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三願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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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陽村事了,白千裏神色痛苦地帶著封磬的屍體和萬聖道的弟子黯然離去。依依也被桃清收了起來,當然明麵上,她是跟著萬聖道的人一起走了。
    角陽村又恢複了往常的寧靜。李蓮花坐在臨窗的桌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隻有一彎殘月掛在天邊,灑下清冷的光。他麵前放著一柄劍,劍身狹長,玄色中透露著一股濃鬱的青碧色,正是少師劍。
    此刻,他正用一塊柔軟的巾帕輕輕擦拭著少師。巾帕拂過之處,青碧色的劍身在幽光中流轉,如同凝固的秋水。他擦得極慢,仿佛在打磨一件稀世珍寶,又似在撫平某種深藏的褶皺。半晌後,他突然重重歎了一口氣,打破了這份寧靜。
    “萬聖道是江浙武林總盟,聯絡、集合江浙三十三武林門派的消息和人手,統一進退決策。這次封磬出了這樣的事,對於江浙武林正道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接連被破的事還懸在江湖人心頭,那是何等的挑釁與羞辱,百川院在江湖上的威信本就已受損傷。如今萬聖道封磬之事接踵而至,無異於在江湖正道的臉上,又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李蓮花喃喃道:“壞事,壞事……”
    懷裏抱著望舒,跟他一起坐在窗邊品茶觀摩少師劍的桃清安慰他道:“封磬品行有缺,但江浙一代向來人傑地靈,人才輩出,白大俠殺了封磬,已是大義,展大俠長劍未鈍,未必壓不住場子。隻要他們有一人肯站出來,統領群雄,封磬這點事遲早能翻篇……”
    她頓了頓,眼波流轉,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當然,若是連這兩位大俠都覺得棘手,收拾不了這爛攤子……那位傅軍師,想必是很樂意‘出一份力’的。”
    李蓮花將少師插入劍鞘,突然起身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那位傅軍師可是難纏的很,他一點也不想再跟對方見麵。更何況,封罄一死,江浙武林群龍無首,這局麵就像一塊肥肉,必然會引來各方勢力的覬覦。
    桃清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有此決定,她甚至沒有多問原因,隻是隨口問道:“去哪裏?”
    李蓮花的目光落在桌上放著的那張白紙之上。那是從死去的封小七口袋裏找出來的白紙。紙張潔白無瑕,但邊緣卻隱有流光。
    “去京城。”他沉聲說道,揚了揚手中的白紙,“你看這紙——它是百年前便已絕種的金絲彩箋。這種紙,是專供皇室使用的貢紙。”
    “皇宮?”桃清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湊近了些,仔細端詳著那張紙,語氣裏滿是躍躍欲試,“……你想夜探皇宮?”
    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好奇與期待,甚至隱隱有了些摩拳擦掌的架勢,李蓮花連忙擺手,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至於,不至於!哪能那麽魯莽。”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隻是想找個認識的人,最好是人脈廣,或者能出入宮廷的,幫忙查一查這紙的出處。”
    桃清聞言,微微撇了撇嘴,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複了笑意。她眨了眨眼睛,語氣帶著幾分調侃:“所以……你是想去找方大公子?”
    方多病,那位瘦如餓殍,脾氣暴躁,卻自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方氏大公子。平日裏不見聯絡對方,用的到人的時候倒是想著他。
    李蓮花毫不心虛道:“我聽說,當今認了一個女兒做昭翎公主,更有意招方氏大公子做駙馬。方大公子得了這一份好姻緣,自然是要歡天喜地進京叩謝皇恩的。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路上就能碰到他了。”
    桃清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隻是她聲音陡然一沉,幽幽道:“先生好像很羨慕方公子的姻緣,怎麽。你也想娶個公主,嚐嚐做駙馬的滋味嗎?”
