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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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梓和望舒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桃梓原本氣勢洶洶,一雙劍眉擰得緊緊的,眼神像小豹子一樣銳利,直勾勾地瞪著對麵的人,仿佛要將對方戳出幾個窟窿來。
    隻是對麵坐著的那位同樣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她那雙眼睛清淩淩的,像山澗裏最純淨的泉水,此刻正靜靜地回望著桃梓,目光裏沒有絲毫怯意,隻有一種近乎通透的平靜。
    桃梓的氣勢,就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如同被針紮破的皮球,一點點癟了下去。他心裏那股無名火還在燒,可看著望舒那張臉,尤其是那雙眼睛,他就怎麽也硬氣不起來。
    太像了。
    像他娘。
    那眉眼的輪廓,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尤其是那雙清澈中帶著點淡然的眼睛,簡直如出一轍。桃梓活了這麽大,從未見過除了他娘以外,還有人能長得如此相似。
    他心裏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姓桃,又跟娘長得像……難不成,這是他娘失散多年的姐妹?他的小姨?可他娘從未提過自己有姐妹啊,更別說失散的了。
    小少年的眼珠子在眼眶裏滴溜溜地轉,越想越覺得這事兒透著詭異。他偷偷打量著望舒,見她坐姿端正,雙手輕放在膝上,一派從容,仿佛這不是別人家,而是她自己的地盤。
    就在桃梓思緒萬千之際,望舒忽然抬起手,屈指用指關節輕輕叩了叩桌麵,發出“篤篤”兩聲輕響,打破了屋內的沉默。她開口了,聲音清脆,帶著點特有的少年音色,卻又異常沉穩:“你們真的是親生的父子?”
    桃梓被她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愣,隨即皺起眉,滿臉的不可思議:“你這人怎麽回事?跑到我家來,一不問好,二不說明來意,張口就問我跟我爹是不是親父子?”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下巴微揚,語氣裏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傲慢,“當然是!如假包換!你看看,我們長得不像嗎?”
    他特意挺了挺胸膛,想讓對方看看自己和父親眉宇間的相似之處。
    望舒聞言,倒是真的仔細看了看桃梓,然後輕輕笑了笑,那笑容淺淺的,像春雨拂過湖麵,漾開一圈漣漪:“長得確實像。”這世上竟然有人比她更像她爹,嘖,真讓人不爽。
    她頓了頓,目光又轉向內室的方向,“隻是那位……李先生,瞧著不像有你這麽大孩子的人。”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對了,你娘是誰?”
    桃梓剛想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卻又猛地咽了回去。他警惕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望舒:“我跟你很熟嗎?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娘是誰?”
    見他閉口不言,望舒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那聲歎息很輕,仿佛帶著些許無奈,又像是看穿了什麽:“算了,有緣無緣,都是他們自己的緣法。”她做女兒的就不摻和了。
    她這話沒頭沒尾,桃梓聽得更是迷糊,正要再問,李蓮花已經從小廚房出來,他手裏端著個粗陶茶盤,上麵擱著三隻普普通通的茶盞。
    “二位,久等了。”他話音溫和,指尖輕撚,用竹筷撥了撥爐子裏的炭火,不多時,泥壺裏便溢出了淡淡的茶香。那是最普通的雨前龍井,擱在粗陶壺裏,卻也泡出了幾分清冽。
    桃望舒目不轉睛地盯著煮茶的李蓮花看,隨後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像簷角滴落的雨珠,帶著點無奈:“真的是誤會,我比你們早到一步,看到門戶大開,略有幾分淩亂,所以上樓查看,緊接著就聽到你們的腳步聲了。”
    她說話時,發間的發帶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昏暗的樓內竟也晃出了點細碎的光。
    旁邊的桃梓立刻撇了撇嘴,少年人眉眼鋒利,像隻豎起了毛的小獸:“那你為什麽躲起來,不是為了暗算我們?”他雙手抱胸,目光緊緊盯著桃望舒,仿佛要從她臉上看出朵花來。
    桃望舒轉過頭,那雙清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我聽到腳步聲,以為是賊人去而複返,便躲起來,想要將人拿下。”這話她說得理直氣壯,毫不心虛。
    “嘴長在你身上,你怎麽說都行。”桃梓嗤了一聲,顯然不信,他猛地轉向李蓮花,臉上滿是焦急,“爹,咱家丟了什麽東西?”
