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石砌成的測靈台上，三十六道符咒在日光下泛著冷鐵般的色澤。灰袍教習甩了甩朱砂筆，墨點濺在名冊“骨靈係”三個字上，暈開一團汙漬。
    “骨靈係林夜——”他故意拖長尾音，滿意地看著人群裂開一道縫隙。
    少年們嬉笑著後退，仿佛林夜黑袍上的血漬會傳染。有人踢了腳滾到路中央的骷髏趾骨，那截蒼白骨頭“咯啦啦”撞上測靈柱底座，驚起柱身一串嗡鳴。
    林夜踩過自己影子時，聽見丹田內陰煞劍靈的躁動。他屈指輕叩劍柄三下——這是今早用腐骨藤汁寫的禁製，劍靈立刻縮成團顫抖的黑霧。
    “把手按在測靈陣上，”教習瞥了眼林夜黑袍下的繃帶，“撐過十息算合格。”
    掌心貼上測靈陣的刹那，地脈靈氣瘋狂湧來。若是尋常修士，此刻筋脈早該泛起測靈柱對應的藍光。但林夜刻意引動那團被束縛的劍靈煞氣，讓黑霧順著陣紋逆流而上。
    “喀！”
    測靈柱發出噎住般的怪響，底部紅光像瘸腿老漢爬山：
    第一格淬體一重）——三息，
    第二格淬體二重）——五息，
    第三格淬體三重）——柱身突然迸出三縷黑煙，光芒卡在刻度線下方顫抖不止。
    “淬體三重，未滿。”灰袍教習的嗤笑被風送進全場，“骨靈係果真專收廢物。”
    輪到召喚物測試時，小骷髏正蹲在柱腳拚湊自己。它試圖用趾骨戳了戳滾落的手掌，結果肘關節“哢嚓”脫臼。魂火在顱骨內急得亂竄，卻故意讓左腿脛骨反向扭曲，走起路來像被扯壞的提線木偶。
    “握劍。”教習將桃木劍扔在它腳邊。
    小骷髏彎腰時突然散架，顱骨“咚”地砸中劍柄。它手忙腳亂組裝自己的場景惹得哄堂大笑：先給右臂裝上左腿腓骨，又在安插肋骨時漏了兩根。最後舉著七扭八歪的木劍砍向測試傀儡，劍鋒卻在觸敵瞬間崩飛三根指骨。
    評分晶石炸開赤光，教習朱筆一揮：“攻擊丁等！下一個！”
    沒人注意到，測靈柱底座裂縫裏卡著半片骷髏趾骨。當第二十三個考生觸發陣紋時，那截趾骨內側的凹槽正微微發燙——裏麵嵌著的雷靈石碎屑，正在偷吸測靈陣溢散的靈力。
    林夜收回小骷髏時，指尖拂過它空洞的胸腔。三根缺失的肋骨位置，此刻隱約有電弧在骨縫間流轉。而遠在藏書閣頂樓的鎮院羅盤上，代表“地脈異常”的銅針微不可察地偏了半寸。
    鎏金牌麵上的"監察使"三字折射著正午烈陽，葉辰指節叩在觀戰台青玉欄上，目光鎖死擂台上那道狼狽翻滾的黑影。林夜的後背重重撞上防護陣光幕，手中陰煞劍"當啷"脫手，在玄鐵擂台劃出刺目火星。
    "骨靈係就這點能耐？"葉辰突然抬高嗓音，鎏金牌重重拍在陣樞石台，"給林師弟加點實戰曆練！"
    灰袍教習的掐訣速度比平日快了三倍。隨著防護陣青光熄滅，擂台東南角的獸籠閘門轟然升起——那頭鐵爪岩狼右眼留著陳年刀疤，正是上月咬殘三名甲等班弟子的凶獸！
    小骷髏正彎腰去撿陰煞劍，缺失肋骨的胸腔突然灌進腥風。岩狼的利爪撕開它三根脊椎骨，斷骨飛濺時恰好擦過葉辰鬢角。
    "小心！"林夜"慌張"撲向佩劍，靴底卻"意外"踩中自己袍角。陰煞劍被這一腳踢得旋轉飛起，劍柄"咚"地撞上岩狼鼻梁——那處舊傷疤頓時迸裂，獸血濺滿小骷髏空洞的眼眶。
    "吼！！"
    劇痛讓岩狼徹底狂化，鐵爪揮出殘影。小骷髏的臂骨被拍進擂台縫隙，肘關節卡在機關齒輪間。妖獸獠牙抵住它咽喉時，看台突然響起林夜"驚慌失措"的喊叫："我認輸！快停——"
