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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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晚霞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潭中。蓮花樓裏,飯菜的香氣正嫋嫋飄出。
桃梓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眼巴巴地守在桌邊,看著李蓮花將最後一道菜——紅燒魚端上來。那魚肉被醬汁裹得紅亮誘人,熱氣騰騰地散發著鮮香,勾得他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爹,好了沒啊?我都快餓死了!”桃梓忍不住抱怨道,肚子也配合地叫了兩聲。
李蓮花無奈地笑了笑,剛要說話,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望舒從樓上走了下來。她換下了之前那身天青色道袍,身上是一襲湖水藍的襦裙。那顏色清澈透亮,如同初春解凍的湖水,讓她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顯露無遺。
桃梓呆了呆,半晌才反應過來,怪叫一聲:“你帶包裹了嗎?這衣服哪來的?”他記得清清楚楚,小姑娘是空著手出現在他們蓮花樓的,哪有什麽包裹。
望舒走到桌邊坐下,聞言挑了挑眉,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少見多怪,道家的小把戲而已。”
她嘴上說著不在意,可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和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卻出賣了她。整個道家,除了她,還真沒人能使出這等“小把戲”,她如何能不得意?
桃梓張大了嘴巴,臉上寫滿了震驚,半晌才喃喃道:“袖裏乾坤?”這個傳說中的法術,他隻在古籍上看到過,難道真的存在?
望舒淡定地“嗯”了一聲,摸出一個新鮮水嫩的桃子扔給他,仿佛那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自從她發現自己在道術上有著驚人的天賦,能夠學會別人都學不會的法術,她就徹底迷上了修道。
在她看來,武功哪有道術來得有趣?大道似乎格外偏愛她,而她也樂得在修道的路上越走越遠。
桃梓接過桃子咬了一口,是真的桃子。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望舒寬大的袖子,恨不得自己能變小,鑽進去探個究竟。就在他看得入神時,額頭突然被人點了一下。
“坐好,開飯了。”李蓮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無奈地看著桃梓,這孩子,一見到新奇玩意兒就挪不開眼。
應望舒和桃梓的強烈要求,今日水潭裏抓到的三條魚,被李蓮花分別做成了清蒸、煮湯和紅燒。
不過,因為桃梓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監督”,李蓮花不得不將調料的用量一減再減,原本該放三許的,最後隻放了一許,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可還合他們的口味?
李蓮花給每人盛了一碗白米飯,便坐下開吃。桃梓愣愣地坐下,機械地往嘴裏塞著飯。剛才望舒那輕描淡寫的“袖裏乾坤”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讓他不禁感慨: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若不是出來闖蕩江湖,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道家的法術竟然真的和傳說中一樣厲害。
“袖裏乾坤都是真的,那羽化登仙難不成也是真的?”桃梓一邊想一邊吃,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原本他一心想成為天下第一的高手,可現在跟這些神奇的道術比起來,“天下第一”的頭銜似乎突然就沒那麽吸引人了。
他看著對麵望舒斯文的吃相,又想到自己那遙不可及的目標,心中一陣失落,索性化悲憤為食欲,使勁往嘴裏塞東西,仿佛要把所有的鬱悶都吃進肚子裏。
李蓮花看著桃梓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孩子是餓得多狠了,吃飯這麽著急?
望舒也看了桃梓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心裏默默吐槽:她這個“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看起來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一頓飯在桃梓的埋頭苦吃和望舒的優雅進食中很快結束。飯後,三人圍坐在桌邊喝茶閑談。
其實桃梓心裏有事,一直對著望舒擠眉弄眼,想讓她早點回房休息,好讓他和李蓮花單獨聊聊。可望舒卻像沒看懂他的暗示一樣,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桃梓無奈,隻好放棄。因為望舒這個“外人”在,很多話題都不好說,他便隨口問了一句:“爹,你原本是打算去哪裏的,做什麽去?”
李蓮花端起茶杯,輕輕摩挲著杯壁,慢悠悠地說道:“去玉城找人。”
“玉城?”桃梓愣了一下,努力回想玉城的事情,卻沒什麽印象,“您找誰啊?說說看,說不定我也認識呢。”
李蓮花頓了頓,看著桃梓好奇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去找金鴛盟的人,我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落在他們手上了,要找他們拿回來。”
“金鴛盟?”桃梓道,“找笛叔叔嗎?”
