聽後,便也不再想此事了。
她想著,接下來這段日子,盡量少和秦蓉見麵便是了。
畢竟秦蓉哭得那麽傷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欺負秦蓉了呢。
京城之中的人家來往多。
裴姝接下來一段日子沒出門,但來裴府做客的人倒是不少。
有一日,嚴家夫人帶著三個女兒來做客了。
裴夫人命人在院中擺了些點心,周邊置了半透的紗帳,防蚊蟲又透風。
涼風習習,吹得紗帳飄飄。
紗帳內,人影綽綽,談笑風生。
嚴家三個姑娘不論長幼,都看著很伶俐。
嚴家大小姐嚴毓比裴姝年長一些,今年及笄。
嚴毓端莊溫婉,和裴姝倒是很投緣。
嚴毓:“姝兒,我上回聽說你在學舞劍,練得如何了?”
裴姝搖頭笑:“練劍可是難於上青天,我現在那亂舞的模樣難登大雅之堂。”
裴璿和嚴家兩個小姑娘年紀相仿,繞著紗帳還有附近的亭子假山玩捉迷藏。
她們躲來躲去,紗帳也時不時地被她們掀起來。
裴姝和嚴毓說話的時候,有一瞬紗帳被掀開來,裴姝的眼角餘光竟看見大哥裴淩風站在不遠處。
身形頎長,一身鬆青色的長袍,似一棵鬆影。
“大哥,你今日怎麽在府裏啊?你不是去大理寺上值了麽?”
本來在假山背後躲著的裴璿,看見大哥來,驚訝地跑出去。
裴淩風仿佛路過院子邊的回廊,眼神有意無意地往這邊飄了一瞬,淺笑:
“我忘了點東西,需親自回來取。”
嚴毓也正好看向外麵,與裴淩風的眼神有片刻相觸。
裴姝看見嚴毓的臉漫上晚霞一般的緋色。
紗帳落下了。
裴璿和嚴家小姐妹們還在玩。
回廊下的裴淩風眸中含笑走過。
亭中的嚴毓低頭喝茶,試圖遮住自己滿麵雲霞的模樣。
裴夫人:“看來,毓兒挺喜歡我們裴府的茶。”
嚴夫人和裴夫人笑得意味深長。
裴姝也笑了。
她知道大哥和嚴毓幼時便定了親事。
如今大哥已經十七了,嚴毓也及笄了。
她要有大嫂了。
很快,裴嚴兩人請人看了日子,將婚期定在次年春日。
可好事多磨,誰料嚴大人在外辦差的時候因病暴斃。
嚴府一夜之間掛起了白幡。
嚴毓也需守孝三年後才能出嫁。
裴家人去嚴家吊唁。
嚴夫人哭得快暈過去了,三個女兒也神色黯然。
不過大小姐嚴毓雖然難過,但還能頂得住事。
母親傷心欲絕,兩個妹妹年紀尚小,府中很多事務都要嚴毓來安排,她忙得很。
裴姝想找嚴毓說兩句話都沒找到人,倒是去找亂跑的裴璿時,碰巧在一處廊下看見了裴淩風和嚴毓。
裴姝看見向來嚴肅沉穩的大哥麵色柔和地和嚴毓說話。
兩人站得不近不遠,沒有半分逾距。
也不知說了什麽,嚴毓落淚不止,手中擦淚的帕子都被浸濕了。
大哥就從自己衣袖掏出了一塊素淨雪白,沒有任何刺繡的帕子給嚴毓。
嚴毓接了帕子繼續擦淚。
大哥就站在旁邊,耐心地等她哭完,眼神溫柔得像一潭春日的泉。
“阿姐,你怎麽在這?找你好久呢。”裴璿的聲音冷不丁冒出來。
“哎,大哥也唔——”
裴姝忙去捂住裴璿的嘴:“噓——!別出聲。”
裴姝拉著裴璿走了。
裴璿悄悄跟裴姝說:“阿姐,為什麽大哥在毓姐姐麵前脾氣那麽好?大哥都不給我用帕子呢。”
裴姝:“因為毓姐姐以後是我們大嫂,大哥喜歡毓姐姐,自然對她好。”
裴璿想了想,忽然道:
“隔壁的薛大哥脾氣也很好。我上回看見你凶他的時候,他還笑呢。”
童言無忌,她這一句話撥得裴姝心口微顫。
裴姝睜大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裴璿繼續說:“阿姐,薛大哥可會使劍了,脾氣又好,要不請他指點你練劍吧。”
裴姝每日要做的事情不少,要練字、作畫、自弈、彈琴等等。
這些都不難,唯一難倒她的是舞劍。
教導她舞劍的公孫大娘說她要勤加練習,但她總是不想練。
裴姝的食指點了點妹妹的臉頰,一本正經地告誡:
“不許亂說。我才不要他指點。”
三日後。
槐樹下,裴姝拿著劍在枝葉陰影中舞動。
她穿翠色的衣裙,彎腰時仿若款擺的柳條。
薛玉琢趴在牆頭,臉上光影分明,更襯得他眉眼深邃。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裴姝舞劍,然後毫不留情地指出:
