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四願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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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遠城的夜色像是被打翻的墨汁,濃得化不開。清水園中騰起的煙塵與血腥味糾纏,混著呼嘯的夜風,將這場廝殺的慘烈渲染到了極致。
萬聖道的人多,但卻占不到什麽便宜,笛飛聲一個人攔住了浮屠三聖。他身前三步,浮屠三聖呈犄角之勢環伺,三人呼吸交聞,真氣已在無形中碰撞出細碎的氣爆,卻誰也不敢輕易動真章。
笛飛聲眼簾微抬,目光掃過三人時,帶起的勁風竟讓三人衣袍同時向後貼緊。“浮屠三聖。”他嗤笑一聲,指尖在刀鞘上輕輕一叩,“就這?”
話音未落,身影已動。
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動身的,隻覺眼前一花,原本還在三步外的笛飛聲已欺至身前。
浮屠三聖其中一人倉促間揮刀格擋,長刀與對方指尖相觸的刹那,竟如遭重擊,刀身瞬間彎出詭異的弧度,一股沛然巨力順著手臂直衝心口,讓他喉頭猛地湧上腥甜。
另一邊,帶著鎖鏈的鐮刀毒蛇出洞,纏向笛飛聲後頸,卻被他側身避開的同時,反手一掌拍在鎖鏈中段。鎖鏈竟如活物般劇烈震顫,那人隻覺掌心刺痛,鎖鏈已脫手飛出,砸在身後的石牆上,裂出蛛網般的細紋。
最後一人趁機拍出的掌風,被笛飛聲輕飄飄一指彈開,掌風在半空中炸開,竟震得周圍圍攻的萬聖道嘍囉倒飛出去一片。
三人聯手,竟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浮屠三聖臉色煞白,他們三人高居萬人冊榜首,從不把這江湖所謂的高手放在眼裏。沒想到,一個照麵,他們竟被笛飛聲一人堵在這裏,寸步難行。
東邊的屋脊上,桃清一身素色衣裙在暮色裏格外醒目。
她手中長劍斜指地麵,劍尖滴落的血珠墜在瓦上,暈開一小朵暗紅的花。對麵的無戒魔僧正喘著粗氣,他那九環大刀剛才砸在屋脊上,已將整片瓦頂掀飛,此刻正惡狠狠地盯著桃清,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他沒了大刀,直接以肉掌迎了上來,掌風帶起的勁風刮得桃清鬢發亂飛,可她身形卻如快如閃電,長劍在掌風縫隙中穿梭,每一次點刺都精準地落在對方大穴之處。
兩人拆了數十招,無戒魔僧眼見就要落敗,眼角餘光卻瞥見了守在園子角落裏那個灰衣身影。
“謝一行!”
一聲怒吼幾乎要掀翻屋頂,無戒魔僧雙目赤紅,竟不顧桃清刺向肩頭的長劍,猛地轉身,從屋脊上一躍而下,赤手空拳地朝著謝一行撲去。那架勢,果然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桃清的劍尖在他肩頭劃開一道血口,見他瘋魔般衝向別處,隻是微微收劍,望著他的背影哂然一笑。
她的目光轉向前方不遠處的兩人,那裏,封磬正佝僂著身子,對著單孤刀低聲說著什麽。
夜風卷著他們的對話飄過來,斷斷續續卻足夠清晰。
“……鹹日輦被人動了手腳,拆開來看,裏麵很多機關都廢了……”封磬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惶恐,“盟中或有內奸……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廢物!”單孤刀的怒喝陡然炸響,緊接著便是沉悶的撞擊聲。桃清清楚地看到,單孤刀一腳踹在封磬胸口,將他踹得踉蹌後退數步,撞在身後的柱子上。封磬卻連捂都沒捂一下,立刻跪直了身子,額頭抵著地麵不敢抬頭。
桃清指尖在劍身上輕輕滑過,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鹹日輦那龐然大物,從外麵運到小遠城,沿途要經過無數關卡,她有的是機會動手。那鹹日輦外表看著完好,實則核心樞紐已經破壞,別說驅動,稍一受力就會碎裂。
留著這麽個大家夥給單孤刀當殺器?她可沒那麽好心。
劍身在暮色裏亮起一道清冷的弧光,桃清足尖一點,身形如白蝶般掠出,直取封磬。至於單孤刀,他們都默認了,那是李蓮花的。
封磬驚覺抬頭時,劍尖已近在咫尺,他慌忙抽刀格擋,卻被桃清手腕一轉,長劍如靈蛇般纏上刀身,順勢下滑,直指他握刀的虎口。
李蓮花手握刎頸,步伐看似慢悠悠的,卻總能在護衛揮刀的瞬間,精準地避開所有攻勢。他的刀不砍要害,隻在對方手腕、膝蓋上輕輕一點,被點中的護衛便會慘叫著倒地,要麽握不住兵器,要麽站不起身子。
最後一名護衛捂著流血的手腕癱倒時,李蓮花終於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單孤刀。