李蓮花揚了揚眉毛:“你跟他很熟?”金鴛盟殺了他師兄單孤刀,還搶走了他的屍體,他自認跟金鴛盟是有仇的,沒想到另一個時空,他跟笛飛聲關係竟然還挺好?
桃梓晃了晃腦後的馬尾,略有些得意道:“還行。他想收我做徒弟,我……娘不同意。不過他偶爾過來我們家吃飯。他人挺好的,就是老想找我……找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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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片刻,又道,“您想找他要東西,其實也很簡單,打贏了他,他什麽都會同意給您的。”
李蓮花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他當然知道笛飛聲是這種性格,但他現在武功十不存一,要怎麽打得過對方?
“你知道他在哪裏?”
桃梓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找您的。您也別浪費時間去找他了,不如趕緊想辦法解毒,恢複功力,不然他找上門來了,打不過他怎麽辦?總不能讓我替您上吧?”桃梓有些為難地想,他也打不過笛叔叔啊。
聽到這裏,望舒突然插話道:“中毒了?什麽毒?”
桃梓剛想開口,李蓮花就打斷了他將要出口的話,“什麽毒,沒有毒。”他不想讓桃梓和望舒為自己擔心,更不想讓他們卷入到這場危險之中。
望舒的目光掃過平淡的李蓮花和氣鼓鼓的桃梓,明白了什麽。她沒有繼續追問,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李蓮花不想糾纏這個問題,他轉而問起了別的,“桃梓,你爹有找過什麽重要的東西嗎?”停頓了片刻,他直言道,“你認識單孤刀嗎?”
他不知道桃梓所在的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有多少相似之處,但有些事情,或許冥冥中自有安排。
桃梓聽到“單孤刀”這個名字,臉色瞬間變了。他張口就要說什麽,卻看到望舒好奇地看著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認識啊,他是我……”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然後接著說,“……一位長輩的師兄,卻是一個忘恩負義,欺師滅祖的東西,他害死了我那個長輩的師父,最後被我那長輩清理門戶,死在他的劍下,屍體被我另一個長輩扔到了亂葬崗喂野狗。”
桃梓的語氣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在他的記憶裏,單孤刀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你說什麽?”李蓮花聽到桃梓的話,如遭雷擊,臉上滿是驚愕,喃喃自語道,“單孤刀……他……他欺師滅祖?害死了師父?怎麽可能呢?”
他的神色充滿了不可置信,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在他的印象裏,師兄單孤刀一直是個正直善良、忠厚老實的人,怎麽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為什麽不可能?”桃梓回憶起小時候聽到的故事,語氣更加肯定,“爹,那不是個好人……他害了我……那個長輩,又害了長輩的師父,然後假死脫身,差不多在我三歲的時候,我那個長輩又遇到了他,才知道被他騙了,然後就殺了他,清理門戶。”
雖然當時他年紀還小,但有些事情卻記得格外清楚。他爹娘從未刻意隱瞞過單孤刀的事情,所以他對單孤刀的惡劣行徑深信不疑。
李蓮花看著桃梓信誓旦旦的樣子,心裏亂成了一團麻。他想要不信,可桃梓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像是在說謊。
師兄他,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巨大的震驚和痛苦瞬間攫住了他,讓他心神劇蕩,猝不及防間,“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爹!”
桃梓和望舒同時驚呼出聲,臉上寫滿了擔憂。桃梓猛地看向望舒,又迅速移開目光,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爹吐血了才是大事。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麽就沒帶點藥出門呢?
就在桃梓手足無措的時候,望舒卻異常冷靜。她袖袍一展,隻聽“唰”的一聲,桌上頓時多出了好些瓷瓶,瓶身刻著不同的花紋,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她熟練地從中選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顆通體雪白的藥丸,就往李蓮花嘴裏塞。
李蓮花毫無防備,差點被藥丸噎住。桃梓趕緊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往他嘴裏灌了一口。
過了好一會兒,李蓮花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桃梓這才鬆了一口氣,目光卻被桌上的瓷瓶吸引住了。
他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個瓷瓶,翻到底部,果然看到了一朵顏色很淺的桃花印記。他心中一動,看向望舒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和了然,輕哼了一聲,那表情仿佛在說:我就知道!
望舒察覺到桃梓的目光,小幅度地白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而是認真地觀察著李蓮花吐出來的黑血,又伸出纖纖玉指,搭在李蓮花的手腕上把脈。片刻後,她秀眉微蹙:“這就是他中的毒?”
桃梓連忙湊過去,小聲問道:“對,是一種很厲害的毒藥,你帶藥了嗎?能解嗎?”