    葉辰嘴角剛揚起冷笑，卻見小骷髏散落的趾骨突然抽搐。那根曾被腐骨藤汁浸泡的腿骨，正"恰好"踢中岩狼下腹暗瘡——那是他五天前帶人圍剿獸群時，親手給這頭頭狼留下的劍傷！
    "嗷嗚！"岩狼哀嚎翻滾的刹那，小骷髏"手忙腳亂"地拔出肘骨。失去平衡的骨架抱著陰煞劍原地打轉，劍鋒"不慎"劃破擂台邊緣的陣紋繩索——
    嗡！
    重達千斤的玄鐵擂台突然傾斜，陰煞劍借著慣性呼嘯飛出。葉辰腰間玉牌亮起護體金光，卻聽"哢嚓"脆響，他腳邊那盞浮雲紋茶盞已炸成瓷粉。滾燙的茶湯潑在鎏金牌上，燙出縷縷青煙。
    瓷粉簌簌落地時，小骷髏正趴在場邊"努力"組裝自己的趾骨。它把最後一塊趾骨塞進顱骨空腔，抬頭對著葉辰歪了歪脖子——這個角度恰好讓陽光穿透眼窩，將顱內的腐骨藤汁照成挑釁的幽紫色。
    鎏金牌麵上的茶漬還在冒熱氣，葉辰的靴跟碾過晶石屏碎片。成績榜投射的紅光裏，他腰間空蕩蕩的儲物符繩結格外醒目——那裏本該係著葉家特製的紫雲紋符袋，卻在三天前的礦洞追捕後不知所蹤。
    "十七分。"他指尖劃過晶屏裂痕，碎渣在林夜繃帶滲血的鎖骨上劃出血線，"骨靈係建院三百年來最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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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夜垂首盯著對方靴麵的鎏金雲紋。這種用東海鮫膠固化的金線，正是葉家壟斷學院法袍供應的鐵證——第五次拍賣會流拍的殘次品，如今卻鑲在監察使的官靴上。
    "按《院規》第七章第三條......"葉辰突然扯開卷軸，帛布邊沿的焦痕顯示這是謄抄本——原本應該存放在藏書閣頂層，而那裏上個月剛接受過葉家"修繕捐贈"。
    小骷髏的掌骨突然從屋簷掉落，精準砸中葉辰手中的《院規》。泛黃的帛卷被骨片劃破，露出內層夾帶的私貨：半張蓋著葉氏印鑒的物資調度單，正是拍賣會上被林夜調包的贗品編號！
    "三天後最終考核，"葉辰猛地收卷帛書，耳根漲得通紅，"若再不合格......"他佩劍突然出鞘半寸，劍鞘內側的雷紋灼痕清晰可見——正是陰煞劍留下的印記。
    月光爬上窗欞時，小骷髏正用趾骨蘸著藥汁書寫。被岩狼咬碎的腿骨在陶罐裏沉浮，罐底三顆雷靈石吸收著陣法殘力——那是白天擂台防護陣被破壞時，林夜用劍尖悄悄截留的靈力回路。
    "咯嗒。"
    它突然把顱骨倒扣在罐口，魂火透過眼眶將藥汁蒸成霧氣。蒸汽在窗紙投下扭曲的影：正是葉辰白天藏匿《院規》時，袖口露出的追魂符一角。
    當最後一縷藥汽滲入雷靈石，林夜劍柄輕敲陶罐。嗡鳴聲中，三顆靈石浮出龍鱗紋路——恰好與葉辰劍鞘灼痕形成鎖扣結構。他蘸著血漬在窗欞畫出半枚符咒，正是追魂符缺失的"辰"字部首。
    "該喂魚了。"
    小骷髏突然拆下自己完好的左臂骨，將靈石塞進髓腔。當它重新組裝肢體時，那三枚龍鱗紋已徹底隱沒——就像葉辰永遠查不到的"贓物"，靜靜蟄伏在淬毒的骨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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