月光清冷的餘暉落在兩人之間,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滿地狼藉中遙遙相對。
另一邊,桃梓反手刺出一劍,精準地劃過一個萬聖道中人的脖頸,手腕輕旋間,那人已慘叫著倒了下去,頸骨碎裂的脆響混在兵刃交擊聲裏,竟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他身側的望舒則更顯利落,玉劍出刺出時帶起一道冷光,劍峰劃過之處,總有溫熱的血珠濺出,她卻能恰到好處地躲過,哪怕混戰半天,她的衣裙依舊不染塵埃。
她甚至不必回頭看,僅憑耳力便能避開身後襲來的刀風,反手一劍刺穿偷襲者的咽喉,動作幹淨得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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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氣息亂了。”望舒的聲音清冽如冰,玉劍陡然轉向,精準地格開一柄劈向桃梓後心的鬼頭刀。
桃梓指尖劍氣暴漲,瞬間割破那持刀者的手腕,嘴裏卻不饒人“小看我。”萬聖道的這些人武功不高,但架不住他們人多啊。就是殺豬殺上一段時間也會累的啊。
兩人雖拌著嘴,配合卻默契得像是演練了千百遍。萬聖道眾在他們手下根本走不了三招,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園子裏的黑衣人影便稀疏了大半。
可就在這時,清水園那扇朱漆大門突然“吱呀”一聲,再次被推開,一群人影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布衣,麵目詭異中帶著令人心悸的眼熟。這些人本該是小遠城街頭巷尾最常見的麵孔,此刻卻麵色青灰,雙目翻白,嘴角掛著可疑的涎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
望舒的劍猛地頓在半空。桃梓也看清了那些人,剛要甩出的長劍驟然收勢。
他認出了走在最前麵的那個老婦人,那是街口賣花的阿婆,今早他還買過她一串花,老人家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裏都盛著暖意。
可現在,她枯瘦的手指正死死摳著一個萬聖道眾的臉,指甲縫裏全是血肉,嘴裏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這是……”桃梓的聲音沉了下去,隨手一揚,隨手拽過掛在腰間的繩索,如靈蛇般纏上離得最近的一個中年漢子。那是賣豆漿的劉三,此刻正紅著眼睛想要啃噬活人。
望舒收劍上前,手指搭上劉三的腕脈。指尖觸及的皮膚冰涼,脈搏卻微弱地跳動著,像是風中殘燭。她眉頭倏地蹙起,另一隻手迅速撫上他的頸動脈,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還活著。”她收回手,指尖已沾了些黏膩的冷汗,“體內有東西在動,像是……痋蟲。”
桃梓瞳孔微縮。南胤的痋術他曾聽他娘說過,據說能將活人製成行屍走肉,卻沒料到竟真能狠毒到這種地步。
他看著劉三空洞的眼睛,握劍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鬆,若是尋常敵人,他此刻早已擰斷對方的脖頸,可麵對這具還殘留著生機的軀殼,手腕竟像是灌了鉛。
就在這時,滿園的血腥味像是被點燃的火星,瞬間引爆了那些中了痋蟲的人。原本動作笨拙的百姓突然發狂,喉嚨裏發出尖銳的嘶鳴,開始無差別地撲向視野裏的每一個活人。
桃梓和望舒的武功很高,可他們既要製住這些人,又要避免傷及要害,動作頓時束手束腳,一時間竟然僵持住了。
不遠處單孤刀捂著流血不止的肩頭,傷口深可見骨,顯然是被利器貫穿,可他臉上卻滿是亢奮的笑意,目光死死盯著李蓮花。
“師弟,百川院的老部下,你可以不管,”單孤刀的聲音嘶啞卻帶著得意,“那這些小遠城的普通百姓,你忍心不管不顧嗎?”
李蓮花站在廊下,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他看著那些發狂的百姓,又看向單孤刀,眼神裏的寒意幾乎要凝成冰“你瘋了?”
“瘋?”單孤刀冷笑一聲,笑聲裏帶著說不出的怨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師弟,你不是最看重這些百姓的性命嗎?你也不想看到小遠城的百姓死絕吧?”
他向前一步,傷口被牽動,疼得悶哼一聲,卻依舊死死盯著李蓮花“乖乖把羅摩天冰交出來,我就解除痋蟲的控製。否則,你就等著給他們收屍吧。哦不對,他們現在這樣,活著比死了還難受,或許你該親手送他們解脫?”
這話一出,桃梓也聽得心頭火起,少師劍驟然指向單孤刀“你用無辜百姓做要挾,也配談‘成大事’?”