    這話問的突然,李蓮花怔了怔,隨即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公主金枝玉葉,駙馬自然也要大戶人家的公子,門當戶對,才是好姻緣。”
    “戲文上都說公主與狀元才是絕配。”桃清斜了他一眼,眼神裏帶著促狹,“先生自有不世之才,隨便去考考,得個狀元探花什麽的,到時候自然就可以配公主了。”
    李蓮花尷尬一笑:“你這話莫讓施文絕聽到了,不然,他一定會氣得暈過去。”施文絕屢試不第,已經是江湖中的傳奇了。
    桃清道捏了一下望舒肉嘟嘟的小手,得到對方一個不明所以的“咿呀”聲。桃清忍不住彎了彎眉眼,語氣帶著一股子“不依不饒”:“先生莫要轉移話題。娶公主不是天下男人都盼著的美事嗎?”
    李蓮花正色道:“那些人裏麵應該不包括我。”
    桃清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戲謔,輕聲說道:“哦?為何就不包括先生你呢?難道說……先生你已經看破了紅塵,想要出家當和尚去?”
    李蓮花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他咳嗽了幾聲,連忙擺手道:“這個,和尚我是決計當不成的,無了方丈估計也不會歡迎我。我之所以如此說呢,自然是因為我已有了心上人,不能再去耽誤其他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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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清輕哼了一聲,顯然對他的解釋並不滿意:“先生倒是長情,這心上人都已經改嫁了他人,先生卻還惦記著她呢。”
    李蓮花啊了一聲,張口結舌道:“這個……姑娘有所不知,此心上人非彼時心上人……”
    桃清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但她的目光卻依舊像看著渣男一樣,帶著幾分“譴責”:“原來如此,我竟然不知道,先生你是如此多情之人啊……”
    李蓮花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這姑娘還喜歡“歪曲事實”呢。
    他看著桃清那帶著促狹笑意的眼睛,忽然露齒一笑,帶著一絲誘惑般的意味:“姑娘,當真想知道我的心上人是誰?”
    桃清對著他嫣然一笑,果斷道:“不想。”話音未落,她便站起身,動作利落地將懷裏的望舒塞到李蓮花懷裏。
    望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十分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桃清施施然地邁步上了二樓,留下一句話:“麻煩先生幫我把羊殺了,明天早上我想喝羊湯。”
    李蓮花低頭看著懷裏的望舒,小家夥許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交接”弄得有些迷糊,小嘴癟了癟,眼看就要醞釀出一場啼哭。他手忙腳亂地晃了晃,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二樓。
    “你娘……”李蓮花對著望舒喃喃自語,指尖輕輕蹭了蹭孩子軟乎乎的臉頰,“……這裝傻充愣的本事跟誰學的?”
    望舒“咿呀”一聲,似乎在回應他的話。李蓮花嘴角微勾,眼中笑意彌漫。有些事不是裝傻就能糊弄過去的。
    不過,他漫不經心地想到,這羊……到底要怎麽殺?放血,剝皮,拆骨,剁碎?最主要的是,羊湯怎麽熬,味道才會好?
    “罷了,”他歎了口氣,將已經被他哄睡的望舒小心地放在屋子裏的小床上,用小被子裹好,“先解決眼下的難題。”
    那隻被桃清點名要宰的羊正拴在老槐樹下,此刻正悠閑地嚼著草,全然不知自己即將麵臨的“命運”。
    他走到羊跟前,蹲下身,試圖用最溫和的語氣商量:“這位,羊先生,明日桃姑娘想喝羊湯,你看……能否行個方便?
    那羊自然不會回答,隻是甩了甩尾巴,繼續低頭吃草。
    李蓮花無奈,隻得起身去找工具。從廚房裏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他拿起來掂量了一下,手感不錯。
    想起桃清那句“麻煩先生幫我把羊殺了”,語氣輕快得仿佛在說“幫我倒杯茶”,他忍不住搖頭失笑。這姑娘,看似隨性灑脫,心思卻像這月夜下的影子,捉摸不定。
    他提著菜刀出了蓮花樓,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母羊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喉嚨裏發出“咩咩”的叫聲。
    李蓮花蹲在它身前,跟它大眼瞪小眼。或許是母羊眼中的那一點靈性,讓人不忍,李蓮花一時半會竟是下不了手。
    “先生在做什麽?”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二樓傳來,桃清不知何時已站在欄杆旁,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鬢邊的長發在風中輕輕搖曳。她歪著頭看他,眼神裏帶著幾分戲謔,“難不成,先生要與這羊徹夜長談?
