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四願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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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
這聲喊來得又急又脆,像塊石子砸進熱鬧的人潮裏,瞬間激起層層漣漪。李蓮花聞言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往聲源處瞥了眼。
方多病那張寫滿“本少爺很生氣”的臉在人群裏格外顯眼,身後還跟著百川院的幾位。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要去找人打架。
此時此刻,“李蓮花”三個字像道無形的號令,周圍原本盯著擂台的目光“唰”地轉了過來。
有人咂嘴“這就是李少俠的爹?瞧著也沒什麽不一樣的嘛。”
更有人咋舌,“瞧他這模樣,頂多二十出頭,兒子都能上擂台打擂了?”
“父子兩個長得倒是有五六分相似……”
“據說李少俠跟李門主長得一模一樣,那李神醫跟李門主是不是有什麽親屬關係?”
“誰知道啊。李相夷都死了那麽多年了……”
“我也不一定死了, 他都有傳人在世,或許沒死也不一定。”
議論聲嗡嗡地漫過來,李蓮花臉上掛著慣常的溫和笑意,仿佛沒聽見那些七嘴八舌,隻悄悄側頭瞄了眼笛飛聲。
還好,那青銅麵具牢牢罩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唇。
李蓮花這才鬆了口氣,還好笛盟主還算惜命,否則以對方金鴛盟盟主的身份,此刻怕是已經被百川院的人按上“勾結魔教”的罪名,當場圍起來了。
笛飛聲這人,論武功是真高,論脾氣是真臭,倒也會審時度勢——有武功在身的笛盟主唯我獨尊,沒有武功在身的笛盟主學會了適當妥協。
“方少俠,”李蓮花轉向快步走來的方多病,笑得眉眼彎彎,“真巧,又見麵了。”
方多病氣鼓鼓地叉著腰,身後跟著雲彼丘和石水,還有幾位百川院的弟子。小遠城這擂台擺了許多天,前幾日都是些三腳貓功夫在上麵鬧騰,百川院隻派了幾個弟子蹲守。
直到剛才李灼提著劍跳上去,蹲守的弟子才瘋了似的跑回去報信,方多病和兩位院主這才急匆匆趕過來。
“巧個屁!”方多病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控訴,“婚宴上說好的一起走,轉頭人就沒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喜宴結束時他找遍了整個小青峰,連李蓮花的影子都沒見著,當時就知道,這人又溜了。
李蓮花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有嗎?我們約好了?許是我喝多了,沒聽清。方少俠也知道,我這記憶,時好時壞。”
“你!”方多病氣得臉都紅了,餘光瞥見身旁的雲彼丘和石水,硬生生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梗著脖子道“天機山莊的追雲車你知道吧?比你騎快馬快百倍千倍!本少爺昨天就到了,你不跟我走,是你的損失!”
李蓮花笑得斯文,慢悠悠“方少俠好意心領了,隻是在下還有事,先失陪了。”說罷便要往茶樓裏走。
“李神醫留步。”一隻手橫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雲彼丘站在他麵前,目光沉沉地盯著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朵花來。
李蓮花故作茫然地看著他“這位大俠是?”眼裏的陌生感純粹得像張白紙,仿佛真的從未見過。
雲彼丘喉頭動了動,視線落在李蓮花臉上。沒戴麵具,這張臉比記憶中柔和了些,可眉峰的弧度、鼻梁的輪廓,分明就是李相夷!
十年了,他總以為門主早已葬身東海,可看到李蓮花,心髒都會像被什麽攥住似的疼。
“這是百川院‘佛彼白石’的雲彼丘雲院主。”方多病在一旁幫腔介紹,順便用胳膊肘碰了碰雲彼丘——這位院主盯著李蓮花看了半天,難道李蓮花在什麽時候得罪對方了?
“哦——”李蓮花恍然大悟般拱手,“原來是雲院主,久仰大名。在下趕路趕的乏了,想進去喝杯茶歇歇腳,還望諸位行個方便。”
雲彼丘回過神,語氣平靜“茶樓裏早已座無虛席,百川院定了雅間,李神醫不嫌棄的話,不如一起?”
“多謝好意。”李蓮花笑著擺手,“隻是在下喜靜,就不叨擾諸位了。”
“不麻煩。”雲彼丘寸步不讓,“隻是想請李神醫和這位朋友喝杯茶。”他目光掃過笛飛聲,雖看不清麵具後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方多病也幫腔“李蓮花,雲院主誠心相邀,你還擺什麽架子?上去喝杯茶怎麽了?”