望舒點了點頭,語氣篤定:“帶了,我娘做出來的所有藥,我都帶了一份。”她頓了頓,補充道,“能解百毒的也有。”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心。他們決定給李蓮花用這些藥,不是一時衝動,而是他們都絕對相信自己的母親,相信她的醫術和丹藥。
望舒的手在桌上的藥瓶上方輕輕拂過,仿佛在感受著什麽,最後停在一個黑色的瓷瓶上。她取出裏麵的藥丸,那藥丸呈深褐色,散發著一股奇特的香氣。她再次小心翼翼地給李蓮花喂了進去,桃梓則在一旁準備好茶水,隨時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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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剛感覺身體穩定了一些,嘴裏又被塞了一顆藥。一股溫暖的氣息瞬間湧入胃腑,然後如同涓涓細流般流向四肢百骸。可這股暖意剛蔓延開,就遇到了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兩者在他體內激烈地對抗起來。
李蓮花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一會兒熱得像要融化,一會兒又冷得像要結冰,痛苦不堪,臉色都扭曲了起來。
桃梓看著李蓮花猙獰的表情,心急如焚,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在一旁幹著急。
望舒也皺緊了眉頭,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修煉的是跟他同源的揚州慢內力嗎?是的話,給他輸一點內力。”
桃梓聞言,立刻點頭。他修煉的內力是以揚州慢為基礎,融合了娘親的醉花陰功法後形成的升級版揚州慢。爹曾經說過,這門新功法與揚州慢同源,效果卻更勝一籌。
來不及多想,桃梓立刻將手掌貼在李蓮花的後心,將自己的內力緩緩輸入進去。他的內力溫潤柔和,如同春風化雨,一進入李蓮花的體內,就迅速滋潤著他那幹涸受損的經脈,讓它們如同枯木逢春般重新煥發生機。
隨著內力的輸入,李蓮花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減輕,麵色也變得好看了起來。半晌後,桃梓感覺李蓮花體內的氣息已經趨於穩定,便緩緩收回了內力。
幾乎在桃梓收手的同時,李蓮花猛地咳嗽了幾聲,再次吐出一口血來。這一次的血濃黑腥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正是那如附骨之疽、讓他深受折磨的碧茶之毒。
看著那灘黑血,李蓮花愣住了。困擾他多年的毒,竟然就這麽解了?他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讓他恍恍惚惚,如同在夢中一般。
望舒見狀,連忙遞給他一杯溫水:“您別那麽著急,慢慢緩過來。”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說道,“其實,我也認識一個叫單孤刀的人。他是我爹的結義兄弟,早年他們誌趣相投,一起創建了一個門派。後來他在一次與魔教的對抗中死了。我爹雖回憶起來的時候有些惋惜,但卻並不過分難過。他說,單孤刀是為了心中的信念而亡,也算死得其所。”
李蓮花愣愣地看著她。望舒的出現很是突兀,但他卻對她生不起絲毫的防備之心。麵對望舒的時候,就好像麵對桃梓一樣,有種源於靈魂的親近之感。
而且她跟桃梓一樣姓桃。桃梓說過,他跟娘姓,所以叫桃梓,當然他還有一個名字,叫李灼。所以,桃望舒跟桃梓一樣嗎?他們是他異世界的兒女嗎?
望舒看著李蓮花怔愣的模樣,以為他還在糾結單孤刀的事情,繼續說道:“世間的事情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就像同一張白紙,你看到的是墨色濃黑,我看到的卻是紙基素白。真相也並非一成不變,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你想找的那個人,並非是那隻桃子口中的樣子,也不是我所耳聞的樣子。你隻管去找就是了,找到之後,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你自然就會有屬於自己的答案了。”
桃梓本來因為自己把爹嚇得吐血了而心神不安,聽望舒說起另外一個單孤刀的事情他也沒有吭聲,這會聽到望舒叫他“那隻桃子”,頓時跳腳,“什麽叫那隻桃子,人怎麽能論隻呢?”
望舒不理他,隻定定地看著李蓮花。
李蓮花看著望舒,又看了看桃梓,心中百感交集,那份因單孤刀而產生的震驚和痛苦,似乎在望舒的話語中,慢慢找到了一絲平靜的方向。
是的。桃梓和望舒都是來自其他世界,他們那個世界的單孤刀都不是他的師兄。而他的師兄死在金鴛盟手中,正等著他將屍骨帶回雲隱山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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