    李蓮花尷尬地放下菜刀,拍了拍手,仿佛在撣去不存在的灰塵:“隻是在想,這羊……現在殺了,明日熬湯,會不會不太新鮮。”
    桃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提著裙擺走下樓:“我還以為先生在等著它自殺,然後把毛褪幹淨,主動鑽到鍋裏煮湯呢。”
    李蓮花尷尬一笑,“哈……姑娘說笑了……”她走到他麵前,忽然伸手握住他握刀的手,指尖的溫度透過刀柄傳來,“其實很簡單,一刀下去……”
    李蓮花猛地抽回手,菜刀“哐當”掉進旁邊的草地上。他看著桃清眼中狡黠的笑意,忽然意識到自己被捉弄了,無奈道:“罷了,明日讓三乖來處理。
    桃清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先生可知,方才在樓上,我聽見你對著望舒說什麽?”
    李蓮花側頭看她,語帶笑意道:“說你裝傻充愣的本事不錯。”
    桃清歪了歪頭,“過獎,過獎。我點微末本事,都是跟先生學的。先生教得好,我自然學的好。”
    “姑娘學的不好。”李蓮花一本正經道:“我從不裝傻騙人。”
    桃清隨口說了一句:“是嗎?”她轉身要回樓時,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李蓮花的指尖帶著夜風的涼意,卻握得極緊。
    在這溫柔的月色下,李蓮花凝視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我喜歡姑娘,心悅姑娘,想跟姑娘締結白首之約,都是真的,從未騙過你。”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目光溫柔繾綣,桃清與他對視片刻,忽而一笑:“我還以為如李樓主這般的柳下惠,早已超凡脫俗,對紅塵毫無眷戀之心。”
    李蓮花咳嗽一聲,緩緩道:“隻是怕唐突了姑娘。”
    桃清了然,原來是想跟她要個名分,她在李蓮花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平靜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沉默片刻後,她緩緩道,“先生是在逼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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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李蓮花鬆開抓著她的手腕,轉而握住她的指尖,語氣誠懇道,“隻是想讓姑娘明白,有些話,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想說給你聽。”
    以後就不要再說什麽前心上人的事情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重要。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夜風吹過,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望舒在小床上翻了個身,發出細微的聲響。
    桃清看著李蓮花交疊在她指尖的手,那雙手曾握劍平天下,也曾拿過抹布掃帚,幹過一切瑣碎之事,此刻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溫度。
    夜風驟起,老槐樹沙沙作響。桃清忽然順著他的力道,柔若無骨地倒進他懷裏,指尖撫過他的側臉:“先生心悅我?”
    “是。”
    “我也歡喜先生呢。”她踮腳輕吻他的耳垂,卻在他側頭時,讓那吻落在唇間。溫柔的觸碰如同羽毛,卻讓李蓮花反手將她扣得更緊。
    “先生,不喜歡嗎?”桃清悶笑出聲,“……我家中養了許多好看的小公子解悶,先生若是願意,便可做那第十一個……”
    話音未落,她的唇便被堵住。李蓮花的吻帶著不容錯辯的強勢,像是要將那些玩笑話都吞下去。他這人看似溫和,骨子裏卻藏著霸道,早已用日常的陪伴織成一張網,將她牢牢困在中央。
    月色依舊清冷,角陽村的夜靜謐無聲。老槐樹下,菜刀躺在草叢裏,羊還在悠閑地嚼著草,而蓮花樓內,某個關於羊湯的難題早已被遺忘。
    有些情愫在沉默的對視與曖昧的交鋒中悄然滋生,如同劍鞘裏的少師劍,在清冷月色下,終於顯露了比鋒芒更溫柔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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