單孤刀根本沒看他,隻是盯著李蓮花,像是在欣賞獵物落入陷阱的模樣“師弟,你選吧。是要羅摩天冰,還是要這一城百姓的性命?”
桃梓想要暴起宰了這個王八蛋,望舒突然按住桃梓的肩,低聲道“別急,看爹的意思。”
望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李蓮花望著那些發狂的百姓,青衫在風裏微微顫動。這些人早上還在街頭吆喝、說笑,此刻卻成了任人擺布的傀儡,連疼痛和死亡都無法自主。
李蓮花緩緩抬起手,掌心向上,似乎在感受風裏的血腥味。過了許久,他才看向單孤刀,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知道痋蟲的解法?”
單孤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自然。隻要你把羅摩天冰給我,我立刻讓他們恢複神智。”
“恢複神智?”李蓮花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暖意,“南胤的業火痋就是讓被控製的人敵我不分?單孤刀,你根本控製不了他們,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
單孤刀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化為狠厲“那又如何?犧牲少數人,成全大業,這本就是天經地義!師弟,你別逼我!”
他們用的痋蟲本就是實驗的失敗品,如今也不過是廢物利用而已,當然沒有人去研究破解之法。
“你要羅摩天冰,”李蓮花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清水園,“那就用你的命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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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身形已動。青衫如蝶,在瘋狂的人群中穿梭,看似輕盈的動作裏卻藏著雷霆萬鈞之力。他沒有傷那些普通人,隻是用巧勁將他們一一推開,目標隻有一個——單孤刀。
單孤刀臉色驟變,揮刀便砍“攔住他!”
剩餘的萬聖道眾立刻圍了上來,可李蓮花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轉眼便有三人倒地哀嚎。
桃梓見狀,突然低喝一聲“望舒,救人!”他不知何時衝入了房中,抱出許多綢緞。
望舒立刻會意。玉劍翻轉,不再攻擊,而是改為點穴。那些人本就是普通人,如今發雖發了狂,六親不認,卻也不難對付。
她的劍尖精準地落在他們的麻筋上,雖不能解除控製,卻能暫時讓他們癱軟在地。桃梓則甩出綢緞,將那些被點倒的人一一捆住,避免他們再次發狂。
不管是望舒還是桃梓,兩人都沒有研究過痋術的,兩人麵麵相覷,片刻後,桃梓扯著嗓子喊道“娘,快來,救命啊。”
桃清聽到他的聲音,手中的劍陡然快了兩分,劍尖在月光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不偏不倚點在封磬握劍的右腕上。
“哢嚓”一聲脆響,封磬的長劍脫手飛出,釘在廊柱上,劍身還在嗡嗡震顫。他還沒來得及痛呼,桃清的腳尖已經踹在他心口,玄色的靴底帶著淩厲的內勁,將他整個人踹得像斷線的風箏,越過假山撞在月洞門上,“哐當”一聲撞碎了半扇木門。
灰衣人早已候在兩側,不等封磬落地便撲了上去,兩把大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桃清這才收劍回鞘,身形如一片落葉般飄到桃梓身邊,從袖中摸出一支竹笛。
她將笛孔湊到唇邊,吹奏的調子不成曲調,隻是一串極輕的嗡鳴,像是山澗流水拂過青石。奇異的是,那些原本在地上抽搐掙紮的人,聽到這聲音後竟漸漸平靜下來。
萬聖道與他們的打鬥也到了最後時刻,隻除了個別人還在負隅頑抗,其餘人要麽死了,要麽被抓了起來。
桃梓喉嚨發緊,他悶聲問道“娘,他們還有救嗎?”
桃清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說話。普通人的體質太弱了,想要取出痋蟲並不容易。有些人能救,有些人可能救不了。
望舒垂下眼眸。這些人所求的,不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過是柴米油鹽裏的安穩,為何偏偏要被卷入這無端的紛爭,連性命都成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從心底翻湧上來,像是沉寂了千年的古井突然被投進巨石,激起的漣漪層層擴散,撞得她五髒六腑都在發顫。那是憤怒,是不甘,是對這無端殺戮的痛恨,更是對這些無辜性命的痛惜。野心真是令人惡心。
突然間,她身上爆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劍意,溫和得如春風拂麵,輕輕拭去心底的塵埃,讓人生出一種輕鬆之感,又似雷霆萬鈞,好似有大恐怖臨身,令人頭皮發麻。
寄居在人體內的痋蟲像是預感到了什麽,陡然躁動了起來,仿佛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
可它們速度太慢了,剛剛有所行動,望舒身上的那道劍意,已經如同潮水般漫過整個清水園。
它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甚至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就那麽悄無聲息地蔓延著,掠過青石板,拂過斷垣殘壁,穿過每一個被痋蟲寄生的人體內。
痋蟲在沾染劍意的瞬間,像是被無形的火焰點燃了一樣,轉眼之間便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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