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霆川不答，反而俯身湊近她，鼻尖幾乎貼上她的臉頰。
    他身上還帶著訓練場上的陽光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汗味，卻不令人討厭。沈念棠屏住呼吸，下意識往後仰，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急什麽？”
    他低笑，拇指摩挲著她的腕骨，粗糙的槍繭蹭得她皮膚發麻，
    “先把外套穿上，下午風涼。”
    沈念棠這才注意到，他另一隻手還拎著一件藏青色的薄外套，正是她平日裏常穿的那件。她接過衣服，指尖不小心觸到他的掌心，像被燙到般縮了縮。顧霆川卻趁機捏住她的手指，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拉起來，順勢攬入懷中。
    “你……”
    沈念棠掙紮未果，索性將臉埋在他胸口。
    顧霆川的下巴抵在她發頂，替她披上外套，又仔細地係好紐扣。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偶爾擦過她的頸側，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夕陽西沉，天邊泛起橘紅色的霞光。兩人並肩走出院子，顧霆川的手始終牢牢握著她的。軍區大院裏，幾個正在收晾衣繩的軍屬瞧見他們，掩嘴輕笑。沈念棠羞得低頭，卻被顧霆川捏了捏手心，
    “抬頭，我媳婦兒見不得人？”
    沈念棠瞪他，卻見他眼底盛滿笑意，像落了碎星子的深潭。她忽然就不緊張了，任由他牽著自己。
    夕陽的餘暉灑在青陽軍區的訓練場上，將沙土地染成一片金紅。顧霆川牽著沈念棠的手，穿過一排白楊樹投下的斑駁樹影。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聲，稚嫩中帶著蓬勃的生氣，像一串銀鈴滾落在秋風裏。
    “霆川，是小狗！“
    沈念棠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輕輕刮過顧霆川的掌心，像隻發現寶藏的雀兒。未等男人回應，她已踮起腳尖張望，訓練場邊緣停著三輛軍綠色卡車，車尾擋板放下來搭成斜坡，幾個戰士正抱著毛茸茸的小家夥往下送。
    顧霆川剛想說些什麽，掌心的溫度驟然消失。沈念棠抽出手，棉布裙擺掃過他筆挺的軍褲，帶起一陣帶著皂角香的風。她小跑著向前，兩條麻花辮在肩頭跳躍，背影融進橘紅色的光暈裏，竟沒回頭看他一眼。
    “這小沒良心的......”
    顧霆川喉結滾動，拇指碾了碾尚存餘溫的掌心。
    訓練場邊的白楊樹沙沙作響，一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他肩章上。他抬手拂去落葉，目光卻黏在遠處蹲下的身影上——沈念棠正被七八隻圓滾滾的德牧幼崽圍著，那些灰黑色的毛球還沒她膝蓋高，卻已經懂得用濕漉漉的鼻尖去拱她垂落的辮梢。
    “顧團長！”
    慕宇抱著隻特別壯實的幼犬走過來，軍裝袖口沾著幾根狗毛，
    “裴副團長說這批崽子得挑最機靈的訓成追蹤犬。”
    他懷裏的幼犬突然掙動，衝著顧霆川‘汪’地叫了一聲，烏溜溜的眼睛竟然有點可愛。
    顧霆川心不在焉地點頭，視線越過慕宇肩膀。沈念棠正把一隻小小的德牧幼犬舉到臉前，那小家夥的耳朵還沒完全立起來，軟趴趴地耷拉著，卻伸出粉舌頭舔她鼻尖。她笑出聲來，眼角彎成月牙，陽光透過她耳際的碎發，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金影。
    “你媳婦很喜歡狗啊。”
    裴鳴澤不知何時站在了顧霆川身側。他順著顧霆川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起來，
    “要不讓她領養一隻？反正這次狗狗多的是。”
    顧霆川看了裴鳴澤一眼，眼神裏情緒平淡，此刻的他胸腔發悶。因為顧霆川看見沈念棠把那隻小奶狗摟進懷裏，下巴蹭著它毛茸茸的頭頂，他舌尖抵住上顎，嚐到一絲莫名的酸澀。
    本來就是想要送沈念棠一隻的，但是看見沈念棠如此喜歡的樣子，顧霆川竟然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
    沈念棠應該不會喜歡狗狗比他多一點吧。
    顧霆川大步走過去，軍靴碾碎幾根枯草。蹲著的人兒仰起臉，懷裏的小狗也跟著歪頭看他，四隻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他蹲下身，摘去粘在她衣領上的草屑，故意板著臉，
    “這麽喜歡？你想養嗎？”
    沈念棠驚訝的抬起頭，眨巴著的大眼睛此刻正閃亮亮的盯著顧霆川，
    “我可以養嗎？這些狗狗難道不是要訓練成軍犬的？”
    顧霆川笑得明媚，
    “帶你來就是想送你一隻。”
    “啊真的嗎？好愛你呦霆川～”
    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的聽到沈念棠對於顧霆川撒嬌的話，在場的每個大男人都羨慕的不得了。沈翻譯不僅是軍區最漂亮的女人，就連撒起嬌來也是這麽的致命。
    沈念棠的反應同時也讓顧霆川變得不知所措起來，男人完全沒有想到沈念棠竟然當著這麽多人向他撒嬌，這和當眾表白有什麽區別。
    顧霆川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在場的每個大男人都被沈念棠可愛的不要不要的，唯有角落裏的慕宇，難言神色的複雜。
    周圍的小狗似乎察覺到什麽，都扭著身子往沈念棠臂彎裏鑽，尾巴搖得像個小螺旋槳。沈念棠看著這些小狗簡直是樂開了花。
    最終在顧霆川的挑選下，他選了一隻純種的德牧，直接抓著一個小狗的後頸直接提溜了起來。
    “就這隻吧。”
    “好。”
    暮色漸濃時，兩人一狗往家屬院走。沈念棠牽著小狗脖子上的繩子時不時地回頭看那隻灰黑色的小德牧，跟在顧霆川身後穿過軍區大院的石板路。晚風裹脅著炊煙的氣息拂過她的發絲。
    “小心門檻。”
    顧霆川推開院子裏的門，側身讓她先進。沈念棠低頭跨過門檻時，發梢掃過他的臂膀，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沈念棠蹲在堂屋角落，從碗櫃底層找出個搪瓷盆。盆底印著的紅雙喜已經褪色，邊緣還有處磕碰的凹痕。她用手指輕輕摩挲那個小坑。
    “小狗乖乖，快來。”
    沈念棠把搪瓷盆放在青磚地上。幼犬歪著頭看她，耳朵支棱起半邊，像兩片沒長好的小樹葉。
    小家夥先是謹慎地嗅了嗅，突然就埋頭猛吃起來，尾巴搖得像支小旗子，把磚地上的浮灰都掃了起來。沈念棠托腮看著，嘴角不自覺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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