李蓮花斂了笑,沒再說話,隻是微微側身,腳步未動——姿態裏的拒絕再明顯不過。
街道上霎時靜了些,周圍的目光更熱切了。一邊是百川院的人,一邊是名聲鵲起的李神醫,這架勢,像是要起衝突?
就在這時,茶樓二樓的窗戶“吱呀”一聲推開,一個穿青色道袍的少女探出頭,脆生生喊“爹!你磨磨蹭蹭幹什麽呢?茶都涼了!” 望舒站在窗邊,手裏還拎著個茶壺,神色略有幾分不耐。
李蓮花臉上瞬間綻開笑容,對著樓上揚聲應“這就來!”轉頭對雲彼丘和方多病拱手,“實在對不住,小女催得緊,喝茶的事,改日一定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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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們回應,他便側身繞過雲彼丘,腳步輕快地進了茶樓。笛飛聲緊隨其後,經過方多病身邊時,衣袍帶起的風掃得方多病一激靈。
“李神醫留步!”身後忽然傳來石水的聲音,這位一直沉默的院主此刻正望著他的背影,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擂台上的李少俠……真是門主的傳人嗎?”
李蓮花腳步未停,聲音輕飄飄地傳過來,像被風吹散的煙“你們覺得是,那就是。覺得不是,那就不是。”
話音落時,兩人已經走入了茶樓。方多病看著他們幹淨利落的背影,跺了跺腳“什麽意思啊這是?”
雲彼丘望著茶樓二樓的窗戶,那裏望舒的身影已經隱去,隻留下半開的窗扇在風裏輕輕晃。他嘴唇動了動,極輕極輕地呢喃了一句“……門主……”
石水沉默片刻,轉身朝著擂台而去“走吧,去看看李少俠的劍。”去看看擂台上那個白衣少年的劍,究竟是不是“相夷太劍”。
方多病猛地抬頭,眼裏閃著興奮的光“石院主,你是說……李灼真的會相夷太劍?”他從小就聽著李相夷的傳說長大,對那套天下第一的劍法向往得緊。
石水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道“看過才知道。”
茶樓二樓雅間裏,李蓮花推開包廂的大門,就聽到桃清略帶驕傲的聲音“你瞧,這才是少年劍神該有的樣子。”
李蓮花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向不遠處的擂台,恰好看見李灼以一招匪夷所思的反手劍逼退洛雲錚,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麵驕傲的旗幟。
“確實不錯。”他附和地稱讚一聲,在窗邊坐下,望舒給他倒了一杯茶。
笛飛聲環視了一下包廂,看到完全陌生的桃清,也不覺得意外,他毫不猶豫地摘下麵具,露出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桃清主動向他打招呼道“笛盟主,初次見麵,幸會。在下桃清,是一個大夫。”
笛飛聲嗯了一聲,很給麵子地說了一聲“笛飛聲。”這還是看在對方氣息如淵,武功不弱的份上,否則他都不帶搭理別人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著窗外的擂台,麵無表情地開口點評“真氣消耗過大,再打幾場,他就要落敗了。”
這話一出,雅間裏的氣氛頓時僵了僵。在家長麵前說他的孩子不好,笛盟主勇氣可嘉。
桃清原本帶笑的臉沉了下來,冷冷地瞥了笛飛聲一眼“笛盟主倒是會說風涼話。你這麽大的時候,未必有他這般身手。”笛飛聲這麽大的時候,誰知道有沒有從笛家堡跑出來。
望舒也皺起眉“家弟年十二,已有如今的武學造詣,江湖上誰人能及?”
笛飛聲斜睨了她們一眼,語氣平淡“單打獨鬥,底下那些人自然都不是他的對手,但車輪戰耗費體力,他年紀小,未必能討得好。”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李蓮花,“你讓他來擺擂,總不會是為了看他輸給別人?”