    李蓮花正將泡好的茶分入三隻茶盞,聞言動作頓了頓,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趣事,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丟了一塊墊鍋布。”
    “墊鍋布?”桃梓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不是,墊鍋布有什麽好偷的?爹,你裏裏外外都查過了嗎?確定嗎?銀子,貴重物品一樣沒丟?就丟了一塊墊鍋布?”
    他語速極快,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砸出來,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四個大字。
    “沒有。”李蓮花點點頭,將一隻茶盞推到桃梓麵前,“就丟了那塊……嗯,用了十年都沒有破的墊鍋布。”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丟的不是東西,而是一粒塵埃。
    “那就怪了。”桃梓喃喃自語,目光又一次投向桃望舒,那眼神裏的狐疑幾乎要溢出來,“真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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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望舒聞言,很是配合地聳了聳肩,動作間,青色道袍的袖口滑下些許,露出腕上一隻成色極佳的羊脂玉鐲,溫潤的光澤在光線下流轉:“你看我像是缺一塊墊鍋布的人嗎?”
    這話倒是不假。
    李蓮花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桃望舒的衣著。那看似簡單的青色道袍,實則用料極為考究,隻一眼就覺得輕薄如蟬翼,卻又異常挺括。
    更絕的是那暗紋,竟是用極細的銀絲繡成的流雲圖案,隨著她的動作,在陽光下若隱若現,流光溢彩。
    再看她的發帶,金絲銀線交織,繡著細密的纏枝蓮,光是那用料,就夠李蓮花買上百斤茶葉了。
    他又下意識地看了看桃梓。少年人穿著一身白色錦袍,領口和袖口滾著精致的鑲邊,腰間係著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流蘇穗子都是上等的蠶絲所製。
    反觀自己,身上這件月白長衫是用最普通的粗棉所製,衣服洗得有些發白,除了頭上自己雕刻的發簪外,再無他物。李蓮花忽然覺得,如今坐在蓮花樓裏一起品茶的三人中,最“窮酸”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我知道,翻蓮花樓的……賊人肯定不是這位姑娘。”李蓮花忽然開口,打破了屋內的沉默。
    “哦?”望舒聞言,挑了挑精致的眉毛,有些意外地看向李蓮花。
    “嗯?”桃梓也停下了打量望舒的目光,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兩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李蓮花身上,帶著幾分探尋。
    李蓮花放下手中的茶盞,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語氣平靜地解釋道:“蓮花樓停在郊外,外麵是草地,你們仔細看的話就知道,有不止我們三個人的腳印。留下的腳印大小,深淺不一,所以我判斷,在望舒小姑娘之前,至少還有三人來過我的蓮花樓。”
    他的目光投向門外那片草地,眼神裏掠過一絲了然。他大概知道那幾人是誰,又是為了什麽而來。隻是,這些事情,沒有必要跟眼前這兩個孩子細說。
    桃梓一聽,頓時炸了毛:“這麽多賊人?爹,我之前就說了,我們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把門鎖好,最好再下點迷藥,你非不聽,結果呢?我們才離開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有人闖進樓裏翻了個遍。”
    李蓮花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笑容溫和,像春日裏的陽光:“我自來兩袖清風,存銀不足五十兩,蓮花樓裏除了一點普普通通的藥材,也沒什麽貴重的東西,不怕賊偷。”他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那些所謂的“賊人”不過是路過的風。
    “您怎麽會這麽窮?”
