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四願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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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蓮花是拿著金滿堂的求醫令,正大光明地被人從大門請進去的。金滿堂最近可謂是深陷泥潭,一個月來,勒索信如同雪花般紛至遝來。起初,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憑借雄厚的財力,他輕鬆雇傭了眾多武藝高強的護衛。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愈發失控。深夜裏,一波又一波人試圖潛入山莊盜取財物,行蹤詭秘,防不勝防。
    更令人心驚的是,山莊的仆從們竟莫名其妙地中毒,症狀怪異,讓莊中的大夫束手無策。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萬貫家財,他這才廣發求醫令,為的就是杜絕那防不勝防的毒藥。
    名不見經傳的大夫自然是見不到他的,但如李蓮花這般公認的江湖第一神醫卻是可以恭恭敬敬地被人請入門去。當然有同樣待遇的,還有“有藥無門”公羊無門,“乳燕神針”關河夢,“鬼愁醫手”簡淩瀟。
    眾人匯聚在金滿堂的會客廳中,紅木桌椅擺放整齊,茶香四溢。神醫、名醫、俠醫、聖手匯聚一堂,彼此探討醫術,倒也是一件幸事。桃清瞥了一眼李蓮花,隻見他神態自若,半點不見心虛。
    “李神醫被稱為江湖第一神醫,生死人肉白骨,不知老夫可否有榮幸見證這一奇術?”公羊無門率先開口,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蓮花,言語間滿是試探與不屑。
    在他看來,所謂“活死人”不過是江湖傳言,眼前這個年輕的大夫,怕是徒有虛名。
    李蓮花並不生氣,反而溫和一笑,拱手行禮道:“在下不過粗通醫術而已,神醫二字,不過他人抬愛,比不得公羊前輩,救人無數,功德無量。這看病嘛,講究一個對症下藥,因勢利導,哪怕是世間少有的奇術,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效用的。”他的聲音清朗悅耳,語氣謙遜有禮,讓人如沐春風。
    關河夢在一旁點頭讚同:“李神醫所言極是。我平日裏行醫,遇到同樣的病症,也因為個人體質問題,會開出不同的藥方。醫術一道,本就博大精深,哪有什麽包治百病的神醫。”
    公羊無門神色有幾分不悅,他追問道:“那也無妨,李神醫說出來,大家探討一番,互相印證,說不得還能改進一二。”他頓了頓,又道,“李神醫不會敝帚自珍吧?”
    李蓮花微笑不語。桃梓開口,仿若天真孩童,隻單純中帶著一點好奇:“前輩既說互相印證,不知可否先將您獨創的’九轉續命方’與諸位分享?聽說那方子可令瀕死者強撐三日,堪稱起死回生之術。”
    公羊無門的眉頭驟然皺起,長須隨著呼吸微微顫動。還未等他反駁,望舒接著桃梓的話開口,聲音清脆卻又略顯冷淡:“若覺得醫理精妙需藏私,又何必盯著他人秘術不放?”
    廳內驟然寂靜,關河夢手中的茶勺杯差點摔落地上。李蓮花起身時廣袖帶起茶香,聲音雖溫和卻字字清晰:“小輩言語無狀,公羊前輩德高望重,想必不會跟兩個孩童計較?”
    公羊無門的麵皮漲得通紅,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你...…你們...…”
    “晚輩豈敢質疑前輩?”李蓮花俯身行了個虛禮,端的是溫文爾雅,“隻是久聞前輩手中如’九轉續命方’之類的珍貴藥方無數,今日若能得前輩指點一二,也是他們的福氣。”
    公羊無門冷哼一聲,“指點就算了。李神醫的兩個藥童日後承襲你的衣缽,定然前程遠大,聞名於天下。老夫可指點不了他們。”
    李蓮花就當他的話是誇獎了,“過獎,過獎。”公羊無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氣氛有些僵硬,關河夢轉移話題道:“李神醫你這護衛年紀輕輕,氣勢如虹,是個高手吧?”他滿心疑惑,這是在江湖上得罪了多少人,這才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人追殺?