李蓮花端著茶杯的手指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他們這般張揚,自然是為了釣魚,釣那些見不得光的魚。他是寧可自己沒命,也不願意讓孩子陷入一分一毫的危險,可終究拗不過他們。
他望著擂台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輕聲道“江湖風波惡,說的再多,不如他親身體驗一回。”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震天的喝彩聲。原來小桃子又勝了一場,正站在擂台中央,接受著眾人的歡呼。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目光下意識地往茶樓二樓望來,倚在窗邊的桃清衝他笑了笑。他眼中的光彩更加奪目。
李蓮花輕輕笑了一聲。茶湯裏倒映著他模糊的影子,眉梢眼角藏著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親身體驗?”笛飛聲挑眉,“你倒是舍得。”他認識李相夷的時候,那人護短得緊,四顧門裏的弟子受了半分委屈,他都要提著劍找上門去理論。
如今看著親兒子在擂台上被人車輪戰,居然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喝茶,倒真是變了個人。
李蓮花沒接話,隻是往窗外瞥了一眼。又一個挑戰者跳了上去。那人穿著件灰布短打,手裏拎著對判官筆,臉上一道刀疤從眼角劃到下頜,看著頗為猙獰。
他一上台就衝著桃梓抱拳道“在下“鐵判官”錢通,特來向李少俠討教幾招!”眼神陰鷙得像淬了毒的刀。
桃梓握緊手中的少師,輕輕點了點頭“請。”
錢通嘿嘿一笑,雙筆交錯,帶著破空之聲刺向李灼心口。這招又快又狠,顯然是下了殺手。
桃梓腳尖一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出丈許,避開了錢通的鋒芒。錢通卻不依不饒,雙筆如毒蛇出洞,緊追不舍。
那人武功不算高,但下手卻極為狠辣,而且並不怎麽在乎自己的性命,完全是以傷換傷的不要命打法,桃清看了一眼就發現了不對,“那人的筆上淬了毒。”
李蓮花眉頭微蹙,笛飛聲“砰”地一聲放下茶杯。自從知道十年前李相夷輸給他的真相,笛飛聲最討厭跟人比武的時候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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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飛聲道“還要繼續嗎,不把人叫回來?”
桃清淡淡的道“這人近不了我兒的身。”更何況,桃梓的衣服刀槍難破,本身還是百毒不侵的體質。
話音未落,擂台上桃梓手上的劍勢猛地一變,原本靈動的劍法變得淩厲起來,劍尖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刺錢通麵門,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
錢通看了幾場比試,自以為了解了對手的情況,顯然沒料到他的劍法還能更快,驚呼一聲,倉促間回筆去擋。隻聽“當”的一聲脆響,判官筆被震飛出去,李灼的劍尖離他咽喉隻有寸許。
“承讓。”李灼的聲音帶著喘息,卻透著股少年人的驕傲。
錢通臉色慘白,捂著發麻的手腕,踉蹌著下了台。
周圍的喝彩聲比剛才更響了,有人甚至開始喊“少年劍神”。李灼站在擂台中央,胸口劇烈起伏,卻依舊挺直著脊背,目光再次望向茶樓二樓。
這次,他看到了窗邊的李蓮花。
李蓮花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少年脊背更加挺直,像是一柄衝霄的利劍。隻是不等他調息片刻,一陣狂風突然自東側卷來。不是自然風,那風裏裹著黃銅的腥氣,還有一種蠻橫到不講理的內勁,像是有座小山正朝著擂台撞來。
桃梓睫毛輕輕一顫,眼角餘光瞥見一道黃影破風而至——那是口足有半人高的黃銅大鍾,此刻被人以巨力擲出,鍾口朝前,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顯然是要將他連人帶劍一起扣在鍾下。
“卑鄙!”台下爆發出怒喝,卻沒人敢輕易上前。那大鍾裹挾的勁風已壓得人喘不過氣,尋常武者怕是靠近三尺就得被震碎心脈。
桃梓皺眉的瞬間,長劍已在手中劃出半道圓弧。他沒打算硬接,他學的武功劍法多以輕靈取勝,在力道上差了一點。
他打算借著鍾身靠近的勢頭,以“婆娑步”側身避開,再尋隙反擊——可不等他足尖點地,一道灰影比他更快地掠過擂台邊緣。
那灰衣人像是憑空出現在鍾前,伸出的手平平無奇,指節甚至有些粗大,像是常年做粗活的莊稼漢。他就那麽迎著黃銅大鍾遞出一掌,既無花哨招式,也無淩厲氣勁,看上去就像要去接一隻落地的風箏。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中,所有人都覺得耳膜像是被重錘砸中。黃銅大鍾在觸到灰衣人掌心的刹那猛地頓住。灰衣人手肘微沉,腕間似有若無地畫了個圓弧,那足以開山裂石的衝勁,竟像溪流撞上礁石般,順著他手臂的弧度繞了個彎,“嗡”的一聲悶響後,大半力道竟貼著鍾身泄到了擂台上!
青石板搭建的擂台應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而那灰衣人另一隻手已在鍾底輕輕一托。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黃銅大鍾就像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竟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
跟隨黃銅大鍾而來的身影暴喝一聲,鐵塔般的身軀猛地沉腰立馬,雙掌按在鍾背上,卻仍被那股回震之力推得踉蹌後退——三步,不多不少,恰好停在擂台邊緣的白線上,再退半寸,便落下了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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