“你的手腕下垂太多了,劍鋒要掉到地上了都。”
“腳下步子慢了,沒跟上手。”
“呼吸呼吸!呼吸的節奏也要跟上……”
“身子歪了,沒穩住啊……”
薛玉琢的聲音就沒停過,從頭到尾沒說一句好話。
裴姝本就累得手腳酸脹,頭暈眼花,又聽見薛玉琢一個勁挑她的不好,她心裏又羞又氣:
“薛玉琢,你知道我舞劍醜,就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以後不許你看我舞劍了。”
裴姝揚起因怒氣而微紅的臉頰,放了一句“狠話”之後,氣衝衝地轉頭進屋了。
薛玉琢在後邊叫她,她也不肯回頭了。
喵——
初九動作輕盈地跳到裴姝懷中。
裴姝抱著初九在屋內休息了一會兒。
夏荷端著茶水進來:“小姐今日練劍可辛苦了,喝茶歇歇。”
裴姝的目光往屋外掃了半圈,抿唇問:
“薛玉琢還在牆頭等著看我笑話麽?”
夏荷搖頭:“婢子聽隔壁那邊的動靜,好像薛大公子也練劍去了。”
裴姝聽說薛玉琢回去了,這才好意思再回到院中練劍。
她也知道自己舞劍練得還不好,可她不想在薛玉琢麵前露出那麽笨拙的一麵。
院牆很厚,牆兩邊都有樹。
其中靠牆最近的兩棵樹是老槐樹和軟棗樹。
老槐樹在裴姝的院子這邊,軟棗樹長在薛玉琢院子那頭。
兩棵樹龐大的樹冠都向對麵探去。
裴姝才舉起劍要再練一次的時候,軟棗樹的大樹杈突然再次冒出薛玉琢的身影。
他單手持劍,站在比院牆還高的樹杈上:
“裴嬌嬌,我也讓你看我的笑話。”
說著,他竟然就踩著樹杈開始練劍法,腳底隨時要踩空的樣子。
裴姝看著都覺得嚇人,顧不上生氣了:“薛玉琢,這樣很危險,你快下來。”
薛玉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不肯下來,非要在樹杈上練幾個招式。
他甚至在枝葉間跳躍回旋,手中的劍花驚得枝條上的綠葉刷啦啦地落。
光影在他藍色的抹額上流動,他收劍時笑得暢然:
“裴嬌嬌,你也可以挑我的不是了。”
裴姝頭一回見人在樹上練劍,而且身法那麽敏捷靈動,讓她看得目不轉睛。
她哪裏挑得出什麽不是?她差點都要懷疑薛玉琢是來炫耀的了。
可是薛玉琢站在疏影中,用一雙光亮真誠的眸子望著她:
“裴嬌嬌,我沒故意看你笑話,隻是覺得你手腳歪了,怕你練受傷才提醒你的,這可是練劍的大忌。”
接著,他的眼神飄開,小聲地補了一句:
“而且你剛才不醜,很好看,就算手腳歪了也像仙女……”
他說這話的聲音真的不大,院子裏的婢女們都沒聽見。
站在樹下的裴姝離他最近,卻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看見薛玉琢說這話時嘴角帶著笑意,溫柔得就像……就像大哥看向毓姐姐的樣子。
裴姝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風聲、樹聲、鳥鳴聲……她這一瞬都聽不見了。
她隻感受到胸口有一團火,蔓延到皮膚下的每一寸,燒得她臉發燙。
裴姝將身子背過去,掩飾著自己不自然的樣子。
她想故作鎮定地回一句“過獎了,我還需勤加練習”,可是話到了嘴邊,竟然變成了另一句:
“你、你練劍的樣子也很厲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
裴姝說完,身後一陣靜默,薛玉琢沒有回應。
裴姝後悔死了,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她急匆匆往屋裏走,根本不好意思回頭看薛玉琢什麽反應。
才走兩步,就聽身邊婢女驚慌地叫起來:
“薛公子——”
“薛公子小心——!”
裴姝連忙回頭,看見少年的身子像一隻大鳥,從樹杈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