    其他什麽名醫都是孤身一人來到元寶山莊,李蓮花卻是一拖三,穿著黑色勁裝背著劍的“護衛”桃清,兩個“平平無奇”的藥童,桃梓和望舒。
    李蓮花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姿態優雅從容。他坦然道:“最近江湖不怎麽太平,我這一路上就遇到了好幾次江湖人火拚的場景,哪怕是無辜路人,也差點被波及。在下武功平平,帶上護衛,也隻是求個心安而已。”
    “養一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得不少花費,可我聽聞李神醫賺夠五十兩就不會再出診……”關河夢的言下之意就是,怎麽養的起這麽多的人?
    李蓮花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桃清,慢條斯理道:“我家護衛受傷被我所救,他留在我身邊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不要月俸。”
    眾人聽後,恍然大悟,但眼中閃過一抹鄙夷。在坐的都是江湖名醫,哪個沒有救過三五十人,但誰也沒有跟他一樣,讓人給他做貼身護衛的?這李神醫不僅膽小怕事,還挾恩圖報。
    桃清嘴角抽了一下,別開眼神看向別的地方。憑借著敏銳的洞察力,她發現金滿堂的院子裏,明裏暗裏潛伏著不少人,而且那些人氣息並不弱。
    她心中暗自思量,角麗譙一路上給他們安排了那麽多的戲碼,自然是有由暗轉明的意思。若說在他們拿到玉樓春的羅摩天冰之前,對方還打著通過偷偷摸摸,不引人注目的手段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如今倒像是破罐子破摔,打算強搶了。
    金滿堂雖然富可敵國,但武功並不算高。他的莊子裏雖有不少下人仆從,但護衛數量也不算太多。若是角麗譙真的打算強搶,金滿堂勝算不大。
    不過,金滿堂能活到現在,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他以金錢開道,花費巨大代價,請來了不少高手保護自己,這才打退了角麗譙的幾次試探。
    其實,金滿堂這一個月收到的何止是勒索信,比勒索信更早的,是一封警告信。信中警告他,已經被金鴛盟的角麗譙看中了,對方準備收他做金鴛盟的人。
    金滿堂一方麵懼怕角麗譙的名頭,那可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另一方麵又舍不得自己的萬貫家財,最終選擇抗爭一二。
    幾番試探下來,暗中的人並沒有討到什麽便宜。在朝廷監察司楊昀春帶隊也來到元寶山莊後,金滿堂的信心就更足了。他坐在堂上,與眾人談笑風生,半點不見愁容。
    李蓮花側身跟楊昀春打聽消息:“楊知事,不知那位宗正指揮使?”這次監察司帶隊竟然是楊昀春,他其實是有些意外地,畢竟宗正明珠上次出現,目標很是明確,就是為了羅摩天冰而去。這次元寶山莊,他竟然沒有來?
    楊昀春的神色有些複雜,他輕歎一聲,抱拳慚愧道:“李神醫,請放心,宗正明珠已經被罷免了監察司指揮使的官職,他以後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了。”
    上次女宅,宗正明珠對李蓮花等人的敵意,那是絲毫沒有遮掩。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得罪他了。
    李蓮花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們跟宗正明珠沒什麽仇怨,但是大家目標一致,當然就是敵人了。
    讓一個殺人犯坐上了監察室指揮使的位置,楊昀春有些羞恥,他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尷尬。
    對此,桃清也並不覺得意外。當初在女宅,她故意透露宗正明珠殺妻一事,就是算準了單純善良的小公主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人。
    權勢就是如此,能讓人一步登天,也能讓人一夕之間跌落塵埃。宗正明珠從高高在上的監察司指揮使,淪為一介白身,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因為監察司的到來,眾人神色各異,金滿堂見狀,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有楊知事坐鎮,那些宵小之輩定不敢輕舉妄動!隻要金某安然度過這一劫,絕不會虧待諸位!”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丫鬟們魚貫而入,端上美酒佳肴,大廳裏的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隻是好景不長,這份熱鬧僅僅維持了一天,第二日,金滿堂就被人發現,他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密室中。跟他死在一起的還有金羚劍,董羚。