    桃梓和望舒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兩人的語氣裏都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們兩個,自小在錦衣玉食中長大,從不為金錢而煩惱。在他們的認知裏,五十兩銀子,或許隻夠買幾匹好料子做幾件新衣服,或者買幾塊精致的點心。他們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會窮到隻有不到五十兩銀子。
    桃梓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裏貼身藏著幾張銀票,是他從“那邊”帶來的。隻是……這裏能用嗎?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拿出來。
    就在這時,桃望舒忽然有了動作。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寬大的袖子裏摸索了幾下,先是摸出一個黃澄澄的金錠放在桌上。
    那金錠成色極純,在昏暗的光線下都閃著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可望舒看了一眼這破破爛爛、四處漏風的蓮花樓,又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這金錠還不夠“分量”,於是她又把手伸進了袖子裏。
    緊接著,她像是變戲法似的,又從袖子裏掏出一樣東西——“啪”的一聲,一塊方方正正、沉甸甸的金磚被她拍在了桌上!那金磚至少有巴掌大小,分量十足,把桌子都震得晃了晃。
    “給您,隨便用,用完了我還有。”桃望舒麵色淡然如風,仿佛那不是金磚,而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李蓮花看著桌上那塊閃瞎眼的金磚,整個人都呆住了,嘴巴微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哪……哪來的?”
    誰家的大人這麽心大,給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這麽大塊的金磚?而且,她那看似輕薄的袖子裏,到底還藏了多少東西?
    桃望舒挺了挺小胸脯,漫不經心然:“我娘給的。她說什麽時候都不能沒錢。”她娘的邏輯很簡單,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所以,她的袖袋裏,永遠不缺金銀。
    旁邊的桃梓默默地把剛搭在自己荷包上的手收了回來。他荷包裏也有幾枚金葉子,是他平時攢下的“私房錢”,可跟這塊金磚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還是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李蓮花看著桌上的金磚,又看看桃望舒那張雖然淡然,但怎麽看都有一種“我有錢我怕誰”的囂張姿態,真是哭笑不得。
    他連忙將金磚推了回去,語氣認真:“望舒姑娘,財不露白。快收起來,你娘給你的金磚,你好好收著就是了,不能輕易給外人的。”這孩子心太大了,萬一被壞人盯上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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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你不是……”桃望舒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慢悠悠地說道,“我沒地方去,準備在你家呆一段時間,這金子就是給你的報酬。”
    她本就是來找他的,如今有個現成的理由住下來,挺好。這位異世界的“爹”實在是太窮了,作為“女兒”,當“孝敬”爹娘。
    “這裏……你隨便住,不需要報酬。”李蓮花趕緊擺手,他怎麽能要一個孩子的錢?不至於,真不至於讓個孩子來養自己。
    於是,一個推,一個送,兩人在桌邊僵持起來。
    桃梓看著他們推來推去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他幹脆站起身,一把按住桌上的金磚,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看向李蓮花:“爹,既然望舒姑娘心甘情願地給,那你就收了吧,這蓮花樓也該修整修整了。”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盤算著另一回事——等他找到他娘了,有的是錢,到時候一定要把這金子加倍還回去,不,是拍到對方臉上去!讓她看看,他桃梓也不是窮光蛋!
    李蓮花看著眼前這兩個截然不同卻在某種意義上又分外相似的孩子,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這蓮花樓,怕是從此有的熱鬧了。
    自覺已經支付了報酬的望舒覺得說話都可以大聲點,她施施然上了二樓,“我在二樓休息,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我看你們帶回來的魚不錯,不如一條清蒸,一條煮湯,吃的清淡些就好,不要有一點腥味。”
    桃梓對著她的背影撇嘴,“爹,你看她……”
    李蓮花將那塊份量十足的金磚藏在了箱子底下。用是不可能用的,等這姑娘要走得時候給她帶上。
    就是吧,蓮花樓裏多了那麽大的一塊金磚,以後出門都不能放寬心了。不僅要把門窗鎖好,還要仔細著不能讓人輕易闖入。或許,可以準備一些毒蘑菇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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