    “金莊主是被掐死的,董羚則是撞牆身亡。”楊昀春蹲下身子,指尖蘸起地上的血跡,“死亡時間應在昨夜子時到醜時之間。”他的聲音沉穩,卻難掩眼中的疑惑。
    驗屍時撩起董羚的衣袖,他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那皮膚竟如樹皮般粗糙,還凸起蜿蜒的紋路,像是某種詭異的藤蔓在血肉中生長。他竟然得了一種罕見的病症,名為樹人症。
    “樹人症是什麽病?能治嗎?”望舒有些好奇地問桃清。
    “樹人症是一種家族遺傳病,父母傳給子女,子女再傳給下一代。”簡淩瀟不知何時走到眾人身邊,他的臉色比往日更加蒼白,眼底布滿血絲,“這病無藥可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金滿堂的屍體,“但聽聞金滿堂的‘泊藍人頭’能治百病,或許能醫治樹人症。”
    那邊金滿堂的管家金常寶也適時地驚呼出聲,金家的無價之寶“泊藍人頭”不見了。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有人低聲說定是董羚覬覦寶物,潛入密室搶奪,與金滿堂發生爭執,最終同歸於盡。
    “‘泊藍人頭’又是什麽?真有能治百病的奇珍?”望舒覺得這個世界挺有意思的,南胤有各種秘術,元寶山莊這裏還有能治百病的東西。
    桃清聳聳肩,“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我不曾見過這泊藍人頭,自然不好妄下定論。隻是聽說它至陰至寒的寶貝,或許對於輔助修行陰寒屬性的內功心法有奇效。”
    望舒若有所思。這泊藍人頭聽起來就跟寒玉一樣,那就並不怎麽稀奇了。
    李蓮花四處打量之後道:“董羚或許為泊藍人頭而來,但他們的死或許並非是簡單的同歸於盡。應有第三人在場才對,否則的話,泊藍人頭去了哪裏?”
    楊昀春頷首,表示讚同,隻是如今得到的線索太少,一時倒也不好判斷。為泊藍人頭而來的又何止董羚一個?傳聞能治百病的泊藍人頭,在場的名醫難道不感興趣?
    金滿堂的死猝不及防,更何況死在一起的還有董羚,每個人都在暗中探尋著真相,而那傳說中的稀世珍寶泊藍人頭,更是讓這場迷霧愈發濃重。
    桃梓和望舒兩人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他們手中有一枚羅摩天冰,氣機牽引之下,找到另外一枚羅摩天冰很簡單。
    兩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大宅的回廊間,腳步輕得如同貓一般。隨著不斷前行,周圍的景象愈發荒涼,沒過多長時間,他們竟然走到了下人房中。
    桃梓看著跟金碧輝煌的主院比起來略顯陳舊的建築,皺了皺眉頭:“沒找錯地方?”
    望舒看向握在手心的羅摩天冰,那冰玉的光芒似乎愈發強烈,她篤定道:“沒錯,就是這個方向。”
    桃梓思索片刻,喃喃道:“也對,越是想不到的地方,越是安全。藏在下人房中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們來到一個位置偏僻,但布置得卻並不簡陋的小院子,悄無聲息摸了進去。
    羅摩天冰既沒有藏在地下,也沒有鎖在密室裏,隻是被人埋在了花盆中的泥裏。兩人輕而易舉將它挖了出來。
    桃梓將兩枚羅摩天冰收到荷包裏,望舒的目光被旁邊的花盆吸引。那花盆看起來古樸典雅,卻隱隱散發著一股至陰至寒的氣息。
    她的神色有幾分奇怪,緩緩說道:“或許,有人將它當成跟泊藍人頭的一部分,一起偷過來藏起來了。”
    桃梓湊近看了看,心中也升起一股明悟,“泊藍人頭?”他抬眼望向望舒,“所以,是住在這裏的人殺了金滿堂和董羚,奪了泊藍人頭?望舒,你覺得這是誰的院子?”
    望舒嘴角微勾,“自然是金管家的院子。這裏留著他的氣息。”
    桃梓好似對這結果並不意外,他看向那個泊藍人頭偽裝成的花盆:“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把它帶走嗎?”再怎麽說也是個寶貝,不帶走好像虧了。
    望舒搖搖頭,“不了,泊藍人頭跟金滿堂和董羚的死有關係,我們不動它。”他們若是取走了,到時候豈不是死無對證?
    桃梓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兩人將門鎖上,清掃痕跡,很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